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单达离开“人不管”部落,踏上回去的航程。
此时的海上,天郎气晴,空无一物,可谓广阔无边。雅单达带回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个活物,比利崽,这是文明世界的比利与“人不管”部落里的狗类爱情的结晶,第二样是利索送他一直在岛上穿的那身兽皮,还有就是他在岛上捡的贝壳。
当扎特看到小小的比利崽时,他还误以为那就是曾经的比利,不由地爱扶起来,“可怜的小家伙,在岛上一定生活艰苦的很,居然瘦成这么一点大了。”
雅单达扒在船头的栏杆上,两手托着头,眼睛一动不动,望着蓝色的海面,浮想联翩。此前经历的一切都无序地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这串长长的记忆正如一场按计划拍摄的电影,惊心动魄;又像做了一个完整的梦,还像一本意味深长的书,而当这本书被展开时,轻易地从中翻开一卷,就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生命,什么是奇迹……
在这无边无际,一览无余的大海上,在天空与海面连接的空间里,人就是沧海一粟,渺小甚微。人本来什么都没有,却又贪婪地想拥有一切,而他本身只是一口微弱的气息,如风吹过,如烟上腾,虚无缥缈。如果你想赚得全世界,也许你会在瞬间变成一个穷光蛋,穷的只剩下一具尸骨;如果你可以让心胸变得如当前的海面那样,广阔而又乐于包容,你会笑着度过每一个灰暗的阴天。就算死去,也会觉得如睡一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美梦就会跟着到来。
而在这其中,还有一样,那就是美好的爱情。但这爱情不是自私的欲望或催人欲睡的狂想和迷念,而是相隔千里之外的深深祝福和相互寄托,是翡翠般纯洁无暇的思念和面对生活与灾难时坚忍不拔的力量。
雅单达思念着维娜的一颦一笑。面对大海,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想到当维娜看到自己时的幸福感觉,以及收到形状奇异的贝壳时露出的欣喜面容。并且雅单达还要带她一起去丛林海岛,那必定会让她充满期待。
雅单达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想象中。船在大海上乘风破浪,疾驰而行。雅单达又一次感受到海的宽广和无限美丽。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它即将停靠在属于它的港口里。遥望这一带海域,大小不等的岛屿在远处成一字形排开,中间或者隔着一条水带,静静地流淌着,或者首尾相连,相互照应,好似海中掘起的海豚,正在水中游荡。港口边上来来往往的驳船,气笛长鸣,给波澜广阔的海面上奏起不眠的歌声,有些船已经渐渐远去,消失在无边的天际。
当海岸近在眼前时,扎特跑到了船尾,他对着大海使劲叫了两声,算是一种发泄。曾经的队友和自己的女伴都已被海水吞没,原来这第五次的恋爱将在回国后给他带来幸福的婚姻,现在却成了永远的不可能。他最后撒了一脬尿在海里,然后就奔向前舱,等待岸上迎接他们的人群。
果然,岸边每天都有人巡视,当船即将靠岸时,那里已聚集了大量的群众。这批迟到的物资将给他们带来多么大的惊奇啊。有人挥手致意,大声欢呼,他们早已预料到第一艘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这一艘所带回来的喜悦将帮助人们忘记一些海上的不快。
经过六个多月的时间,雅单达回来了,从那个“人不管”的部落回到自己的文明世界里。此时,他被拥簇着跟在船员们的后面,身边挤满了人,只觉耳边有无数的声音,震耳欲聋,却一句也听不清楚。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别人套了一个花环。他什么都不清楚,脑子里模模糊糊,耳朵里也模模糊糊。只知道自己要跟着队伍一起走,好像正要迈进结婚礼堂一样,是那么的喜庆而隆重。
接下来,雅单达完全成了一个自由人,他可以马上选择回家,也可以留在队里第三次随船出海。所有回来的船员都已被录用为正式的水手,只要他们愿意。政府官员为归来的船员们开了一次庆功会,为他们接风洗尘。当得知雅单达和扎特是第一次航行活下来的船员时,所有人都为他们感到震惊,他们刹那间成了焦点,无数人向他们打听前一艘船失事的消息,他们变的无比繁忙,成为国宝式人物。当他们谈起海上遭遇时,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同翻腾的海水正从身边经过,激起千层浪,让听的人不禁身心颤栗,既钦佩他们的勇敢,又无限悼念逝去的亡灵。
为了对雅单达和扎特表示祝贺和褒奖,他们两人各被授予一枚奖章,是政府临时刻制的,上面清楚地显出几个大字“生命英雄”。授予奖章的仪式举行的特别神圣隆重,扣人心弦。广场上到处是感恩赞美的人们,当雅单达作完简短的报告,从台上下来时,一位老太太拉住了他的手,眼里饱含着骄傲的泪水,笑着说道:
“年轻人,是上帝保护了你。感谢上帝。”
“是的,我也这么想。”雅单达很有礼貌地回到。
“那么,你是第一次出海航行吗?”
“是的。”
“第一次航行,就遇上了灾难,还能活着?”老太太说着变的很激动,嘴唇颤抖。
“对,我还活着,即使是第一次航行。”
老太太愕然而惊讶,她眠住嘴唇,颤颤微微地搂着雅单达,像搂自己的孩子那样亲切,嘴里不停说着,“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当雅单达即将要离开时,老太太最后说了一句,“孩子,顺便说一下,你的船长,我的儿子,即使在海上航行了几十年,却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雅单达没有想到,这原来是船长的母亲。她眼里的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只是含在眼里泛着金花。雅单达最后告诉她,“您很了不起,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您应该感到骄傲。”
离开人群时,雅单达心里激荡着无数说不出的情节,有一丝凄凉,有一份感激,同时又夹杂着火急火燎。他是怎么呢?见到父母时的喜悦场面不是很快就会出现吗?难道是想起什么悲伤事了,或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又在等着他呢?他像是走进了一个茂密的森林,迷了路,一时间,琐碎的思绪如片片枯叶,落在心中,搅的他头晕目旋,失去方向,猜不透任何事情。但也许是因为船长的母亲让他想起海上的那一幕幕吧,应该是这样的,他相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