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万里听得潘天胜求救,噗的一下,破窗而入,待他站稳脚跟,这才瞧清,不由一怔,叫道:“好小子,原来你藏在这儿!”说着便大踏步走来。
潘天胜叫道:“站着别动!”
彭万里又是一愣,但寨主吩咐,他不敢违背,当下驻足望着郭威,潘天胜缓缓向后退去。
郭威一扬手中的暗器,“大哥,你再退后半步,我可真要出手啦!”潘天胜见他皱着眉头,一副生气的模样,生怕他一狠心便按动机括,只得顿住身形,不敢再退后半步。
彭万里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见寨主忽然对郭威如此忌惮,颇有些惊讶,但他仍是壮着胆子朝郭威大骂几句,郭威丝毫不睬,反而朝潘天胜道:“大哥,我劝你还是将玉玺还给我!”
彭万里见郭威一副趾高气扬,又见潘天胜愁眉不展,有心要在他面前卖弄忠心,大喝一声,左手成爪,朝着郭威抓去,郭威恨他今日痛打自己,又见他面目狰狞,心想这人平日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又是怎样欺压良善的,言念及此,忙向旁一闪,彭万里这一下便抓了一个空。彭万里身形一转,又是朝着郭威一抓,郭威哪里能躲得过,当下不及细想,按动手中机括,只听彭万里惨呼一声,跟着便已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只见他脸上渐渐渗透出无数滴血,嘴巴大张,双目圆睁,显然死都没能想到,郭威手中的暗器竟如此霸道。
潘天胜原本要逃,待见彭万里第一次出手,郭威未曾施发暗器,料想他定是暗器打尽,便想再伺机查看,便于出手。但彭万里第二次出手太快,郭威又不及细想打出暗器,这一下变故实在太快,是以他连眨眼的机会都无,彭万里便已倒地而亡,他躲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无数根钢针从自己眼前穿过,“噗噗噗噗”的扎入墙壁之内,而更有数十根钢针从彭万里头部穿出,均已钉入墙壁。似这等极其霸道的暗器,今日他已见过两次,这时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但他终究是一方霸主,若是此时露怯不免让郭威小瞧了自己。
郭威叹了口气,朝着彭万里道:“是你先动手的,可不能怪我!”又瞧向潘天胜,道:“大哥,‘黯然销魂针’究竟有多厉害,你再明白不过,非要逼着小弟动手吗?”说着又晃动手中的木盒。
潘天胜知道郭威不肯杀自己,是忌惮包袱中的玉玺,但自己若是还给他,那时连保护伞也无,再难活命了。想到此处,只觉难以抉择。
郭威道:“大哥,你是怕还给我玉玺,我翻脸无情是不是?”
潘天胜道:“难道不是?”
郭威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那究竟怎样你才信我?”
潘天胜道:“那也好说,你让我退到门口,我解开包袱还你,从此咱们互不相欠。”他刚说完,忽然间一条妙计涌上心头,当下捻唇学着夜莺叫了几声,正是他寨中的暗号。
郭威当然知道他发暗号通知其余强盗,至于他发的什么命令,他却无从知晓了。当下忙道:“大哥,先前是你对我不住,倘若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潘天胜边退边道:“咱们与其相互顾忌,倒不如按我说的做。”郭威心想别无他法,但想着他忌惮自己手中的黯然销魂针,肯定不敢贸然出手,若是待他召集人手,那时再围攻自己,而自己的暗器又已打光,那时自己别说夺回玉玺,就是能逃得性命也是万难,正自沉吟时,潘天胜已退出内屋,缓缓向外屋退去,郭威忙快走几步,叫道:“再退我就要出手啦!”
潘天胜顿住脚步,向后瞧了一眼,见屋门敞开,心想自己趁其不备定可逃走,但又想郭威若是当真要取他性命,那时他自然能躲过黯然销魂针,但阿莲非要丧命不可,不由回头瞧了她一眼,见她正目视郭威,又想:“大丈夫岂能沉迷女色,而不顾性命?”当下主意已定,将背后包袱取下,道:“二弟,我归还玉玺,从此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互不相欠,好不好?”
郭威点头道:“好!”
潘天胜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禁又有些心疑,心想他的号令已发,只怕过得片刻寨内兄弟便会赶到,当下心想:“且在拖延片刻。”又故意说些拖延的话。
郭威何等聪明,知道他这是缓兵之计,当下再不敢磨蹭,缓缓走近几步,道:“大哥,你是想故意拖延时间吗?我可等不及啦!”
潘天胜被他识破,脸色一红随即哈哈大笑一声,道:“二弟说哪里话,我还你便是!”说着将玉玺朝空中抛去。他故意将玉玺抛向空中,郭威若是去接玉玺,自然不会发射暗器,若是发射暗器打自己后,玉玺必将摔在地上。
果然如他所料,郭威哎呦一声,看准玉玺落地点,忙向后退了几步,伸手将玉玺接住,正在这时潘天胜一个跟斗后翻,已穿门而出。
郭威接住玉玺,见潘天胜已去,只留下阿莲立在当地,忙道:“阿莲姐姐,我要走啦,多谢你!”他先前称呼她为“大嫂”是因她是潘天胜的妻子,现下改了称呼,是感激阿莲之情。
阿莲含泪点了点头,“路上多有强盗,你要小心!”
郭威“嗯”了一声,便即退入内屋。忽听得潘天胜叫道:“快放箭!”只听得“砰砰”之声不绝,无数根火箭从外射入。
原来潘天胜一跃出屋外,这时寨内兄弟均已闻讯赶来,他恐怕郭威逃走,便命令放火箭烧屋。
这时火势渐大,郭威跳入暗道,见阿莲神情落魄的立在屋内,丝毫不理会从外射入的箭能否伤到自己,叫道:“阿莲姐姐,你跟我一块走罢!”
只见阿莲眼中含泪,勉强的笑着朝自己摇了摇头,只听得潘天胜的声音:“阿莲,你快出来!”
郭威心想:“女人真是奇怪!”又想起自己的姨娘,又想起柴莹来,她们的心思便如阿莲一样,变幻极快。当下再不及细想,拽起一块着火的床单,低头钻入密道。
密道极其狭隘,幸好郭威身材瘦小,头顶与墙壁差了两寸,不用弯腰低头,便可在里面肆意妄行。郭威恐怕潘天胜等人追来,不敢怠慢,直行了约一炷香时间,被床单冒出的烟熏的不住咳嗽,这才坐下歇息。待歇息片刻,忽然又暗叫不好,“这密道是潘天胜挖的,他自然知道出口在哪,若是他守在出口,岂不是守株待兔?”想到此处不由愁眉难舒。过了片刻,又想:“留在洞里也是死,左右是死,为何不出去,只怕他们下山,还未有我快。”想到此处,心中一喜,当下不敢再歇,而是前行。这时床单早已烧尽,他便摸黑在密道中走,但凡累时,便即走得慢些,不敢坐下休息,生怕潘天胜赶到他前面。
如此这般又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密道内虽然凉爽,却不通风,早已出了一身臭汗,他伸手在身上挠了几下,竟戳下黑泥来,当下手指戳了几下,竟能感觉手指捏了一个小黑丸,心想:“若有一天潘天胜落在我手中,非要将这小黑丸送与他吃不可,就骗他是……是……”想到这时,又想:“我须给这小黑泥丸取个名字,让他听了害怕不可。嗯……就叫……‘三日见阎王’。对,就叫‘三日见阎王’。嘿嘿……保管他听了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为难我了!”这时兴头大起,吹起口哨来,想到自己竟然能想出如此霸气威武的名字来,实在是英雄了得,恐怕连自己的义父许掌柜听了这名字,也要竖起拇指称赞自己才是。
他不得意还好,得意之下,想起自己义父还被困在宇文求善的大牢中,自己的姨娘又不知下落,父母大仇又没得报,不禁黯然心伤,待想到天地之大,自己没有去处,更是难过,又唉声叹气起来。正在这时,忽然觉得一阵清凉,原来是一阵凉风刮过,他知道出口已然不远,当下提起精神,打起万分谨慎,摸着墙壁,缓缓而行。
又行了十余丈,这时凉风更盛,隐约间可亮光,知道今夜月明风清,天气爽朗,当下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摸到洞口,只闻得偶有夜蝉鸣叫,时不时传来几声蟾蜍的叫声,再无其他声音,但他这一年来实在历经不少风险,又经历今日之事,丝毫不敢再大意,而是从脚底摸出几块石头,朝洞外抛出,只听得噗的一声,过了良久,又抛出一块,没听见什么动静,知道潘天胜等人并未守在洞口,这才快步走出洞口,忽然间脚底一空,不禁哎呦一声,叫出声来,未及他叫完,扑通一声,已跌入河中。
原来这洞口之下竟是一条河流,亏得他会些水性,即便如此,也淹入口鼻之中不少河水,当下游到岸边,咳嗽几下,哑然失笑。正在这时,忽听得夜莺叫声,他知道这是强盗之间的暗号,心想他们来得好快,但他这时已经逃出,闻得声音尚远,知道离自己还有些距离,当下也学着夜莺叫了几声。过了片刻,遥遥听见夜莺叫声,他不懂暗号,又是学着瞎胡闹的叫了几声,心想:“我这般胡乱一叫,保管他们听不懂,让他们起了误会。说不定我的暗号是‘抓到那小鬼啦,抓到那小鬼啦!’他们闻得声音后,便即退回寨中,不再追赶我啦!”
虽然是这般想,但他哪里放心,当下潜入河内,顺着河流向下游去。这般忙活了一夜,腹中早已饥饿,又疲累不堪,游了一会儿便已筋疲力尽,当下躺在水面上,敞开四肢,两边耳朵均已浸入水中,只听得河水流动的声音,露出鼻子和嘴在上面呼吸。心中暗自欢喜道:“幸好我学过游泳,要不然今日非要淹死在水中不可。”忽然间只觉得右脚被什么东西拉住,他心下一惊,“糟了,难道是替死鬼拽住了我的脚?”他早间在顺州时,常在街上玩耍,听说书的先生讲什么水里有替死鬼,什么“在家怕鬼,出门怕水。”是说出门在外了,千万别去河里玩耍,小心碰见了替死鬼。想到此处时,背后一凉,竟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将右腿蜷缩,伸手去摸,却原来是几根水草,当下长舒口气,暗骂自己胆小。饶是如此,心中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不敢在水中逗留,翻转了身子,向岸边游去。
刚要游到岸边时,忽然“呱”的一声,一只青蛙从岸边跳入水中,郭威“啊”的一声,吃了一惊,但见是一只青蛙,这才落下那颗险些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
忽听得一个声音道:“有人!”
郭威暗叫不好,自己方才吓出声来,显然被别人听见了。只听另一人道:“哪里有人?是你听错了吧?”
先前那人道:“不会,不会!方才我明明听见有人‘啊’了一声。”另一人笑道:“方才明明是只青蛙,哪里是人了?”
先前那人又道:“大哥派咱们兄弟来这儿守着,说那小鬼逃到了这里,他又怎会知道这小鬼逃到这儿的?”另一人道:“大哥素来算无遗策,他既然吩咐了,咱们在这儿守着便是。”
“刘兄弟,说句实话,这地方真他娘的瘆得慌,咱们在这儿寻了好大一会儿,哪里有个鬼影?还是回去的好!”先前那人语气有些发抖,显然是有些胆小。
“我说老王,你平日胆子大得很,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怎么今日魂不守舍的,难道你怕鬼不成?”另一人调侃道。
“去去去,你才怕鬼呢!”姓王的男子唾了一口,虽然他口中不承认,但其实内心已经有些害怕。郭威不由暗笑,心想:“我年纪尚小,胆子小是理所当然,这人竟比我还要胆小。我正好装鬼吓他们一吓。”
只听姓刘的男子道:“好好好,你老王天不怕地不怕,是我说错了话啦!”他话音未毕,只听得“呜呜呜呜”一阵凄凉的哭声,蔓延着黑夜的寂静透入耳中。
老王声音颤抖,低声道:“刘兄弟,你听见了么?”
那姓刘的男子显然也已听见,但这声音只一阵,却又听不见了,当下壮着胆子喝道:“谁?”
只听得“呜呜呜呜”又是一阵哭声,跟着只听一个女子哭道:“我死得好冤枉啊……死得好冤枉啊……姓刘的……姓王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个……呜呜呜呜……”
刘、王二人双目一对,不自觉的各自握住对方的手,均能察觉对方身子发抖,但那姓刘的男子胆子稍大些,硬着头皮又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吓唬老子,快出来!”话音刚落,只听先前那哭声又传了来:“呜呜呜呜……姓刘的……我就在你身后……你回头看看我呀……呜呜呜呜……”
老王忙回头一望,哪里有人影,当下早已吓得尿了裤子,他虽然胆小,按理说不敢回头看去,但明明听见那鬼声说在自己身后,又忍不住又瞧了一眼,不瞧还好,一瞧不见鬼影,更是吓破了胆,大叫一声:“鬼啊……”拔腿便跑。那姓刘的男子见他独自开溜,自己本就心惊,当下也不及细想,跟着他跑回寨中,边跑边叫道:“老王,等等我……”
郭威见自己巧施腹语之术,便吓跑了他们二人,正自得意之时,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学我……呜呜呜呜……”声音一落,郭威也吓得脸色一白,背后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