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从微微皱起了眉头,顺着逻辑继续分析着。
可是有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没办法深想,一如某个尘封着的封印一般,仅仅只是靠近就会遭到反噬,然后就是太阳穴传递而来的尖锐刺痛感。所以他只得作罢,继续去回忆接下来的事情,试图把那些偏差纠正过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顺着梦境的脉络,白亦从追溯着那次意外。
那是黑暗到可怕的一条长路,手电筒惨白色的光亮只能照亮一丁点的前路,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岩壁沾染着早已经干涸的血迹。未知是恐惧的来源,鬼魅都源自于人们的心里,影影绰绰的可怕景象,有时候更是令人恐惧异常。
记忆里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耳边的会响声撕扯着神秘肃穆的言语,山洞像是没有尽头,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们那时候哪里是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啊。那分明是葬神的墓穴,和无穷无尽的轮回。
与坞城朝晖山的通天塔召唤出来的神庙背后藏着的密道不同,那个不知名的山洞显然更加可怕和凶厉,如果将前者比喻成蛰伏着的凶兽缓缓闭上眼眸,等待着合适的机会苏醒,然后给予入侵者致命一击。那么后者便是手持盾牌与长矛的邪神摆出了十足的进攻姿态,打从最开始,这次的探索就注定会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无意冲.撞神祗的人的生命。
白亦从忍不住去对比,如果地点是相同的,探索也是注定的。
或许区别就在于打开神女封印的方式了。
随着线索越发清晰,白亦从越能理出事情的脉络,当时他和何盛更像是试验品,被楼兰小公主留下的线索一路推搡着走到了离秘密最近的一步,又在失败之后成为了弃子。
何盛会卷入其中的缘由已经很分明了。
夫人的真实身份,和女儿身上的谜团,都逼得他不得不继续调查。
而白亦从呢?
白家错综复杂的时局与遗王宝藏,还有那个查到一半并搁置下去的“他”,都是将他深深卷入其中的原因,或许也是现在破解楼兰小公主各种绸缪的切入点。
弃子没有被销毁,是因为尚且还有利用空间。
而抹杀掉弃子的记忆,或许就是为了隐瞒一部分的真实了。
那么这所谓的“真实”是什么呢?
白亦从可以推断得出,楼兰小公主的一部分目的。
当时发生在何盛和白亦从身上的意外,自然不只是神女或者遗王宝藏的原因,按照常理分析就能知道了,楼兰小公主宁可时隔一年之后重新引导着白亦从和何漫舟旧事重提,继续调查这些谜团,甚至将何盛当年的手札送到何漫舟的面前,也就证明了有些东西非他们来做不可,所以她才不得不一而再地推波助澜。
那么,当年的意外,也就是她在刻意掩饰着什么了。
掩饰着什么呢?
会不会是,有关于花魂的秘密?
梦境之中的片段还在席卷而来,曾经回想不起的细节,也渐渐变得清晰了。
就比如,何盛的那些话语——
“白老板,这些图腾我曾经见过。”
一路前行之时,何盛手电的光线扫过了岩壁,忍不住低声感慨着。
“最初我以为这是梵文,也按照这样的判断写了不止一份报告。可是几番调查之后,我才发现在这些图腾和符号在各种史书与资料之中都从未有过记载,这是惊人的发现啊.......如果不是我曾经见过,真不敢相信我们到底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或许就是楼兰古国留下的,已经失传的语言吧。”
“大概吧,不知道这次拍的照片能不能留下来.......”
手电的光芒闪了闪,何盛叹了一口气,还是借着微弱的光线摁下快门。
“这些话原本是不该跟你说的,不过既然查到了这种程度,说说倒也无妨。白老板,苗疆选题我调查了很多年,从学生时代到了现如今,兜兜转转,一直没有结果,却是小半生过去了。最初跟夫人结缘是因为这个选题,而后二十余载,从想要去查到不得不查,或许我的心态也有变化,终归是无法彻底脱身的。”
何盛的话不愧为信息量不大,白亦从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从某种角度来说,白亦从不是个很好的交流者,即便是面对尤为熟悉的人,他都会掩藏起自己的心思,不愿意透露太多自己的情况。
但他绝对是个很好的听众。
就比如在对待何盛的时候,白亦从给予出了最大的程度的耐心,何盛的声线温和而低沉,讲述这些内容的时候也是不急不缓的。他的话语尾音在空旷的山洞里留下了淡淡的回声,成为除了循环往复的水声之外唯一的一点回响。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交流,才让充满着诡异与阴森的探索多了些许人气。
“上次在那个偶然发现的古庙,我就看到了类似的图腾,手持长矛与盾牌的男人,周身遍布着盔甲的战马,纠缠着藤蔓的莲花......我当时拍摄了很多相关的照片,但回到z市之后,那些照片却莫名其妙消失了。”
“消失了?”白亦从一扬眉。
“我不知道这是注定的宿命,或是古老的传承不应该存在于世,对于这些原本就超出认知的东西,都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吧。在回到z市之前,我仔仔细细检查过相机,可是到了天问堂博物馆之后,调研的相关资料,有关于古庙的照片却是凭空消失在相机里,一张也不剩下了。”
“或许没有什么不该存在于世的,比起巧合或是意外之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你更应该考虑人为。”白亦从淡淡地说道,“毕竟,我也曾经见过这些图腾。”
“你也见过?”何盛连忙追问道。
“对,墨莲是白家的家族图腾。”
“或许我们之间的交集点正是在这里吧,《山涛话古图》之所以会送到我的手上,终归是跟你们白家有所关联的。他那时候会找到我,你们白家的内部问题会牵扯到我,追溯起来自然都有缘由——事实上,我夫人的肩上也有墨莲图腾,那也一度是我查下去的线索。”
山洞内的水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短暂的沉默之后,白亦从微微侧过了头。
“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她的身份的吗?”
“不,那时候我还没有把这个图腾跟楼兰巫族联系到一起,又哪里想得到那些更深远的东西呢.......阿岢离开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所以我才顺着苗疆选题调查下去的。”
白亦从摸了一根烟出来,然后把烟盒递给了何盛。在男人摆了摆手拒绝之后,他咬着烟嘴不紧不慢地将烟点燃,悠悠吸了一口,又顺着唇缝吐出了烟雾。
“何教授,我一直怀疑当初将《山涛话古图》送到你手上的人,跟白家有关。”
这句话白亦从说的很平淡,可是却让何盛忍不住思考了很多。
“哎,白老板,我俩现如今的处境说白了,无非是信息汇总的过程,我们和“他们”之间有着一道天平,手头的线索就是压.在上边的筹码,谁能抓住先机,谁就可以占据上风。”
“何教授是个明白人,”白亦从随手一弹烟灰,话语声闷在溢散的淡淡烟尾里,“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能给我讲讲当时的细节吗?”
“当然了,那幅《山涛话古图》是在古玩市场捡漏得到的,卖家是个老人,行事作风颇有些奇怪,后来想想我都始终没有回过味来。他一口咬定这幅画是赝品,说见我面善,同他有些眼缘,姑且当做在结一段善缘,要将这幅古画卖给我。”
“仅此而已?”白亦从问道。
“仅此而已,我是做历史研究的,还经营着天问堂博物馆,对古玩古画一直很有兴致,真遇上这种机缘,又怎么会拒绝呢?当时月色之下光线太暗,笔触看不太真切,不能确定这幅画的真伪,只是从风格到落款,再参考纸张质地,画家的印章,怎么看这幅画都是真迹啊。买下时我原本想要多给那位老人一些钱,可是他不肯要,也就作罢了。”
“那个老人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我想想,他好像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模样记不得了,毕竟过了太久了.......不过,今天进了这个山洞我才忽然想起来,那个老人他.......”
........
还不等何盛说出更多的东西,他的话语声便被虚空中传来的诵经声打断了。
在遭遇意外的那一霎,是漆黑的山洞骤然的气压降低。
不知名的古老传承在无形中带来压倒性的力量,那种无法描述的恐惧感深.入灵魂,仿佛透露出不容抗拒的死亡气息,瞬间让何盛和白亦从愣住了。随着诵经声越来越近,壁画上的诡异图腾扭曲而繁杂,暗金色光芒随着岩壁上的女神瑰丽的裙袂落下,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璀璨如流星的光柱在黑暗中过分耀眼,流窜着侵蚀生命的无形审.判。
白亦从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是对于楼兰古国的古老文明的惊叹,还是对着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恐惧。
抑或是在曾经存在着的固有认知被剧烈冲击之下,骤然产生的恍惚感。有几秒的时间,白亦从甚至不确定眼前的画面是真实的,或者仅仅只是过多惊惧之后产生的可怕幻觉。
“快走!快,离开这里。”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白亦从的反应快到了极致,拉着身边的男人掉头就跑。无止尽的黑雾在他们的身后弥漫,诡异的梵音叫嚣着回响。
“那你呢?”
“这是神祗的惩罚,如果不能平息她的怒火,谁都没办法离开这里。”
那段路像是根本没有尽头,白亦从的军靴激起地面水洼的泥浆,鼻息跟着变得沉重。而中年男人很快体力不支,全部的力气都压在了白亦从的肩上,他最后望过来的目光像是藏着很多极为深刻的内容,还有那些将说未说的言语。
“来不及了,孩子,你自己走吧。”
.......
“喂,白亦从。到底是什么故事,你倒是说啊?”
眼看着白亦从起了个话头,却迟迟不继续讲下去,何漫舟有点着急了。
“拜托,这种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好吧,难不成还在等着我问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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