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侯望着七个孩子,在想一想自己的孩子,不管他爹是活是死也罢了,或许也是找过自己,只是未找到,可这承续自己的爵位,让天地间对我西川侯这一支李氏有一个记忆,这总是身为一个猎泉氏应当去担当起来的事吧!再比较眼前这几个孩子,江守钱微以生计,他们就知道对江守钱进一份孝心:
”我说,江守钱,钱掌柜,如何才肯把孩子给我一个?“
”这也简单,只要你是我彭氏一员,不说一个,七个一齐归你也可。“
”归服于彭孟成!你去叫他来亲口对我讲,只要他敢说,我便顺服于他。“
”家主亲自为你!你想,他还不愿意,家主是从不管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在彭氏,只属于第三等的事情。“
”哪,这样的事你就可以做喽!“
”我是荐举,是担保,也你也不是顺服,不是归服,而是加入。
可是要你这样的人加入,风险太大,谁也不敢为你担保。“
西川侯再受伤,与这糟老头说话,时时总是在遭受打击。西川侯也知道,人活到了江守钱这样的年纪,以是活到了无惧无畏的地步,死神已经是同他握着手了,他还有何惧?!荣辱繁华尽成过眼云烟,他又还有何所念,心无所念之人,在他心中,一切都是随心所欲了。西川侯心中这样想,可是口中却不能这样的剌激他,否则将又会遭受他一次抢白或是重击。
西川侯心中宁和了许多,今天总是把心中的话说了个大半,看着面前的食物,正想着吃上一顿,好好睡上一觉。城楼下,上来一个伙计。看一眼江守钱,又望一个西川侯。江守钱看也不看来人,只是轻声道:
“说罢,在这里,纵是一个外人,也无不可明说之事。”
“回掌柜话,北城来了百余人,没有旗号,服饰与兵器来看,有天雄关与北方蛮族的可能,只是来意不知。掌柜明示,将如何?”
“老规矩。”
来的伙计听完,转身就离去。一旁的七个小孩一听到这事,个个目光炯炯,跃跃欲试。西川侯看得出奇,不由重新打量起这几个孩子,大的也不过十来岁,小的才六七岁,听到有情况,个个都象是小老虎见到了活食,不由心中期待了起来。只见大的一个孩子说道:
“爷爷,这一次来了百多人,我们去帮忙好吗?”
“只准做你们平常做过的事,还要我提醒一次吗?”
“不用,生命第一,安全第一,任务第一。”
七嘴八舌,一时就在大喊着无数个第一,象是一群久经战阵的士兵,噢噢的叫喊着,冲向战场。西川侯心中起疑,十多个道境,七个孩子,怎么去防御这么多的人?
孩子们沿着东门的城墙,向着北门就跑,那些箭垛与女儿墙,都比这些孩子还要高,可是他们奔跑的速度却是从未停过。西川侯再也坐不住了,这种好奇也许是源于这些日子以来,太无聊。起身,就跟上那些孩子们,只是远远的跟着,不让他们发现自己。
北门上,城门楼上,只有五六个伙计,其余的人都不在这里,七个孩子的加入,让这一群‘战士’多了几个人。西川侯这时才发现,城垛下,这些日子多了无数的旗帜,而北城门外,正道路上,巨大的孙奇的墓碑,高高的坚立的道路中央,那用去城门一边石柱,做成的墓碑,此时,依如是孙奇生前活着一样,高大威猛的不只是凛然正气,更有一股西北路上,第一好汉的凶蛮与骠悍,这种形象。若是这墓换成是盛乐源的墓,那在西川侯的心中,更是有着神一样的威仪,当初自己一刀都未能挡下,若不是自己在前冲时,只是想着如何在他动手前让开,那么,此时,自己定也是深埋土下!
想着也是一乐,西门外是自己的墓,当初,只为一乐,叫他们把自己埋在那里,可能此生,自己真的是要埋在西门外了。南门是盛乐源埋在那里,只有东门是最为骇人的地方,移山与填海千余部众,其中也还有自己的一些士卒,近万人的坟墓,密密码码,仿佛是一个无尽的坟场,想着这些,这里就是一个鬼域凶地。
飘身一隐,飞上城楼,躲在瓦楞后面,北门外一切尽收眼底。
七个小孩跑到北门,简短只对一个伙计说道:
“爷爷准我们参加这一次行动。”
“记住,只做你们平日做过的事,记住,不能把头露出墙外!”
平静,一个武安城,一如往昔的平静,只有风,只有风会来这里,当然也还有一个西川侯能入得了这城中,因为城门前那无数的坟墓,是他看着一堆一堆的立起来的。阳光照在这里,象是一种冷的柔光,没有剌目,温度也不高。前探出现了,可是当他骑行到孙奇的墓前时,就下了马,在墓碑前观察一会,转身就离去了。
西川侯身处这北门,是与东门外三门一样高,此时,身处楼高处,一个武安城尽收眼底,空无一人的长街,鸟都没有一只,所有的街道干净,整洁,象是专候着某人的来巡。望着这些景象,西川侯真想不出这江守钱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头,从不让自己的十多个人闲着,那怕是扫街,整理房屋,他也要让他这些伙计们忙着,真想不出,这些空空的房屋,谁还会住进去?
来啦,百余人的马队来啦。卷着黄尘,引着风信,就来啦!西川侯在这高处,看得真切,城墙上的江守钱的伙计,沉稳而平静,他们都不象是战士,只象是一个守柜台的伙计,每一个人守在自己的柜台前,等待着顾客的光临。
百余人的马队,当到孙奇的坟墓前,全都下了马,仿佛那也是他们的先辈或是亲友,不该驰马而过,应该有尊重与虔诚,百余人全是孙奇的墓前致礼。礼毕,百余人都望向北城门,开始牵马向着北门前行。未行几步,城楼上,一支大旗就飞下城墙,向着那一群人飞去。
黑色的旗幡,长长的一条,从上至下,写着‘扬左威将军孙奇,’呼呼的风啸声里,这一支大旗幡就插在那百余人前方。那百余人象也是早有准备,知道这武安城必有鬼异,虽是都退一了步,却是不太惊慌,百余双眼睛开始朝城墙上观察。良久之后,又正欲抬步向前间,一支黑幡大旗又飘下城墙,向着那百余人前方飞在,烈烈声中,大旗上‘死人活人全止步’。
两支大旗幡左右一竖,一种鬼异,如晨雾般轻轻慢延而起,就连楼顶瓦楞边的西川侯都有一种鬼异的感受,仿佛在他身后,武安城中,真有千百的鬼军驻守。再看城墙上,那几个小孩此时也不知去向,一个城墙上,一个人也没有。这种无人的鬼异,更加深了西川侯心中的奇异。
百余人正在惊恐不定间,他们的神情尽在西川侯的眼里,是前进,还是后退?
一阵吱呀呀的开门声传来,两扇巨大的城门转动起来,那多日不曾开动的城门,木轴与栓纽是一种生硬的转动,再加没有上些油,那种吱呀呀的声音,在西川侯的脚底下传来,就如是九幽黄泉而来的声响,在脚底下扭动震颤,轻微的抖动传到西川侯的身上,那种看不见人的鬼异,生生就让江守钱给制造了出来。
北门外百余人,全都望向那吱吱着响的城门,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微风从半开的城门里吹了出来,带着些多日不曾开合的城门上与地上的尘埃,向外吹去。
阳光此时有了凉意,初夏的风,也是冷的。西川侯看不见城门的情况,只是看那百余双眼睛,放大,再放大一些。然后他们就不约而同的转身,跑过孙奇的墓碑,向着各自的马匹跑去。城门还在开动,声音更大了‘格,嘶嘶,吱呀,吱······’
粗门柱与石槽在发出声响,沉闷厚重,悠远无尽。
跑着的人有回头一望的,城门大开了,不见一个人。这城门是如何开启的?有人飞身上马,正在拨转马头,骑在马上的人也回头,城墙上没有一个人,城门洞里也没有一个人······
‘轰,轰轰’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呼呼烈烈,一个武安城的城墙上,竖起无数的旗帜,须臾间,上千面黑色的旗帜,上面有白色的大字,各种各样的字号,长胜盛大乐源,武威忠魂,孙奇扬威,武威军。各种各样,有关于武安城的一切旗号,在四面的城墙上立起。一时间,西川侯的后脊背都在发凉,这个城中何时有千余人?
骑上马的人开始打马跑了起来,躬身在马上,头往后扭看,一个武安城上,全是旗帜,一面面的黑色,那是死亡灵魂才用的旗幡,更有一树一树的给死者招魂的巨大的招魂幡,高高的扬起,在微风里,一飘一荡,有如是鬼魂们在引动那旗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