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老衲的师兄禅悟还是寺里的主持,后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师兄无论如何都要辞去主持的职务,老衲这才当了寺里的主持;而师兄就在卸下了寺里职务的几日之后云游四海去了。”
苏念语凝了凝眉,道:“这么说,禅悟大师当年即为主持,应该会更了解我母亲的事?”
主持双手合十,道了声是。
苏念语还是不死心,“主持可知道禅悟大师此时身在何处?”
主持摇了摇头,道:“师兄自离开普应寺之后,便联系不上了,老衲只记得当时师兄曾说过要去宁州城探望一友人,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苏念语默了默,心里无疑是失落的。
本以为能从主持这里得到些线索,却只得到了前任主持已经离开普应寺的消息,就算前主持知道一些皮毛,她又能上哪去寻了禅悟大师?
再者,好端端的主持为何执意不当?
不当就算了,又为何要急匆匆离去,还狠下心不曾和自己的师弟联系?
当年定是出了什么事的。
只是,到底是前主持的事,她也只是在心中猜测,不能妄加评论,她关心的不过是她如何能找到他。
苏念语又问了当年是否还有其他大师识得母亲的,主持均只是摇了摇头。
恰巧这会儿有小沙弥因有事过来请了主持,主持便起身告辞了一声,便随着小沙弥走了。
苏念语独坐在亭子里,眉头紧锁;而这厢,凌世子爷被引坐在佛祖跟前的大蒲团上面。凉竹亦是盘腿坐在其身侧的另一张蒲团上,双手合十,端是一副虔诚至极的模样。
跟前是几名大师在为他们唱经。
凉竹是男子,到底不似女子那般信佛,他听着耳边响成一片的经语,只觉得整个头都晕乎乎的,不由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看了看身侧的俊俏公子。
只见那人亦是双手合十。阖着双眼,在蒲团上坐得笔直,一动也不动。咋一看,好似用了十分的心思在佛祖跟前静坐一般。
凉竹只觉得越看越是坐不住。
趁着那些大师都在专心致志为他们唱经之际,小声唤了唤一侧的佳公子:“爷,您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耳边好似有几十只苍蝇在嗡嗡到处转个不停一般?”
不料。那人却是没半点反应,依然稳如泰山。
凉竹不禁狐疑。更是瞥了自家爷几眼。
话说,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家爷竟也有如此高深的向佛境界,这标准的坐像,都可和那些前面的高僧相媲美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们为何会来到正殿?不就是因为自家爷嚷着无聊,才突发奇想要来看看大师们是如何静坐及念经的么?
爷断不可能因为这一坐,就改变了初衷。
凉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又继续唤了自家爷几声,可惜那人还是没应他;凉竹不禁急了。拿手肘顶了他一把。
想着,这一下,就算会被自家爷给骂死,也总会给他回个头吧!
忙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准备在自家爷瞪过来之时以嬉笑应对;却不想,前方的那人不仅没回过头来,反而随着他使的力道往前直直倒去。
凉竹目瞪口呆,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敢情他家爷半天没反应,是因为在蒲团上正襟危坐的他……坐着睡过去了?
凉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就知道自家爷不走寻常路,他的思想觉悟真是太低了,太低了!
他一边悔恨地想着,一边忙偏过身子想帮着扶住往前倒的自家爷,怎奈两个蒲团之间隔着一些距离,他又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这手方一伸出去,就听得“哐”的一声……
顿在半空中的手也跟着颤了颤才讪讪收了回来。
凉竹本是想起身去帮忙,这一抬眸,却见方才自家爷这有才的一摔,已经惊动了前方的几位大师,此刻也不念经了,全都睁着眼睛无声无息地看着在地上动了动手脚的俊公子。
凉竹深觉得这会儿自己若去帮扶只会越帮越忙,遂,苦巴巴地继续坐在原位上,看着自家爷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在众高僧为他们唱经的时候居然睡过去了,怎么想都显得十分不庄重,凉竹双手合十,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头却已经在为自家倒霉的爷默哀。
凌舒白确实是睡过去了。
因着他有些认床,在普应寺住下的第一夜,他自是没睡好的。
普应寺又是个礼佛之地,他也是人生地不熟,并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去走走,这一无聊,才打起了看看僧人是如何打坐和念经的主意。
哪知,坐在蒲团上一闭眼,他即刻就被那连绵不绝的念经声给绕得睡意十足,没多久竟直接坐着睡着了。
比妇人哄孩子入睡的童谣还要管用。
凌舒白抬了抬眸,见跟前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眸子望着他,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普应寺的正殿里接受高僧的新一轮“洗礼”。
唔……在这么肃穆的时刻坐着睡着了,要怎么圆谎才好?
离得最近的高僧慈眉善目道:“世子您这是为何?”
凌舒白凝了凝眉,忽地双手合十,如方才那般往地上一俯,不慌不忙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礼,待行完之后,才正着面色道:“……我听着大师们口中的佛经,顿感受益匪浅,感念佛祖慈悲为怀,博大精深,情不自禁便扑倒在地,以表达我对佛祖最高的敬意。”
说着,凌舒白再次行了一礼,便合掌坐在蒲团上,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几位大师这才转移了注意力,为首的那位更是唇角含笑,看着他不住点头,显然方才世子爷的一番胡扯之言颇得他的意,又闭了眼睛念起了佛经。
凉竹见形势逆转,不由抹了把虚汗,看着自家爷的眼神带着几分崇拜。
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转瞬之间就摆平了一众高僧,这等功力远非常人所能及的。
等念经的声音趋于正常,那端坐在蒲团上的俊公子这会儿才缓缓张开了眼,发现无人顾及到他的时候,这才拿手优雅地按了按眼角眼尾,这险境方一度过,那双眸中便又变得有些惺忪。
凉竹忙把自己的蒲团往公子的方向移了移,小声道:“爷,您是不是困了?”
凌舒白轻轻嗯了一声,“……我一听这密密麻麻的声音就整个人犯晕犯困,等会回去该是能睡个好觉了。”
凉竹:“……”
正殿之内到底不适合说话,凉竹只得又把脑袋瓜给缩了回去,而那名道貌岸然的俊公子则继续闭着眼,也不知这次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好容易熬到了最后,主仆二人规规矩矩地跟大师们行了个谢礼,便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正殿;凉竹则是一手扯住自家爷往外拉,生怕那名总是对自家爷笑得很是和善的大师觉得世子有慧根进而强把人留下灌输佛学思想。
自家爷若是因此而稀里糊涂出家,只怕他不仅要被生煎油炸,还得上刀山下火海……
二人总算站在了殿门口,正好见到方才和苏大姑娘一同走开的主持匆匆返回,凌舒白登时拂开了凉竹抓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搜寻起那抹倩影。
“你说,她找主持有什么事?”
凉竹自是不懂,只能含糊猜测:“大概是问主持哪里有好玩的吧。”
凉竹话才说完,脑门上便被敲出了一个生疼生疼的栗子,他吃痛捂着,却听得自己爷道:“你整日就知道个吃的玩的,就以为谁都同你一般吗?人家怎么说也是苏学士的嫡女,玩过的地方虽没荣安的多,可应该也不少了。”
凉竹很委屈,“爷这话说得可不对了,如今的大家闺秀哪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要论起来,苏大姑娘应该也不怎么出过门。”
凌舒白闻言,喃喃道:“荣安连西域都去过好几次呢!”
凉竹只敢小声应道:“荣安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背后还有圣上皇后撑腰,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束缚着,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凌舒白呆了呆,“我竟不知是这样的。”
凉竹听自家爷如此一说,便越发哀怨了。
话说爷,您也是觉得人家苏大姑娘“有趣”之后,才慢慢在接触这些的好吗?就连这次来普应寺,侯夫人不过是随口问了句您要不要一起,早就从暗卫那边听说了苏大姑娘亦是要到普应寺上香的您,没等侯夫人表述完,就让下人搬着已经打点好的箱笼上了马车。
您还记得侯夫人吃惊得差点掉了下巴的那副表情不?
凌书白自是不知伺候在他身边的凉竹此刻是在想什么,他站在原地,看着匆匆从亭廊那头绕过去的主持,忽地提脚就跟了上去。
凉竹早已习惯了自家爷说风又是雨的性子,忙追在其身后道:“爷,您要去哪里?”
“我也去找主持谈谈事。”
凉竹:“……”
找主持谈事?
应该是找主持问问苏大姑娘找他做什么吧?
凉竹瞅着自家爷那急匆匆的伟岸身姿,眸子中满是欣慰之色。
侯爷夫人,世子娶妻有望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