话音未落,忽听得“吱”地一声,庙门缓缓而开,一阵阴风吹入,郭雀儿及凌雪均打个冷战,朝门外望去,这时雨滴如线,倾泻而下,啪啪的打在过门石上,庙中院落内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凌雪颤声道:“是……”郭威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先躲起来!”当下两人蹑脚躲在关羽神像之后。只听得一人叫道:“有人么?”紧接着听见“笃笃”之声,夹杂在雨声之中,但声音清晰明亮,从雨中蔓延传出。
郭威附在凌雪耳畔,正欲说话,只闻得一股清幽之气,不由得心神一荡,忙镇定心神,低声道:“来人内力深厚,小心!”凌雪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来人已入厅内,只听得“笃笃”两声,那人自语道:“原来是座空庙!”缓缓坐在蒲团上,跟着长叹一声,道:“瞎子游荡至此,不知入了哪方神仙庙邸,还请莫怪!”只听那人又道:“瞎子为求避雨,无意擅闯庙邸,匆忙间未曾携带香钱,无以为报,唯有献上一曲,以表敬意!”话音未落,便听得“咿呀咿呀”几声,竟拉起胡琴来了。
只听得胡琴之声孤寂凄凉,满载余恨。
郭威心头一震,只觉这胡琴声苍凉寂寞,仿佛天地之间静寂无声,万物皆在聆听胡琴悲鸣哀痛之声。胡琴吚吚呜呜道尽世间恨事,竟好似这天下所有恨事,均在琴中。郭威心想:“他琴声中尽是凄凉寂寞之意,定是饮恨不少伤心之事。”心中竟有说不出的亲切感,便欲现身相见。
忽听那人道:“均是天涯沦落人,何苦藏身不相见?”原来他自入庙中,坐在蒲团之上,只觉入手尚有余温,知道庙中藏着有人,仔细凝听,虽是透过雨声,仍旧察觉庙中藏有他人,这才叫破。凌雪嘻的一声,笑道:“老伯,你好啊!”说着盈盈走出,道:“想不到又见到你啦?”
原来这拉胡琴之人正是那日在酒铺中的瞎子,凌雪曾听过他奏琴,也亲眼见识过他随手一抛铜钱的本事,这时听他叫出,只得现身相见。
瞎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识得瞎子?”凌雪道:“昨日得闻老伯一曲《如梦令》,如闻天籁,心下佩服,想不到今日竟能再遇,实在是小女子之福。”
瞎子道:“姑娘谬赞,愧不容当。似瞎子这等市井野曲,有辱姑娘轻听,勿怪,勿怪!”凌雪道:“老伯不必自谦!”
瞎子道:“姑娘呼吸均匀,脚步轻灵,定是身负上乘武功,敢问尊师大名?”凌雪道:“惭愧,我自幼跟随爷爷胡乱习得几招粗浅功夫,倒令老伯见笑了!”瞎子摇头叹道:“粗浅功夫便已有如此修为,难得,难得啊!不知那一位朋友是姑娘什么人?怎地躲在像后迟迟不见?”
郭威听他竟能听出自己,不由大为吃惊,暗道:“此人内力浑厚,远在我之上,却不知是敌是友!”当下微微一笑,摇晃缓步而出,瞎子脸现疑问道:“阁下受了伤?”
郭威惊讶无比,暗叫一声厉害,这才道:“是!”
“谁伤的你?”
“燕留声!”
“哦……原来是千里追风燕留声,怪不得!”
郭威道:“前辈识得他?”
瞎子动容道:“西雀东燕,名躁中原!又岂能不识?”凌雪道:“老伯也识得郭雀儿?”
瞎子摇了摇头,道:“传闻郭雀儿武功极高,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手,只是此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至极,瞎子只不过闻其名,未识其人!”凌雪点头道:“是了!那郭雀儿名声虽响,但在江湖中名声却极臭,听闻他贪财好色,无恶不作,唉……”说着又连连叹气,显是替那郭雀儿感到可惜。
郭威朝她白了一眼,只听那瞎子笑道:“江湖传闻,多为不识,姑娘何必轻信?”凌雪道:“可是那日在酒铺之中,众人皆说那郭雀儿行恶之事,难道有假不成?”
瞎子道:“孔子曰:所信者,惟目也,而目犹不可信!即使亲眼所见之事,也未必是真,何况是谣言?”郭威一阵感激,只听凌雪道:“想不到老伯心胸广阔,竟替那郭雀儿辩白,倘若那郭雀儿知晓,定会感激你。”瞎子哈哈大笑几声,道:“瞎子虽说眼瞎,心却不瞎,听闻郭雀儿现下已赶赴契丹皇城,扬言要将咱们汉人的传国玉玺盗回。”
凌雪道:“他不过是觊觎传国玉玺日久,只怕贼心大起,贪念大生。”说着白了郭雀儿一眼。
瞎子嘿嘿一声冷笑,“阿保机觊觎咱们汉人疆土已久,如今天下虽是大乱,但武林之中奇人异士众多,阿保机广邀天下群雄争当天下第一,只怕存心不善,而那郭雀儿究竟是否如姑娘所说贪念大生,想要将传国玉玺据为己有,瞎子就不晓得啦!不过……”他顿了一顿,又道:“倘若那郭雀儿真能盗回传国玉玺,哪怕是据为己有,但也是落在咱们汉人之手,百年之后,仍旧是在汉人手中。倘若是在契丹人之手,以契丹兵士强壮,只怕汉人想要取回,那是难之又难!”
郭威道:“得闻前辈一言,颇感荣幸,倘若那郭雀儿听闻前辈一番妙语,定当会为咱们汉人将传国玉玺盗回。只是眼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各自割地为王,互相征战不休,那郭雀儿即使盗回了传国玉玺,只怕也不知该还与谁人之手?”
瞎子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终有一日南北一统,天下重定。喏!”说着一指关羽神像,道:“关帝爷身逢乱世,本是蜀国上将军,但天下大统之后,中原遍地,庙宇无数,敬拜关帝爷的人还不是世世代代,成千上万?”
郭威点头黯然,只听瞎子又道:“乱世出英雄啊……身逢乱世,风云际会,终会有一代明主一统中原,安定苍生。”
郭威道:“前辈所言极是!”那瞎子一指身旁的蒲团,道:“年轻人,你身上有伤,不必站着,还请坐下叙话!”郭威道:“是!”
那瞎子待郭威坐下,忽地一出手,抓住郭威脉搏之处,这一下变故之快,郭威又未曾防范,不由大吃一惊,凌雪也惊得呼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