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晚饭后,雅单达到林中散步。傍晚的阳光在逶迤不绝的山林中长驱直入,夕阳的余辉洒在荆棘杂草的地面上,照出斑斓的影儿,天空被晚霞染红了。他惬意地欣赏着大自然中杂乱无章的美。身后跟着两只保镖,不时在主人停下时,还低着头,朝他的腿肚子直直撞去。这时,一对蝴蝶在身边飞过,彼此追逐后停在一朵野花上。雅单达注视着,它们轻轻拍打着双翼,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身子停下后,翅膀还在微微煽动着,然后其中一只*一下对方又慢慢在空中飞走了。雅单达不禁看的入了神,他又向前走时,只觉脚下踩住一个软软的东西,身子一倾。顿时,雷霆轰动,一根又粗又长的尾巴在草丛里腾空而起,迅速而有力地甩了起来,每一棵被它碰到的小树都喀嚓一声在中间折成了两截。雅单达怔了下身子,他马上反应过来,喊着比利崽急速朝一棵大树爬上去。草丛里升起一个长长的头,凶猛险恶,是一条巨蟒,它仿佛吸收了丛林间天地日月的精华,身体无不强壮有力。它被突如其来的脚下一踩激怒了,在树林和杂草中盘旋不止,要找出罪魁祸首。可怜的比利爬不了树,就只有呆站在树下吓的发抖,它狂呼乱叫,却不知如何逃跑,巨蟒也摸不着头脑地胡乱施行其淫威。当它的尾巴甩到雅单达逃生的那棵大树上时,雅单达摇摇欲坠,酷似成熟的人生果即将落到地上,幸好他将树干抱的紧紧的,才没有陷入险境。
然而,比利在下面就遭殃了,巨蟒听到它的狂吠后,既没有被吓倒,也没有刻意想伤害它,可是当它的尾巴在空中肆虐侵扰时,竟无意间将比利重重地甩了出去,撞到一棵树上,巨蟒扬长而去。当雅单达从树上下来,跑到比利面前时,它已是气息奄奄,恐怕肋骨被摔断了。雅单达大声喊着它的名字,将它抱回洞中。
看着受伤的比利,雅单达难过极了。这是他从外面世界中带到岛上的唯一朋友,它是那么忠心。当雅单达在海中落难时,它冒死相救;当雅单达孤独无援时,它充当了最好的伴侣。接下来几天时间里,雅单达都留在洞中,很少外出,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照顾比利上,而这只重感情的朋友也很争气,身体一天天恢复很快。
在这过后,雅单达参加了一场葬礼,一个病逝的中年的女人的葬礼。雅单达在这里看到了人世间最为悲伤的送别场面。部落里的居民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无亲无顾,甚至从外貌上看像是宇宙间不同星球的人聚合在一起,但他们对待死者的哀伤,远过与世上亲属的离别。个个以泪洗面,这种哭泣很单纯,没有人弄虚作假。参加葬礼的人们服装上谈不上大方得体,举止也并不幽雅,但他们的哭泣是因内心最深处的悲伤。一切礼仪都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着,包括出殡和下葬。
礼仪完毕后,有些人还在默默哭泣,小声抽噎着,擦去抑制不住的眼泪。他们不会死守在逝者的墓旁或是大声哀哭,像是展示自己内心感情多么深厚,非要与死者同去一样。他们自觉地慢慢离开。
可到了晚上,雅单达竟看到另一副完全不同的场面,人们又在山洞里聚会,欢歌载舞,脸上露出快乐的表情,白天的事跟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雅单达倍感纳闷,有人告诉他,死者生前既然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共同经历风雨,就应该把她当亲人一样看待,可现在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再继续悲伤哭泣就没必要了,既伤身体,又有损精力,更何况我们的哀哭换不回死者的生命。另一位老人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说:为死者哭泣和忧伤表示对他的尊重和深切悼念,但过分的哀哭就显示思想的欠缺。雅单达听了老人付有哲理的一言,不禁心生喜悦,把也赞同这前所未闻的观点。
雅单达在岛上又过了两个多月,船仍然没有来。他已经学会这里的方言,成为“人不管”部落里地地道道的一分子。他盘算着圣诞节是什么时候,也许今年的圣诞他要在岛上度过了。可对于岛上的居民来说,只要开开心心地活着,有吃有喝,白天出去打猎,晚上参加欢快的集体聚会,那么,每天都是圣诞节。
利索说起话了已经顺畅很多了。他一次问雅单达,“人,我们去叉——鱼,好不好?”
“叉鱼?怎么叉?”
“用长矛啊,长矛是很——厉害的武——器,可以叉住好——大好大——的鱼呢。”
雅单达欣然接受利索的提议,他们来到溪水边,水很清,可以看到底下的石头。利索悄悄地走到溪水中间,轻手轻脚地举起长矛,等待从身边经过的猎物。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出一会功夫,利索就叉住一条又大又肥的鱼。雅单达看了羡慕不已,他也学着那样做,但起先总是找不准位置,明明看着长矛对准鱼身刺去,但却屡刺不中。后来利索让他在鱼前面一点位置下手,他照做了,当第一条鱼被他叉中时,他的喜悦心情真是一言难尽,像小孩子收到生日礼物一样开心。
他们把刺到的鱼放到火堆里烤了,连人带狗都吃了个够。生长在清泉里的野鱼就是鲜美,其味道无与伦比,雅单达觉得这胜过世上一切的美食佳肴。如果现在有船从这里经过,他真担心自己不愿离开了。
雅单达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已经好久没有站在镜子前面了,可溪水跟镜子照的一样清晰。雅单达看到曾经那个长相俊秀,还略带孩子气的自己已在水中消失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卷缩达到脖子,上身*,只在腰间裹上一块兽皮的强壮男人。他不禁笑了,笑上天会安排他这一生有机会游历至此,又笑自己已不折不扣地成了一个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