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娘正想着死神的光明。王化戢开始吃着葛根,这一条十余丈长的葛根,可能是王化戢此生见过最长的葛根了。小松鼠不想吃它,是因为他的水分太多,只是在饿得没法时,又才会来这里啃上几口。王化戢望一眼这小家伙。向着葛根一指切去,一片指宽的葛根就片天,再来一指,一片葛根片又成,几指下去,就有了许多片,手一挥,那些葛根片就铺在一块石上。从今以后,这些就是小松鼠的粮食了,也许也是自己有粮食了。
对于囚龙岭,囚龙坑,在王化戢的入家祠听事那天起,他就开始学习。知道红山,了解红山,这是每一个王家听事的事务之一。王化戢第一天入红山,对这里的一切,形如是自家的后院,一草一木,仿佛是婴儿时,就在这里玩耍。红山的人与事,自己象是少年时就参与他们的活动,并且亲自在决策。王氏无数年来的一等大事,终有一日,要与红山祭巫们一决,并且是你死我活。
王化戢一生,几乎用了所有闲着的时间,对红山对行认知,这囚龙坑也不列外。囚龙坑是个双重的大阵,为什么要设这一个双重的大阵,这倒是王化戢没有去深想的事情。当时王化戢的心里,已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钟尘子,这是情份,更有情义,虽然两者都是情,可是有着双重的意义在里面,一是钟尘子对他的情感,二就是钟尘子为隆阳城的生死不畏。
几片葛根下肚,双足一盘,一柱香后,王化戢再站起时,精神抖擞,只为了钟尘子。大祭师得红山七星阵的开启而苏醒,可恢复却是借了五行阵。有了五枚天云石,王化戢信手一甩,五枚天云石就布成五行阵。小松鼠去哪里了,王化戢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先让钟尘子的生机起动,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
小松鼠又爬上了囚龙坑口,这些天来,这个囚龙坑让它已经怨卷了,春天要过去了,它灰青的毛,又要重新换了,没有树枝,它不知道去哪里蹭痒痒,这是它一年里两件重要的事情,一件就是秋天,它要蓄藏过冬的坚果,这两件事,是一样的重要,可是谁又在意过呢?!
小松鼠爬到坑口上,到处巡游,这是它的地盘,它象一个王者一样,走到那里,都会停下一会儿,大尾巴一撑地,两只前爪一收,爪尖收入爪指里,小头一抬,直立而起,象一个王者一样,高傲昂着头,目视前方,目光所及处,全是扫视,没有偷窥的猥琐,更不是目中无人的无视,这片土地早就是它的领地,它在这里,一直会动的只有它,再也没有谁了。
翻过无数的石块堆成的小丘,小松鼠在丘顶四处望去,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低着头的在小丘上跳跃行走,眼里全是石块,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正在这时,小松鼠终于见到一个人了,那人还正向它走来,小松鼠的心中,那人是在向它走来,对于一个体量大于自己无数倍的生物来说,小松鼠都会视做是敌人,转身就逃,一溜烟,小松鼠就下了坑壁,回到王化戢身边,一个小肚皮,不停的扇动,形如一只小鼓,站在王化戢身前,只是张着大嘴出气进气。
王化戢被小松鼠也惊吓到了,自小家伙跟着他这几个月来,从来就不曾见它这样惊慌过,头都不用抬,王化戢就知道囚龙坑口有人来,是他,吓坏了小家伙。可王化戢却是没有想到,是她来了!竟会是她来了!
今天的王化戢,心中早就没有了敌人,他只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若自己真有本事,八诸侯共犯隆阳城,他可以一举全部屠灭了他们。自己真有本事,也不会让近百岁的钟尘子进入红山!
若真有本事,王氏家族的问题,早就解决,可是全都发生了,不可抑制!此时纵是谁走近他,他也不会去想,那是敌人。谁来这囚龙坑又如何?
王化戢静静的站在那里,脸微上抬,他依旧还在忘不了自己没有眼睛,用眼睛支去观察一切,这个习惯,他依旧保持着,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了眼睛。
李十一娘飘身下了囚龙坑,下行的速度,吹卷着风,风里传递着气息,李十一娘徐徐的下降着,望着脸上一块红布蒙住眼睛的王化戢。
王化戢静静的站着,感受到那身影在前方下落,在一个安全而不具备威胁的地方,静静的站在那里。空气里有一种他熟悉的气息,那种气息,是他一直想保持距离的一种气息。一想到这里,王化戢在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站立的勇气。
再也无法站立,是王化戢的双腿的怯懦,当然也不是他的腿的怯懦,只是他的心在颤抖,让他的双腿不由自主。一生里,王化戢从不曾这样的心慌与怯弱过,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可是他分不清哪是在说什么?
江南的小孤山,雪花在飘,第一朵梅花开了,清江浦的梅园里,王化戢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在沈君逸的身后,用手去轻抚那落在花上的雪,侧着脸,寒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偏朝一面,半边脸对着梅花,半边全在风里,风里是梅花与她身上的那种幽兰之气,没有分别,更不知谁是谁,梅花不是那种香味,可人也不应是那种香味。
在这囚龙坑底,没有花香,有一点,也只是青草与树叶的芬芳,这种气味不是李十一娘又是谁?
静静的站着,两个人相互看着,李十一娘不知道王化戢发生了什么?王化戢不知李十一娘非要来这里?
沈君逸与王化戢赌约时,楚近南用刀抵在王化戢的脖颈,王化戢抬头挺胸,大步的就走进土匪的大寨。李十一娘在一旁,静静的看这闹剧。那个时候的王化戢,还身着灰白的衣服,而不是现在这黄白的衣服。
脖颈上有着一把利刃抵压着的王化戢,微笑着。当楚近南对着匪首时:
“这是二皇子,我愿将他来换我一家时。”
所有的土匪们都是呆住了。
‘谁会想去打劫一个二皇子!“
仿佛这一切尽在王化戢的计算里······
’一种预想收益,你得有翻倍的计效设想,你才会有行动的动力!‘
就是这种勇往无惧,让李十一娘痴迷,世间有这样疯狂的男子?
其实,这才是他疯狂的开始,接下来。李十一娘在一旁静静的看,用无肆一切的目光打量王化戢。直到王化戢,在她的目光扫视下投降,到最后的崩溃,再也不敢与她对视。
李十一娘只与王化戢对过一次话:
”你曾经爱过!
可能曾经也被爱过?“
是的王化戢曾经爱过,也曾经也许是被爱过,可他是真的爱过!
一次对话,就是两人相识的多年。而今天,李十一娘来到囚龙坑,看着王化戢,她的眼睛蒙胧了,那是伤逝,还是欣喜的迷朦?
李十一娘慢慢的走近王化戢,可王化戢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还是说一句什么?偏头望一眼钟尘子,李十一娘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冲到眉间,两只虎眼一鼓,束发的绸带在头发的直立间断了去,望着王化戢,走近一步,她那如狮子的鬃毛一样炸起的头发,才慢慢的又贴顺了下去。
走到王化戢身前,王化戢还是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
李十一娘伸出一只手,想去抚摸一下王化戢脸上那块红布,只伸到半途,又无力的落下:
”你······“
”你······“
两个人同时说着你,谁也没有往下说,仿佛都知道能见到对方,一切就是好的了!
在这囚龙坑底,此时,只有钟尘子,还有一只松鼠。钟尘子沉睡了,一时难以醒过来,那小松鼠又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呢?说什么与它来说都不重要,可是王化戢却是感到,有着无数的人,再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就是一阵憋闷不住的笑声,哄然而出。
红布条蒙着眼睛的王化戢,心中忐忑,他不知李十一娘是如何看他的?可他觉得这很重要,可是又想也许不是,是因为其它的什么?
李十一娘望着王化戢,心中的酸楚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可这些情绪却是无法渲泄。再向王化戢走近一步,王化戢那沉重的鼻吸,在吹拂她的鼻翼:
”你的眼睛······“
”你怎么来啦?······“
又是长久的相视,沉默······
这样也好,多少年来她们都是这样,如今,钟尘子伤了,让谁也走不了,说话的时候,以后还会少吗?王化戢不敢再用脸去对着李十一娘,他的眼睛,哦!王化戢还以为自己有眼睛,眼前的李十一娘会把他当一个赤裸的人看,那种不是看一眼就够的眼神,不知在梦里杀死过他多少回?!
想转身,可是腰身以下全不听自己的支配,王化戢只觉得自己还是该说些什么:
”沈家公子呢?“
李十一娘轻松了,又回复往日的风华,开始信步游走,围绕着王化戢走动起来。王化戢双腿绷紧,又去系了一系,那本来就很紧的红布条,手在放下时,不听使唤的在两腰间摩索,又才放了下去。
李十一娘走到钟尘子身边,弯腰握起钟尘子的手腕:
“失血太多,内力几尽,是谁能让我们的天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