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摇头道:“不是!”
众人微感诧异,只听婉儿续道:“那受伤之人自称是什么昆仑派弟子,叫魏天行。”众人纷纷暗道:“是天字辈的!料想她一个寻常女子,自然不会知晓昆仑派的名声。”刘吃亏道:“啊?是魏兄弟?”婉儿见他吃惊,也不答话,又接着道:“我见他受伤极重,身上留了好多血,心中很是害怕,便吩咐仆人将他抬回家中好生照料。他那时尚有清醒,说道:‘姑娘,你千万别救我,惹出是非!’我见他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快要不行了,心中不忍,说道:‘你快别说话了!’又令仆人去请来郎中为他瞧病,一连三日,他都昏迷不醒。直到第四日他才醒转,见我守在跟前,便要下床行礼,我忙将他扶住,问他因何受伤,是哪里人氏。他这才告知于我,原来他是昆仑派的弟子,奉师命下山,要寻江湖中一个声名狼藉的大盗。”
燕留声道:“那声名狼藉的大盗,想必便是这位郭君了?”说着便朝郭雀儿看了一眼。
婉儿点头道:“正是!我从魏天行口中得知,和他一同下山的师兄弟共有七人,但其他人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说自己师兄弟七人都败在郭雀儿手上,他们七人齐心协力逃了回来,躲在一个好人家中养伤。”说到这时,众人纷纷瞧向刘吃亏,均想:“想必便是躲在刘老头家中了!”
只听婉儿接着道:“他们养了半月伤,这才痊愈。在养伤之际,他们想出一个制敌的好法子,说是多了一个师兄,他们合八人之力,一定可以胜过那恶贼。他们师兄弟八人合计一番,便前往……前往那个地方去寻那恶贼报仇!”这恶贼自然是指郭雀儿了,但她口中的“那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刘吃亏道:“不错!我表弟等人养好伤后,便去杏花岭找郭雀儿报仇啦!”众人这才醒悟,暗道:“我道是什么地方,原来是杏花岭!”郭雀儿心道:“原来昆仑派的跟这老头倒有些瓜葛!”
婉儿低下头,脸色微红,道:“是那地方!”顿了一顿,这才又道:“他们师兄弟八人合力斗那恶贼,仍是斗不过,魏天行见众人不敌,便挡在那恶贼跟前,叫他的诸位师兄先逃走。那恶贼一刀将他胳膊砍伤,便要去追,但魏天行早已拼得性命不顾,也要救他的师兄们,便一把抱住那恶贼的大腿。那恶贼对他拳打脚踢,见他仍是牢牢抱着不放,便拔刀朝他背上插去。”众人惊呼一声,转头看向郭雀儿。
郭雀儿道:“在下不过是插向他左肋之处,并非要害!”他这么一说,那便是已承认自己便是婉儿口中的“恶贼”。
婉儿道:“这一刀从后至前贯透而入,魏天行眼前一黑,便昏迷过去,他醒来时,见那恶贼已然不在,心想他定是只道自己死了,这才去了。魏天行出了天玉坊便向他们师兄弟事先约好的地方赶去。”
郭雀儿道:“是天醉楼,不是天玉坊!”刘吃亏冷笑一声,道:“你一个无行浪子,孤身一人去天醉楼喝酒?谁会相信?”郭雀儿摇头苦笑,不愿多作解释,心想何必和他纠缠这些。
婉儿道:“他出了天玉坊,走不不足五里,再支撑不住,便即昏倒过去,醒来后便躺在了我家中。一直养了两个月,伤口这才痊愈。有一日他说要走,又道若是被那恶贼知晓,恐怕会为我家招来祸端,我自然不信。又见他伤势虽已愈合,但行动极为不便,便强留他再多歇息几日。那一日我见他在花园练剑,只见他忽高忽低,剑光闪耀,忽然一个转身,一剑劈出,这才转过身来,朝我笑道:‘你会武功么?’我摇了摇头,忽然间他背后的一棵手腕粗的小树,竟然断为两截,我吃了一惊,心想平常人拿起斧头砍十余下仍是砍不断,他长剑一挥,竟然能将这棵树齐根砍断,便问道:‘你是一剑砍断的吗?’他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一招叫神来雁去无留意’。我道:‘你的功夫很高明啊,怎么打不过那恶贼呀?’他摇了摇头,道:‘你看我这一剑快么?’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抬头正要问他,只见他忽然拔起剑来,朝着我连连刺了好几下,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怕被他刺死,只眨眼功夫,他便已将剑插入鞘内,忽然间,我只听见“啪啪”两声轻响,我耳上的吊坠便已跌落地上。原来他方才刺出两剑,是刺向我耳上吊坠,但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天雷门等弟子纷纷叫道:“好一招‘四面边声连角起’!这位魏天行的剑法已深得昆仑派的精髓。”
婉儿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见他这两剑很快,刺烂我的耳坠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便脱口赞道:‘好快!’他摇头道:‘郭雀儿的刀法快过我百倍!’”天雷门等人纷纷瞧向郭雀儿,见他大刀在鞘,一手捂住肋下伤口,一手垂在一旁,均想:“这厮当真如此厉害?”
婉儿道:“我自是不信,便道:‘是么?那郭雀儿一定很是厉害啦?’魏天行道:‘只可惜这人不学好,品行极差,一向偷香窃玉,滥杀无辜!’”
郭雀儿咬牙道:“放屁!”孟留名道:“好臭,好臭!淫贼,敢做不敢当么?”
婉儿被郭雀儿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个哆嗦,雷长兴道:“不用怕,你只管说,后来怎样?你直接从郭雀儿杀你一家说起,其他之事,不必浪费口舌!”原来他听了半日,见婉儿始终未提起郭雀儿杀害他全家之事,心下已不耐烦。
刘吃亏道:“雷大侠,事出皆有因,此事关乎我表弟等人的性命,还请婉儿姑娘慢慢道来!”
郭雀儿见婉儿口口声声叫自己恶贼,但始终没说出自己杀她全家以及将她玷污之事,心中略感诧异,暗想:“她究竟想要说什么?”又想:“我救了她性命,且看她如何胡编乱造的诬陷我!”
只听婉儿道:“既然大家嫌我啰嗦,我便直接从这恶贼杀我全家说起。”说着瞧了一眼郭雀儿,脸上闪出一丝惧怕之意,但她咬一咬牙,又道:“我和魏天行相处数十日,见他仪表堂堂,人品极好,便暗许芳心,想求爹爹为我二人许婚。但就在那一夜,忽然听见一个人冷笑,深夜之中,只听得那人如同鬼笑一般,好生吓人。魏天行听见后脸色一变,说道:‘妹子,你快和伯父伯母躲起来,那恶贼找我报仇来啦!’我见他神色惊慌,知道那恶贼武功要比他厉害百倍,忙道:‘你快藏起来,我让仆人去报官!’魏天行道:‘来不及啦,你们快走!’说着便携起我的手,从后门溜出,说道:‘妹子,你在西门口等我!’说罢他将剑抽出,便已赶回家中。我心想:‘便是死,也要同他死在一起。’等他去得远了,这才又赶回家中,忽然间听见我家中下人大叫:‘救火啊,救火啊!’我家中顿时一片混乱。我见前院冒火,心想那是我爹娘所住的屋子,心下焦急,便赶去救我爹娘。但当我到前院时,只见我爹娘及魏天行均已倒在血泊之中,我忙上前扶起,但他们……”说着语气已有些呜咽,只听她泣道:“但他们已被……害死了!我那时伤心欲绝,登时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了。第二日我醒来之时,知道是被我家中的仆人救出,而我家也被烧成一片灰烬。我一个弱女子,父母及未婚夫被杀,眼下又无家可归,便想起去云州的姑妈家投亲,行到半路上时,碰到一伙强盗,要将我抢去作压寨夫人,我跑又跑不了,只得大叫救命,正在这时那恶贼忽然现身,将强盗赶跑,将我救出。”婉儿说着瞧了一眼郭雀儿。
燕留声心道:“好毒的计谋!竟不动声色的巧施毒计,将她一家杀害,再趁机救她性命,将其霸占,果然是滴水不漏!”
郭雀儿道:“婉儿姑娘,在下恰好路过,见你被强盗掳走,将你救出,你不感激倒也罢了,为何要口口声声骂我作‘恶贼’?”
只听婉儿道:“你只道这一切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一向杀人无算,为何不杀了那群强盗,反而饶了他们性命?我本来并没怀疑,但你数次言语暗示,说于我救命之恩,让我报答。我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一人,身上又无盘缠,除非以身相许,不然无以为报!”
郭雀儿身子一颤,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要你以身相许了?”
婉儿忽地纵声哭了起来,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魏天行的仇家便是你,你知道他在我家中,便去报复,将我爹娘也一并杀死,又纵火烧了我家,接着又令强盗将我掳去,你刚好现身相救,那时我感激你救命之恩,便会以身相许作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一切均是你幕后指使,你只道我不知道么?”
郭雀儿急道:“我没有!我没有杀你全家,也没有纵火,至于吩咐众强盗将你掳去,更是万万不能!”
雷长兴喝道:“淫贼,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忽听一个人道:“婉儿姑娘,你是如何识破他的奸计的?还请道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敬。他躲在暗处偷听,只觉此事并非之前自己猜想一般,倒真如婉儿所说,并非是刘吃亏等人设下的毒计,但他见郭雀儿自现身,本可将孟留名及天雷门等人杀了之后,夺路而逃,却始终没走,料想其中定有其他隐秘之处,这才现身。
郭雀儿见凌敬忽然现身,大吃一惊,暗道:“怎地此处藏着一人,我竟丝毫未觉?”原来凌敬自幼练习药王门内功心法,呼吸轻微,旁人丝毫察觉不到,别说是郭雀儿,便是雷长兴、燕留声等人均是暗道惭愧。
婉儿见忽然冒出一人,也不吃惊,幽幽地道:“他救了我,我自然感激,便问他姓名,他吞吞吐吐始终不肯说。我心中疑惑,便道:‘小女子被恩人所救,感激不尽,还请告知姓名,日后定当为你立牌供奉!’他却说什么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还是不说的好。”
郭雀儿道:“我辈向来侠义为先,些许小恩小惠便欲求回报,如何担当起‘侠义’二字!”这一番话大义凛然,令人为之精神一震。
孟留名道:“我呸!凭你也配自称‘侠义’?”
婉儿道:“后来他见我追问不过,便将姓名告诉我,说他叫郭雀儿。我听后心中一惊,想起魏天行昔日曾跟我讲起郭雀儿如何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等等之事,心中害怕起来。后来他几次暗示我该当‘以身相许’作为报答,见我总是不肯答应,便即用强,将我……将我……”说到此处,脸色一红,又哭了起来。
她这时即使不说,众人也已猜出,纷纷咬牙切齿大骂郭雀儿卑鄙无耻。
郭雀儿身子微颤,气道:“将你怎样?”
孟留名道:“他娘的,他一个姑娘家被你玷污,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郭雀儿道:“胡说八道,我何时玷污她了?”
婉儿哭道:“他侮辱我之后,便说从此跟着他衣食无忧,他身上的银子多得数都数不完,他还说自己是一个大盗,什么武功高强,想要偷谁的银子,便去偷谁的银子。这十余日来,他每日都强行逼迫我和他交欢,我几欲想死,但想到自己父母之仇及自己受辱之仇未报,就此死去,不免便宜了这淫贼,这才苟活至今,还请诸位大侠救救我,帮我杀了这淫贼,替我父母报仇!”说到后来,再难以掩饰心中的委屈,声泪俱下,楚楚动人。
凌敬摇头道:“不对,不对!”
燕留声道:“凌兄还有什么疑惑?”凌敬朝婉儿道:“姑娘,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解惑!”
婉儿道:“公子请讲。”
凌敬道:“姑娘和这位郭君相处数十日,被他侮辱,为何直到今日才敢大呼救命?姑娘又怎知今夜客栈之中有雷大侠和燕少侠在此投宿?是以便敢大呼救命?”他向来心思缜密,总觉这一切太过于巧合,这才心生疑问,要知道这世间一切巧合之事,大多是被人安排好了的,更何况他先前偷听到刘吃亏等人密谋策划,是以更加不信婉儿所言。
众人听他这么一问,均道:“是了!姑娘又是如何得知我师父便在客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