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跑到那人跟前,只见那人气虚微弱,身受重伤,身子底下是一片血泊,他则靠在树上,有气无力的看着郭威。
“喂,你怎么在这儿?是什么人将你打伤的?潘天胜呢?”郭威一连串问道。
那人嘴唇动了几下,却无声音,郭威忙附耳听去,只听那人声音极其微弱,“西……西……”说罢便没了气息。
郭威道:“你说什么?”但见那人已经死去,转头问郭韬道:“师父,他只说了两个西字,那是什么意思了?”郭韬道:“想必他们被人追杀,潘天胜等人向西去了,正巧师父要带你去得地方也是向西,咱们去瞧瞧!”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疾奔,郭威每日来均腾出三个时辰练功,是以这几日来内功大有长进,虽然疾奔一阵便须歇息,但相比之前强了许多。他二人一路向西追去,沿途中又零星见到潘天胜几个属下的尸体,已死去一日,显然是潘天胜一日前曾在此耽搁,二人随便吃些饭食,又向西追去。
又行了两日,只见前方一片密林,这时正值正午时分,又是酷暑,郭韬二人只闻得一股恶臭之味,郭威掩鼻道:“什么味儿呀?好难闻!”
郭韬道:“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想必前方又有死人!”
两人当下缓步前行,向密林处走去,距离越近,臭味越重,郭威忍不住便“喔”的一声,吐出一滩秽物,这一下双眼含泪,捏住鼻子,道:“师父,咱们还是别去瞧了!”
郭韬并不理睬,走至跟前,只见遍地死尸,大约有十余具,尸体上围满了苍蝇,几头秃鹰丝毫不惧郭韬及郭威二人,仍旧啄食着尸体的腐肉。
“师父,瞧这些人的衣着,显然是镖局的人!”郭威不知何时已到跟前。
郭韬点了点头,踱步在众尸体旁走过,低头查看众人身上均无伤口,显然是被极强的掌力震碎心脉而死,待走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身前,只见这人眼珠已被秃鹰啄去,咽喉处只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郭威紧跟其后,见师父顿步不前,问道:“师父,这人受的是剑伤。”郭韬点头道:“威儿,你可知这人是谁?”
“师父认得此人?”郭威问道。
“他叫龙十三,外号混江龙。”郭韬缓缓道,“听闻此人一身横练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刀枪不入,铁砂掌的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只是……”
郭威道:“师父是疑惑他是被什么人杀的是么?像他武功这般的高的高手,身上仅一道剑伤之外,再无其他伤口,师父是不是想说,杀他的人武功定是很高,远在他之上,是吗?”
郭韬道:“不错!”顿了一顿,又道:“威儿,前些时日你曾说起那个黑衣男子,可知他是谁么?”
郭威摇了摇头,道:“徒儿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郭韬又蹲下身子瞧了一眼龙十三的伤口,过了良久,才道:“剑招无形,却快似闪电,伤口窄浅,却一招致命,普天之下,剑法可达如此境界的,不出三人。”
郭威道:“是哪三人?”
郭韬道:“老妖怪算一人。”
“其余两人呢?”郭威知道他口中的“老妖怪”是指凌霄。
“另外两人,一个是青城山无真子道长,一个便是昔年名震天下的皇甫孟尝。”郭韬缓缓而道,“皇甫孟尝如今早已仙去数十年,但独秀山庄的剑法,却另有传人,想必龙十三便是死在这人之手。”
郭威当然不明白师父所说的那人是谁,又忍不住想问,只听郭韬又道:“听闻此人年方二十,但五年前却已名满天下。”
郭威惊道:“那就是说,这人十五岁时已扬名四海了?既然如此,他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南大刀,北无双,四大天王各霸一方。”郭韬幽幽地道。
“不对啊,师父!”郭威抢道,“我怎么听人传的都是‘南大刀,北无双,四大天王殷未央’呢?”
“不错!”郭韬长舒口气,“这位青年剑客,便是殷未央。早在他未成名之前,江湖传闻的高手只有六人,但自他步入江湖,武林中人便将‘四大天王各霸一方’改为‘四大天王殷未央’。”
郭威一拍大腿,道:“原来他叫就是殷未央!”见郭韬点了点头,又道:“那黑衣青年一定就是殷未央了,只是他为何要杀龙十三,前些时日我见他时,他还在太行山,好端端地他跑到这干什么?”
“当然是夺玉玺!”郭韬一脸淡然,“想不到区区一块顽石,竟能引得他出手!”随即又摇了摇头,“此人亦正亦邪,相传他剑法极高,已远在昔日名侠老妖怪之上了,倘若真如传闻一般,为师也非他敌手啦!”说着又长舒口气,颇有一股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慨,“威儿,日后你行走江湖,撞见此人,一定要小心谨慎!”
郭威见师父一脸郑重,知他所言非嘘,点头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又想说几句豪言壮语,日后勤加练功云云之语,待想起师父最厌恶别人随意夸口,当下便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郭韬道:“这些假冒镖局的人正是太行山的强盗,龙十三杀了他们,又被殷未央杀了,想必他已得到玉玺去了,既然玉玺在他手上,咱们也大可不必去讨了。”
郭威见师父如此惧怕殷未央,也不敢再多言语,暗下决心道:“这几年我好好练功,等我十五岁时,也一定名扬天下,四海皆知,那时再去向他讨还玉玺!不,是先救义父,再寻姨娘,最后再找他讨教。”忽然又想起一月前自己与殷未央见面之时,那人虽是冷傲,却言语极为客气,并没有为难自己,瞧不起自己,反而还出手救了自己一命。当下又想:“我艺成之时,只找他切磋武艺,不杀他便是。”心念及此,就好像自己长大之后,一定能打败殷未央似的。
郭韬见郭威沉吟不语,携起他的小手,道:“咱们走罢!”郭威点了点头,也不问去什么地方,跟在师父身后向西南方向行去。
丹江位于鄂西,此处多山,两人行了数日,尽是拣些山路,起初倒零星可见人家,又行了数十里,再不见炊烟升起,山中越发苍凉孤寂。直行到后来,连路都没了,只在山野间穿行而过。这一日行至一座山前,郭韬抬头朝天仰望,指着一座最高的山峰,道:“到啦!”将郭威扛在肩上,纵身向上跃去,约半柱香时刻,已至半腰。山腰间原来藏着一个山洞,洞口长满杂草树木,若不是身临其境,谁也不知道此处竟有这样好的一个藏身之所。
郭威见洞中有石床、石凳、锅灶、被褥等物,心想师父以前定是在此隐居,只是他离去时日太长,这洞中布满灰尘。正要问师父,只见郭韬一脸悲哀神情,痴痴的站在石头堆积而成的梳妆台前。台上放着几把木梳,虽是布满灰尘,却十分精致,他走到跟前拿到手中,又见台上放着一块铜镜,他以衣袖将灰尘擦净,见镜中的自己一脸风尘之色,皮肤黝黑,心想自己这一月之间连日赶路,早已将肤色晒黑,又从镜中见到师父呆立一旁,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充满着悲哀的神色。
他不知道师父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痴痴呆呆,但也不敢多问,将洞中的灰尘打扫一遍,又在洞口的树上摘了几颗不知名的野果,胡乱吃了些便即睡去。
自此以后,师徒二人便定居在这山洞中。郭韬每日督促郭威练功,从早到晚,无论是内功、拳法、刀法、轻功、擒拿等诸多武功,每一项都无藏私,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传给郭威。
郭威自隐居在此,不受外界所干扰,每日练功更勤,又兼他天性聪慧,悟性极高,练起功来,事半功倍,尤其是在内功上,进展颇为神速。
但郭韬教导极为严格,但凡郭威有半丝懈怠,他轻则一顿训斥,重则拳打脚踢,即使打过郭威之后,仍旧不许他睡觉,而是督促他练习拔刀。
郭韬出招极快,向来以快着称,江湖中能见到他拔刀出手的人寥寥无几,是以他教郭威练功时,便先从拔刀出鞘、归刀入鞘练起。郭威因拔刀及入鞘这两个动作,每日重复均不下数万次,累得胳膊酸麻无力,动作缓慢时,郭韬便即手持木棍,在他背上抽打。
郭威有时虽然痛恨师父无情,但在晚上歇息之时,见师父一人孤零零的坐在崖边向远处眺望,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心疼他。
这般不分昼夜,朝夕练功,不知不觉数年,郭威也渐渐身材高大,待到后来,郭韬渐渐衰老,也不再对他打骂,反而常与他讨论无上心经的心法,助他修习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