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了,家中吃饭桌都摆在了院子的凉棚下。
凉棚搭在水井边儿,棚上还垂着冷布,白天能遮日头,傍晚边也能抵一抵夏天说来就来的雨水。
廖氏把菜饭端上了桌子,呼着大伙儿摆碗入座——
大锅鸡汤热气腾腾摆在中间,边上一盘五毒饼,一盘肥肉粽子,还有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蒜泥荇菜亦是色泽诱人,冒着香气。
“庚哥儿,堂屋山墙边晒着一坛雄黄酒,你去搬了来。”
秦深一边差遣庚子,一边拉了文琅入座,然后接过廖氏手里的筷子,一双双在圆台面儿上摆开。
“娘,你不是沽了梨花醉么?”
庚子回来,怀里抱着两坛酒,一时吃不准秦深到底要喝哪坛。
文琅怕喝酒误事,本是不打算沾酒的,只是念着今儿是正端午,好歹得喝上一杯雄黄,于是便点了点那坛雄黄酒,浅淡道:
“既是五月节,那便小酌一杯雄黄应应时节,梨花醉就收了罢——”
“诶!那可不成,我特意沽来的,不喝可浪费了!”
秦深哪里肯依,雄黄是黄酒,梨花醉是白酒,哪个威力大她心里有数。
况且雄黄味儿冲,一股子中药味,说实话并不好喝,哪里抵得过香醇甘冽的梨花醉?
文琅拗不过她,只好看着她斟满了酒杯,递到了跟前。
又见她粉颈低垂,眉目含笑,实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好纵容地轻叹一声:
“好吧……我陪你饮几杯,只是不可贪杯!”
“晓得了!”
秦深抿着春,止不住的笑意,奋力给他夹了许多菜后,不紧不慢出言试探着:
“今儿过节,咱们整点节目?也不能干喝酒哇。”
“你想行酒令?”
文琅浅抿酒杯,眸光飘忽,似有些心不在焉。
秦深闻言打了个哈哈,有些尴尬的讪笑道:
“你从宫里头出来,多少耳闻目染会那些舞文弄墨的酒令词章,可咱家不过乡野庄户,我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哪个会行什么酒令?——庚子,你会不?荆禾,你嘞?”
庚子和荆禾对视一眼,怔怔摇了摇头。
文琅笑了,他回望秦深,见她似心中早有了主意,话中难免透了三分打趣:
“那你想如何,莫不是学人划拳行令?”
“自然不是!我一个女子,如何学得那糙汉子五大三粗的模样?咱们玩点高雅脱俗,又老少咸宜的——”
顿了顿,见众人拿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注视自己,秦深从怀里摸出一把骰子,哗啦扔在了桌上,笑得贼贼的:
“咱们掷筛子!”
廖氏一听,气得笑了,举起巴掌就要往她后背上落,碎念着:
“我只当你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主意,拿这腌臜的东西上桌,也不知何时藏在家里的,快快拿了去。”
“哎哇,娘——别打别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再说咱们也不赌银子,娱乐而已!”
“正话反话都叫你说了,只你有道理呢!”
廖氏夹了筷子菜,又低头喝了口鸡汤,觉得日子过得舒心,一家人聚在一块吃饭,她眉眼含笑,心情爽利,这事儿倒也纵了秦深去了。
“怎么样文琅,咱们二对二?我娘不能喝酒就当裁判,剩下庚哥儿和荆禾让你先挑!”
秦深寻了只竹罐子来,把六只骰子丢进去,手法娴熟的摇着骰罐,听着里头骰子噼啪作响的熟悉声儿,她颇有信心的扬起了下巴。
开玩笑,上辈子她出入酒吧会所,酒量是不咋地的,但是就凭着这一手叫骰的技术,还真从来没喝醉过
文琅无奈摇了摇头,偏首,见庚子在一边跃跃欲试,一双渴望的招子直盯着他看。
“我选庚哥儿吧,他若输了,酒我来喝。”
庚子年纪小,文琅并不打算让他喝太多的酒,这更是如了秦深的意,她欣然把荆禾弄到了自己身边。
如此楚汉分界,渭泾分明,两两相峙,骰子就这样摇了起来。
一开始,秦深仗着自己熟悉规则,又会那么两三招小技巧,确实将文琅杀得溃不成军,连饮五杯梨花醉,自己却滴酒未沾。
洋洋得意的撸起袖子,她双手抱拳,笑着道了声:
“承让承让。”
文琅不急也不恼,半点酒气也无,喝那白酒就如同喝水一般。
较之庚子一脸紧张急切之色,他更显得心思沉静,稳如松竹,他心中一直想着秦深猜点的方式和技巧,慢慢的也摸到了关窍所在。
接下去几局皆是后发制人,倒是让秦深措手不及,喝了好两杯下去。
她喉头似火烧,这具身体一沾酒,脸便绯红了一片,头霎时晕乎起来!
我天,忘了自己换了一具身子,原主好像并不会喝酒哇。
秦深晃了晃自己晕乎的脑袋——
见文琅眸中还是一派清明,双唇是他固有的苍色,清俊的面容下,似笑非笑的温润浅淡,他的样子叫酒气模糊,她瞳孔中的人影也渐渐叠成了两个。
“再、再来!”
杯中物已空,秦深扛着肩上发沉的脑袋,站起了身,弯腰要去拾地上的酒坛子。
摇摇晃晃之下,她重心不稳,来不及叫“娘”,整个人已向前扎去!
“当心!”
文琅眼疾手快,立刻起身接住了人,温香软玉,带着清冽的酒气入怀。
这一撞看似撞在了胸膛上,实则已经撞在了他的心坎里。
秦深彻底撞晕乎了,只是觉得撞上的这堵‘墙’挺有料的——上下其手,肆意揩油了一番后,这才拍拍脑门,想起了要干一桩正事。
“文琅……文琅呢?美人你见过文琅么?朕还没把他灌醉,朕要灌醉他,不让他走!”
文琅低声叹气,不让她歪七扭八的在院子里胡走,直接一把拽入自己怀中。
“别闹了,我带你回屋。”
“大胆!你敢拉着朕?朕的狗头铡呢?把朕的狗头铡端上来!”
“……”
庚子本来一脸错愕,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廖氏见秦深喝多了,开始撒起癔症,满口胡诌话,说的还是些掉脑袋的混话,万分头疼道:
“姑爷你拉她回堂屋,我去烧锅葛根花来,早知道她这一杯倒的酒量,就不纵她玩闹了!哎……”
文琅点了点头,利落的将人打横抱起,阔步向堂屋走去。
秦深身子腾空,一那瞬只觉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甫一进屋,她便呕地一声,吐了文琅满衣襟都是。
随后,她抬起了头,眨了眨无辜的眼,脸上露出些许愧疚之色:
“文琅?是你醉了……还是我醉了?”
“你没醉,是我醉了,你乖乖躺好。”
文琅知道她今晚的用意,心里百般滋味,却一句也无法对她诉说。
将人轻放在炕上,又怕自己衣服上的秽物再熏着人,他便背过身去,迅速解下腰带,脱下了脏污的衣袍。
正打算换一身干净的穿上,霎时,他只觉得背后一软,秦深伸着手臂直接从后面抱了过来!
裸露的皮肤一阵战栗,是她紧紧圈住了他的腰。
“别走……”
她发烫的脸颊贴着他的后背,醉意未消,吐露的确是最真心的话。
文琅的眼底情绪纷杂,纠葛情愫浮浮沉沉的,像深潭下的漩涡,几乎要拉扯自己迷了理智心窍。
深吸一口气,他垂着身边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最后一点点犹豫上移,握住了她圈在腰上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