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越千泷哪里能给他走的机会,苏玦一起身她就忙堵上去,道:“阿玦,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河图下落,你的神魂被魇池拘着,既然你知道,也就是沧溟他们知道了。”
凰灭一番言论,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猜到半分的好,于是,苏玦沉默少许,终究只违心应了个‘对’字。
“或许一旦从这里出去,我们就会遭遇上沧溟。”
“没错。”
“阿玦,如果他们掌控的河图的动向,那你对晔刹,也就没多少价值了,”苏玦的这副皮囊已经到了极限,沧溟既不能帮他疗伤,也不会帮他去夺齐衍血气的,如今是因为有应龙之神的石身,这人才能行动自如,可一旦出去,越千泷想着沉声道:“到时候你皮囊尽败,最终,连神识也被拘回魇池中,沦为它的饵料。”
“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那剩下苏烨楼怎么办?沧溟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屡行么?如果他狠心杀了你哥……”
“不会,就算他想,你也不会坐看他动手。”
“我不会坐看他动手?”苏玦能说出这些,倒让越千泷觉得奇怪,“阿玦,你是怎么了?现在倒终于想起你跟我的情谊了?还是,你要把他托付给我?”
“我跟你没什么情谊,但我知道,你跟苏烨楼是有情谊的。在黄泉村中,不是他帮你生下了苏琰吗?你那时把萧止当成挚友,如今他转生变成了苏烨楼,你与他往昔的经历总不会变。”
“阿玦,你还真是吃准了我。”
“所以不管出去之后我变成何种模样,也不用你再插手。”
“齐衍可以救你。”
苏玦听了依旧冷言,“我说过,即便神魂俱灭,也不需要他的血。”
“我不是指他的血,我是说,他的身体。”
“身体?”
“晔刹在十四年前把你哥哥的尸身带回去,不就是因为他那副身体,能用来跟沧冥合魂吗?你千辛万苦才集全的所谓‘复生之物’,也不过是让沧溟鸠占鹊巢。这些对你跟齐衍,也是一样的。”
“你是说,我……能跟齐衍的肉身相合?”
“对,鸠占鹊巢,你跟沧溟的灵魄都是被圈在魇池里的,他能用的法子,你也能用,只是要找到一副合适的身体罢了,就像他找到你哥哥。”
原来,是这样。
【阿衍,自然,有阿衍的去处。】
这就是凰灭为那人准备的去处吗?蓦然的,苏玦竟觉得齐衍有几分可怜。他为凰灭奔波一生、也蒙污一生,但这人,却是把他当成一个守护灭境的物件么。虽然苍生无辜,但齐衍,又何辜呢?
“我在晔刹从未听过,”苏玦笃定着,“你说的话,我不会信,即便它是真的,齐衍的这副皮囊,我也不会要。”
“你就这么一心求死?”
“只要得偿所愿,生与死,并没有多重要。”
“对你虽然不重要,但对我恰恰相反。”
“所以呢?”正要走的苏玦也转过了身子,“越千泷,你难道真的愚蠢至此?你如果去夺那齐衍的肉身,就是正中沧溟下怀!凰灭现在神元被封,你知道齐衍人皇后裔的身份对你们有多大用处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倒是阿玦你,如果有了齐衍的皮囊,你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或许还能找到摆脱魇池的方法。如果这样,你不就能亲手帮着苏烨楼夺回他的北域吗?就算沧溟不打算屡行承诺,你也能与他再抗衡。所以阿玦我真不明白,在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活下去的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执意不要?”
“我不是我要,只是,不要越姑娘再多事。”
这些陈词滥调,不问也知道了。
“千泷,”这时候疾步而来的是姜焱,她满头是汗,一见越千泷就拉了她的手,“快走,我发现了一条路。”
“一条路?”
算了,越千泷再一看苏玦,每每跟他相处,他们也只是为同样的问题争执。
“就在这附近吗?”
“对,凰灭他们在等着了,我们快去。”
跟上去后,越千泷才见在那石像阴暗处站定的齐衍。
姜焱一时欢欣说:“趁你们在那里闲聊,我跟齐衍就上去看了看,既然这下面没路,往上就不一定了。”
“往上?”
姜焱一指,道:“这石像看起来没有尽头,但实际也不过数百丈,我们上去后,再往前面走上小半个时辰,就是处悬崖了。”
“好,大家上去看看。”
果然像姜焱说的,在这神像之巅,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站在崖边上的众人只觉得下面冷风袭袭,看来这崖底不浅。
“我刚才试过了,在这个崖顶,御剑术、御风术全都不行。”
“所以我们只能生生往下跳了?”
齐衍点头道:“这里磁场有异,下面绝不是寻常之物。”
“怎么样?”姜焱率先问:“路就在前面了,我们往下吗?”
“可我们还探不清楚下面情形。”
“想知道下面情形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况且除了这里可再没出口了,难道我们真要再枯等下去?”
坐以待毙总不是办法,再者不过一个深渊,姜焱、凰灭、齐衍还有她自己并非寻常人,料想都是不怕的,可唯独是苏玦……
一看这人的眼神,姜焱就明白了,“知道知道,苏玦他受了伤,如果真从这山崖上跳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那崖底要是离这应龙的石身太远,他那伤口或许又要腐烂了吧。所以你不是不敢下去,只是不敢带着苏玦贸然下去,对吗?”
“焱娘,我,的确有所孤寂。”
“越千泷,你是觉得我不敢么?”
被苏玦打断的越千泷不怒反讥:“只要能帮到苏烨楼,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悬崖。”
“这里没有他路,越千泷,就算你耗得起,太华秘境也不一定能耗费得起,”齐衍说后就往身边走了几步,“师父曾命我施救于这人,所以你也放心,只要在我齐衍目光所及处,我就绝不会眼看着苏玦死。”
“那……”
“我的生死,自不用越姑娘多心。”
“好,知道知道,那,我们试试。”越千泷说着,也拉紧了苏玦的左手。
“干什么?”
见这人挣扎,越千泷又用力往里死扣着,道:“你刚才说得对,有什么好怕的,在丰都城我们都跳过一次奈何桥了,我就不信,难道这处山崖还能把比那直通幽冥的悬崖还要深吗?”
丰都城,奈何桥。提到这里苏玦也神色一愣,是赤予。
当时赤予将越千泷夺去欲为城主夫人,而为见越千泷,他就是从那遍布火障的奈何桥上生生爬过去的。那般被烈火灼烧的滋味,即便过了这么久,苏玦也半分不忘。
“好了,路既然是我先发现的,我第一个跳,万一到底下真遇上什么事也是我第一个倒霉,这样也算对得起大家了。”姜焱正要往前迈步,谁知齐衍竟一把她拽下的自己先扑下去了。
“这个齐衍,倒也是死要面子的。那世尊?”
凰灭对她微微颔首,不见犹豫立随齐衍而下。
“那千泷,苏小哥,我们底下见。”
眼见女子衣袂翻飞,这崖顶上就剩了苏玦跟越千泷。
“阿玦?”
“走吧。”
“也好,上次在奈何桥,我们也是一起跳的,”越千泷嘴角敛笑,脸上透出股久违的轻松来,“很幸运,跳下那奈何桥后,我们就遇上了你哥哥,如果那时我们没有被萧止救回黄泉村,那苏烨楼不会转生回到你身边,而你的夙愿,也不可能实现了。所以阿玦,我相信,在这悬崖下面,一定有我们的活路。”
活路?经历过这么多,连苏玦也开始迷茫了,在这世上,又能算是死,什么,且算作活?
“阿玦,”越千泷紧拽着这人的五指又往里扣了扣,“我们就当,是再去了一次幽冥。”
两人走到崖边,徐徐寒风也鱼贯而来。
“千泷,”或许是因为那应龙石身吧,没再顾忌魇池的牵扯、不用再惧怕沧溟和浸烛,苏玦难得温言道:“姜焱的话,你应该听,你如果再对我留有私心,那么姜焱、凰灭、齐衍、太华弟子还有你在凡间所见过的寻常人,或许都不会有活路。难道,你想让他们,都跟你,也再去一次幽冥吗?”
“放心,你还有他们,都不会有事的。洪荒末年的事,不会再重演了。”
不会再重演?越千泷,她还是这么天真,可惜,为她如许天真所付出代价的,并不仅有她自己一人。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会放弃才会幡然醒悟啊!
“阿玦,你信我吗?”
“我……”苏玦移开目光,望着那如漆的黑暗时,他竟违背心意的说了句:“我信。”
“你?”
“怎么?”
“看来世尊果然不似凡人,我拿你这么久也只是无可奈何,没想到世尊不过跟你聊了少许,你就真的,变了不少。”越千泷这目光如灼。
不等越千泷再开口,苏玦就拉着她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