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在楚留香这边待上了几日, 整日忙着观察无花是否改邪归正, 忙着关注楚留香的情感问题。还别说, 真的被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临行前一日, 胡铁花和无花斗起了嘴来,说他不守清规, 野心勃勃, 有了老婆(长孙红)还四处勾搭小姑娘, 结果搞出了人命。
无花好脾气的笑了笑,说哪里比得上胡大侠你, 你看金灵芝多么深爱原随云, 你居然勾搭上了, 还让对方为了救你,与原随云共归于尽, 此等功力怕是连风流多情的楚香帅也比不上你。
无花话说的委婉, 胡铁花该明白的也明白了,所以怒视楚留香。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许是楚留香多舌告诉无花的!
楚留香先是无辜地被无花拉着躺枪,又遭好兄弟怒目而视, 心中那叫一个冤屈, 他没告诉无花这件事啊,无花怎么知道的?消息是否过于灵通?
好在无花够义气, 替他辩解了一句:“我虽退出江湖, 但是开了家书肆, 偶尔收集一些情报, 聊以解闷。”
楚留香、胡铁花:“……”
开这样一个书肆,你到底想干啥?
无花举杯又道:“我为方才的失礼向胡大侠赔罪,还望胡大侠多多海涵。”
胡铁花满目狐疑道:“你这是搞的哪一出?”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无花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胡铁花道:“什么事?”
无花道,“家母虽说男宠众多,然而与之拜堂者唯有胡大侠一人,在下理应叫你一声……
“别别别。”胡铁花就像是赤脚踩在了炭火上,忙跳了起来,忙打断他的未尽之语。
提起石观音,胡铁花就想到自己那场荒唐的驸马婚姻,当时他以为自己跟琵琶公主成亲,结果洞房时新娘换成了琵琶公主她姐,这琵琶公主他姐还是石观音假扮的,可惜他不知道。石观音长得那个美啊,是男人根本把持不住,胡铁花连琵琶公主长啥样都忘记了,超级卖力地奋斗了一晚上,第二日美滋滋地跟楚留香姬冰雁显摆自己这个驸马没当亏,新娘仙女下凡尘。
然后,被琵琶公主告知,她姐是丑女!真正的新娘在他床底下,死不瞑目……
这件事给胡铁花造成了莫大的心理阴影,本就有婚姻恐惧症的胡铁花,自此对结婚一事更是避如蛇蝎。此时此刻,胡铁花彻底了解了无花阴险卑鄙的嘴脸。
无耻!这个和尚太无耻。
瞧瞧那虚伪的笑容,也就楚留香吃他那一套。
楚留香薄唇微微勾起,露出迷人的笑容,注视着前方那道身影的目光温柔如水,简直叫胡铁花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别看胡铁花一副鲁莽的样子,其实头脑好,心也细。他和楚留香相识多年,从来没有“享受”到这种温柔的注视,姬冰雁也没有,无花才和楚留香相识多久啊,便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实在不得不叫他多想。
胡铁花和楚留香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非常了解彼此,楚留香虽然风流多情,但是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女人,就算无花长得再漂亮,那也是男人。照理来说,楚留香不可能突然改口味喜欢男人。
胡铁花纠结来纠结去,悄悄把楚留香叫出来,打算试探一番。
结果他好兄弟一脸茫然,仿佛他问了一个愚蠢可笑的问题。
“老胡,你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楚留香摇头道:“我和无花清清白白,怎地到你嘴中就成了不像样的关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胡铁花只认为楚留香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份心思,道:“那我问你,如果他明日就娶妻,你什么感觉?”
楚留香道:“自是和他道喜,祝福他。”
胡铁花道:“他要是娶了妻,想过安稳的小日子,不再与你来往……”
楚留香道:“我们是朋友,他为何不同我来往?”
胡铁花道:“只是举例。”
楚留香沉思半晌,道:“人生所贵在知已,他这个做知己的却因女人与我断绝往来,我自然伤心失落。”
胡铁花摸着下巴,道:“看来你还只当他是知己。”
楚留香反问道:“不然是什么?”
胡铁花大而明亮的眼睛转了转,有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他……”他食指对了对,猥琐一笑道:“想不想干那种事。”
楚留香脸色爆红,低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瞧瞧你的反应,大姑娘上花轿似得。”胡铁花直呼:“完了完了,老臭虫居然栽在男人手上,这事够我笑话三年了。”
“你别瞎说。”楚留香制止他,神色严肃道:“我和无花真的没什么。”
胡铁花道:“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但是你对他有什么。”
楚留香道:“我们只是知己,你开玩笑也适可而止。”
“好,听你的。”胡铁花耸肩道:“我倒是希望你对他真的没有什么,你可是我胡铁花最好的兄弟,你要是突然喜欢男人,我会不自在的,肯怕要适应好长时间才能接受你喜欢男人的事实。”
楚留香道:“你的担心太过多余。”
“那可未必。虽然我不喜欢无花,但是也得承认,他是个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人物。”胡铁花道:“如果我没记错,他这种长相与性格,是你最喜欢的类型,倘若他是女人,你恐怕早就放下身段穷追不舍,甚至死缠烂打也未可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谁说我最喜欢无花那种类型的女人?”
“看看你的表情。”胡铁花鄙夷道:“言、不、由、衷。”
楚留香由衷道:“就算我最喜欢的是无花那种类型的女人,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我只对女人有兴趣,对男人没有任何想法。”
胡铁花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只希望来日你不会自打嘴巴。”
楚留香笃定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一天却来的很快。
亭台楼榭,曲径通幽,琴声悠扬,流水淙淙。
一片落叶悠悠飘落,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漂亮的波纹。
一弯新月高悬天际。
那位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贵公子赴约而来。
为他抚琴的佳人生的雪肤花貌,穿着白底绣银纹的长裙,外面套着层紫色轻纱,其风姿卓越,绝世无双。
白衣男子浅浅品尝杯中美酒,眼眸轻垂,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琴声骤然停息,紫衣佳人抬眸看向男子,柔声道:“香帅有心事?”
楚留香注视着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的紫衣佳人,脑中却浮现了另一张皎好精致的面孔,沉声道:“如果一个人与朋友见面,即便无话可说,也会觉得宁静愉悦,分开后又时常思念,你说这是为什么?”
紫衣佳人柔柔一笑,燕语莺声道:“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不知香帅想起了哪位佳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有那么明显吗?”
紫衣佳人笑容淡淡,夹着一丝幽怨道:“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脸看,难道我和你挂念的那位佳人很是相似?”
想到无花可怕的心计手段,楚留香摇头道:“你们一点也不像,何况他也不是什么佳人,他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紫衣佳人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开口道:“香帅想念的是朋友?”
楚留香调侃道:“不然,是你以为的情人吗?”
紫衣佳人也笑着揶揄道:“也许是情郎呢?”
“情郎?”楚留香嘴角微微抽搐,道:“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
紫衣佳人道:“男人与女人约会时,会想起朋友吗?”
楚留香道:“不会。”
既有佳人相伴,自少不了温存,哪里有空想到朋友。
“那便是了。”紫衣佳人道:“你对你那位朋友的心思只怕不单纯。”
楚留香抿了口酒,面不改色道:“你知道的,我只喜欢女人。”
紫衣佳人道:“你在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楚留香沉默了,心下暗暗思忖:“难道真的像老胡说的那样,我对无花有意思?”
楚留香从来不是迟钝的人,尤其在感情上。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喜欢无花,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对无花的喜欢属于知己间的喜爱欣赏,直到被胡铁花点破,才后知后觉自己对无花的感情也许并不是那么纯粹,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但是,楚留香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嗓音低沉道:“一个人的性取向,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发生改变。”
“佛门常讲‘诸行无常’,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因缘亦是如此。”紫衣佳人似讥似嘲道:“亦或者他给你灌了迷汤,才使得风流多情的盗帅不爱红颜,改爱蓝颜。”
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比起男人,我认为自己更喜欢女人。”
紫衣佳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说道:“你那位朋友是否钟爱白色?”
楚留香诧异道:“你怎会知道?”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穿蓝色锦服,而现在……”紫衣佳人苦笑道:“你没发现,你现在特别偏爱白色吗?”
楚留香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白色雪缎,近来他的确特别偏爱白色。
紫衣佳人红唇轻咬,道:“真是不甘心,尽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楚留香窘迫道:“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何况……”晃了晃手中酒杯,缓缓道:“比起短暂的情人,我宁愿和他只做知己。”
紫衣佳人带着几分苦涩妒忌道:“你这么说,不怕我四处宣扬,让你身败名裂。你要知道,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非常可怕。”
楚留香凝目看她,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不然我也不会把心事告诉你。”
紫衣佳人摇头道:“你倒是狡猾。”一句话便封死了所有的路。
“你那位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紫衣佳人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的男人,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盗帅楚留香也为之倾倒?
楚留香嗓音低沉优雅道:“惊才绝艳,气质高华出尘,见之忘俗。”
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紫衣佳人轻声细语道:“我倒是想亲眼见一见他是否有你说的这般风华绝代。”
楚留香道:“一定不叫你失望。”
良久,紫衣佳人又道:“你可在烦恼,如何跟他表白又不遭拒绝?”
“不。”楚留香道:“我在烦恼,即便表白失败,也能继续当朋友的法子。”
似想到什么,他言语恳切道:“你主意多,可否帮我想一想?”
抚琴的手一颤,琴声乍时絮乱,紫衣佳人索性将古琴推到一边,幽幽道:“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真是冷酷残忍,你好歹是我曾经喜欢过的男人,竟让我帮你出谋划策,得到情敌的喜欢?你觉得这可能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愚蠢,忙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紫衣佳人又道:“不过,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