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太监丈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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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身靛蓝色棉布直裰褂子,加了件半旧不新的鼠皮袄儿,下头深灰的褂裤,白竹布的袜子外头,套着一双玄色的双梁鞋。

四目相对,各自打量。

那人生得清俊文秀,郎朗隽风,样貌并不像秦深印象中,歪瓜裂枣,猥琐不堪的太监样,反而还怪好看的。而她自己却一脸癞子,瘦棱棱的脸颊没一两肉,叫边上灯火照得分外可怖。

但文太监的眼中并没有一丝嫌恶,他笑盈盈的,满目温和之色。

“你饿了吧?我看灶间里头的饭没人动,想你一定是没吃饭。”

他卸下背在身上的深蓝色的包袱,又把手里提的油纸包搁在方桌上,拆了开,露出里头雪白细腻的糕饼来。

“回来的晚了,只买了这些,你填填肚子吧?”

秦深没有动,拧着眉头看着他。

这文太监生得细皮嫩肉,还这么好的脾气,莫不是真是蝎子精变得,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六个新娘,都叫他给折磨死了?

摇了摇头,秦深攥紧了手里的剪子,她吸在墙壁根儿上,防备着往后退去。

文太监暗叹一声,显然已经习惯面对这种畏惧、防备的神色。

他低着头,声音沉缓又平和,不急不躁的,把家里情况说与秦深知道。

文太监姓文,单名一个琅字,祖籍在陇西,爹妈都是入了土的,兄弟姐妹四散,没个亲戚,只有庚哥儿与他一道生活。庚哥儿是他捡来的儿子,为了照料这个儿子,他才一房接着一房抬老婆。

本来,家里有几亩田地,也有几头牲口,但为了抬老婆,已经尽数卖光了。

他在宫里头的藏书阁当值,是个带班太监,月例有整三两银子,每月初一、十五可以出宫回家,偶尔出宫办事儿,也能回潭头村住几日,给庚哥儿捎带些吃的用的。

文琅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秦深,温吞说道:

“上个月的月钱,我给你,家里日后你掌着家,不必替我俭省,该花就花——这家冷清破旧,实在不像个样子。”

说完,他打开桌上的包袱,看样子,是往里头掏着钱囊袋子。

可秦深对血腥气味很敏感,他的包袱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传了出来。

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慌,暗道:来了!

该不会是什么淫邪狎具,专门为了今晚折磨她,从宫里偷带来的玩意吧?

“你放下!不许拿出来!嫁了你,洗衣做饭,伺候家里,我没一句二话的,可你敢欺了我,我便玉石俱焚,谁也别想活!”

秦深两只胳膊伸着,握住了剪子,直直朝着文琅,警惕的压低了声儿。

“你别怕——”

文琅有一些无奈,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尝试着向秦深靠近了一步,却遭到了更激烈的反抗。

秦深退无可退,横了心,若他执意行淫戏之事,她就一剪子扎死他,然后连夜带着廖氏逃跑,就算是天南地北的躲难,她也绝不认命屈服,当这任人糟践的宦妻!

文琅伫步不前,反而退了一步,希望她冷静下来。

他后退的手,碰落了桌子上的包袱,叫里头的东西掉了一地。

秦深打眼看去——

满地的绣花样子,除了银钱袋被一件破了口子的血衣裹住了以外,包袱便再没了其它的东西。

秦深心里一松,知道似乎是自己偏见了他,面上过意不去,举着剪子的手,也迟缓的放了下来。

“你……受伤了?”她试探着,小声的问了句。

文琅摇头,抿着淡然的笑意;

“在宫里磕碰下,不碍事的,只是坏了件衣服,怪心疼的。”

秦深看了看,那沾了血的蓝色袍子,是宫里头统一裁作的太监衣服。

她知道,太监的衣服,春季一律用蓝色,夏天茶驼色,后两季是蓝灰色。宫里一季裁作一套,这套显然是才做的。

“我给你洗了——家里有针线么?”

“有,炕柜子第二个小屉,有个针线笸箩。”

文琅把笸箩的位置点给她晓得,然后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绣样儿都收拾了回去。

他见秦深一脸疑怪的看着,笑道:

“这些不是我的,我捻线串个针屁股就罢了,叫我绣花样子,实在手笨了些——这是宫里的小宫娥托我带出来卖的,想挣几个梯己,我想着顺路顺手,就答应办了。”

秦深摸了摸鼻尖,恩了一声。

两人对面儿立着,一时缄默无话儿,秦深想了想,莫名其妙的把话茬儿引到了别处:

“外头都说,你讨过六个媳妇,没一个活过了半年?她们是生病死的,还是……”

后面的话就在舌尖上,可看着文琅那双清朗的眸子,秦深吞吐不出,却也不甘就这么咽回肚子。

文琅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淡淡应了句:

“有些是病死的,有些运道不好,撞了意外横死了,是我命里克妻……你、怕不怕?”

他抬起眼眸,目光像一道箭,钉在秦深的心坎上。

“如果只是天意命数,我不信,更不怕。”

只要他不是皮里阳秋,表面和善温润,骨子里是个磨牙吮血的刽子手,单纯论命数,她才不惧。

秦深的回答,让文琅目露复杂之色,莫名的情绪一瞬浮沉,再抬眼时,已然风轻云淡,一派恬适。

“咕噜——”

秦深的肚皮这个时候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

她老脸一红,捂着肚皮,咕咚咽着一口唾沫,这几日为父殓葬,吃的都是百家饭,有一顿没一顿,已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了。

文琅把糕饼递了过去:

“吃吧,你若害怕,我晚上就睡那儿……你把剪子藏着枕头底下,我要欺你,你便扎我。”

他指了指方桌,示意自己晚上就睡这上头。

秦深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块糕饼,低着头一点点塞进嘴巴里。

她对他的防备心未消,他既主动提出分床睡,那再好不过的了。

合衣卧在炕上,剪子就放在枕头下面。

起先她睡得很浅,每隔一会儿就睁开眼看看——

后见文琅一直蜷缩在桌子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儿,几次反复后,她也渐渐卸下防备,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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