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无法逃避,二月二十七日的朝会,对陈墨的审判终于来临,刚刚要给学生上课的陈墨突然被皇帝传唤。
这是陈墨第一次被传上朝堂,唐代是一个恢宏的时代,哪怕是阻隔在宫殿之间的深色墙壁都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何况是皇帝为首,百官林立的朝堂。
做了再好的准备也不可能心平气和,一身朝服的陈墨远远地朝拜皇帝,随后侍立在一旁。
“陈爱卿不远千里回到京师,让京师重新回归;斩杀逆贼朱玫,还协助左爱卿收复两镇之地;保护了朕的爱妃;协助郑爱卿巩固京师,这些功劳加在一起足以显示出爱卿的忠君爱国。”光启皇帝的声音远远传来,除了感觉底气稍稍有些不足,并没有其他异常。
“陛下过誉了!这是微臣的本分。”唐代是一个讲究礼仪的时代,同时也是不太受到束缚的时代,陈墨不用像后世的某些时代那样跪着回话,他只需要恭恭敬敬就可以了。有一点很欣慰,功劳皇帝都数出来了,陈墨有资本。
“以爱卿之功本来应该第一时间进行封赏,但有些事情还需要爱卿进行解释和召对,因此朕一直没有给你晋职,也没有给你音讯,还请陈爱卿担待。”
皇帝很客气,陈墨赶紧躬身:“陛下言重了,微臣也一直想把京师的事情给陛下交代一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侍中...临终前已经叮嘱过,让微臣向陛下回报这段时间来京师的所有事情。”
先入为主。不能等待,陈墨把郑从谠这第一个杀手锏抛了出来,他预料到攻击会很猛烈。
说起故去的郑从谠。朝堂上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国家,这位老人值得所有人尊重,哪怕是政见不同者,此刻也不敢有任何异言。
该来的总要来,给了郑从谠足够的尊重,对陈墨的是非功过总要有一个评判。
“陈爱卿的功劳朕已经说过,这是弹劾爱卿的奏章。请陈爱卿当庭作答。”皇帝发话了,陈墨官阶太小,也不用做什么铺垫的把戏。不用政事堂、三司议政了,直接在朝堂论一论。
皇帝显然是听从了宦官的意见,以至于朝廷重臣都没有什么准备,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好像不符合规矩。
“陛下,微臣认为,臣子被劾,应该由御史大夫处理,有司查证,在朝堂论事恐于理不合,也不符合朝廷典章。”没等弹劾陈墨的奏章传下来,杜让能首先站了出来。敢措手不及,我不同意。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开此先例,以后朝堂如何议政,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萧遘也不同意,他立刻挺身而出。
“万万不可,陛下请三思!”不但是萧遘和杜让能,就是新任侍中韦昭度也不同意,皇帝的举动完全破坏了三司六部的议政权力,这绝对不行。
“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例万万不可!”
......
......
三位宰辅一起上阵,文官们没有其他选择,就是和宦官有来往的人也不敢同意。一时间,一个不剩,所有文官蜂拥而上,不同意的声音响彻朝堂,只剩下武官们瞪着眼睛看热闹。
魏玉霆和张造本来也想帮陈墨,但看到这种状况,干脆不动声色起来。
朝堂乱轰轰的如同闹市,吵得皇帝想起身就跑。
“诸位臣公,诸位臣公噤声!陛下自有公论,不能咆哮朝堂!”杨复恭看不下去了,他想到朝臣会反对,可想不到会这样激烈。
朝堂上以事论事不违法,拉着皇帝的胳膊狂喷吐沫说明自己是直臣。文官们才不理会杨复恭,继续喊,据理力争才是本分,才是忠臣,一通喊叫,就差把皇帝陛下拉下龙榻了。
“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吗!诸位爱卿......”皇帝终于受不了了,他有气无力的举起右手。
“好了,好了!请让陛下定夺,诸位归班,速速归班!”杜让能看看火候差不多,立刻开始阻止了混乱。
文官就是上下一体,杜让能的话很有效果,就像军队发布命令一样,杜让能的话一出口,众文官立刻不喊了。一众人慢悠悠的归班,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皇帝。
“这...件事,就交由有司处理吧!”皇帝被这些眼神看的浑身无力,赶紧做出了妥协。
“陛下,微臣愿意当众论事,愿意接受盘问。”
文臣们归班,只剩下孤零零等待处理的陈墨,谁也想不到,陈墨竟然做出这样的回应。就是想继续努力争取一下的杨复恭几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朝堂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看着像傻子一样的陈墨,还不知道弹劾的罪名都有什么,能躲过一劫不躲,这是要闹哪一出?
杜让能和萧遘两人对视一下,两人也想不到陈墨有如此胆量。
“陈爱卿...光明磊落,朕再问你,真的要当庭对质?”光启皇帝感觉有些累了,他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了。
“微臣愿意。”
君前无戏言,陈墨的回答让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那就给陈爱卿看看吧。”既然同意,光启皇帝伸手推了一下案几上的奏章。
随侍在一旁的一名宦官赶紧拿起奏章,随后递给了依旧满脸平静的陈墨。
弹章林林总总罗列了二十来余条,最重要的只有三条,其他都是为了衬托,而且全部在陈墨的意料之中。这些内官果然和历史记载的一样无能,他们的败国能力不错。治国能力和智慧显然达不到陈墨的要求。
三条罪名都很重,如果“属实”,陈墨被砍几十次头都足够了。
第一条就是挥霍国库钱粮无度。致使国库空虚。
陈墨心中微笑,他一拱手:“陛下,微臣何来挥霍国库钱粮无度之说?京畿之地数十年来战火不断,灾荒屡现,百姓屡遭荼毒。用库府钱粮救济灾民,改良灌溉,给农人提供农具与耕牛。这百姓可是国之本,为了我大唐民生,这有错吗?再者。微臣只是负责执行而已,具体文书微臣都留有存根,是淑妃与侍中同意后所签署,微臣这就可以取来。”
原来早有准备。怪不得敢当庭对质。陈墨回答的字正腔圆。让一旁的杨复恭几人直咬牙。
“陛下,这第二条擅掌权柄,作威作福的罪名微臣认为也是不妥。”陈墨看向光启皇帝:“京师收复之后,施行军管是陛下知道的事情,陛下也曾通信表示赞同。大将军执掌军事,微臣是大将军手下的掌书记,听候大将军之令在京师掌握兵权并不违律。而大将军的天成军并不在十军十卫之内,就是观军容使的命令大将军也没有听从的义务。大将军曾经说过,他只遵从陛下的旨意行事。”
这一次回答的铿锵有声。陈墨竟然把责任推到了皇帝身上。
光启皇帝想了想,的确是有那么回事,左睿曾派人对京师施行军管的事情有过奏章,自己当时同意了,还有两位宰相也在文书上签字。
这时,杜让能和萧遘几乎同时出班:“陛下,当时确有此文书,陛下用了印,我等还签署此文,陈待诏没有妄言。”
两位宰相作证,陈墨轻轻松松闯过两关,这让杨复恭等人感觉越来越失望。
皇帝无话可说,他挥了一下手,示意陈墨继续。
“陛下,这第三条关于擅自兴兵,微臣认为更为不妥!”陈墨也不耽搁时间,立刻继续自己的表演。
“那爱卿就详细说说。”光启皇帝身体本来不好,他本不想多事,可杨复恭等人坚持才有这样的事情。这里面再掺合上自己的爱妃,还有一个故去的老侍中,拥有两镇的强大节度使,实在没办法去追究。
“王行瑜本就是反贼,虽然后来归顺了朝廷,可王行瑜在撤回本镇的时候,在乾州境内碰到了大将军的骑兵。乾州属京畿道,大将军作为京畿制置使有义务进行守卫,当时,王行瑜的骑兵在毫无防备下攻击了大将军的巡逻军队,并让天成军的骑兵损失惨重。天成军是陛下亲自命名的直属亲军,岂能让一个曾经的叛贼随便杀戮?大将军于是奋起反击,并一举击溃了王行瑜的军队,随后也并没有进入静难军地界。
后来,还是因为保大军节度使东方逵兵出子午岭进入华池,这才有了大将军出兵静难军的事情。至于后来拿下保大军,也是因为东方逵屡屡挑衅,大将军才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淑妃与侍中都签署了出兵令。
最重要的是,微臣只是一个掌书记,出兵不出兵微臣怎么做得了大将军的主,这个罪名微臣不敢受!”
再一次推给了左睿和另外两位杀手锏,陈墨说的滴水不漏,至于人证物证之类,全有。
皇帝有些晕,这个陈墨太能说了,而且头头是道。天成军是他指定的军队,不能让别人欺负很有道理,那个反贼王行瑜也早就该死,追的自己险些成为俘虏,他巴不得左睿能够杀了他。至于两个不服从朝廷的节度使,早就该换人了。
陈墨没有继续,他静静等着杨复恭开口,好给他们上上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巧舌如簧。
可惜,陈墨失望了。杨复恭等人懵了,他们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个人的智慧敌不住陈墨,想不到大家的智慧仍旧不能。有什么可说的?说了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不开口。
文武百官谁也不插言,这些事按陈墨所说,真的没他什么事情,起码没有主要责任。按上罪名也没用,有孟淑妃和故去的郑从谠,再加上一个强大的左睿,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微臣担任京畿观察使的事情,也有备案,是淑妃与侍中给微臣的临时差遣,微臣哪敢违背......”谁也不说,我继续,反正有证据在手,陈墨一个个开始解释:“至于说微臣贪墨钱粮,需要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就是诬陷,微臣请陛下做主......”
“陛下,微臣看陈待诏说的有理有据,不如日后一项项查证不迟,请陛下定夺!”陈墨解释的毫无漏洞,朝堂静的有些让人感觉不适,萧遘果断出列,明显是要适可而止。
这是见好就收,杜让能也立刻上前:“陛下,微臣认为也该如此,是非功过自有定论!”
“陛下,微臣看也应如此!”
“陛下......”
“陛下......”
......
文官们再次风起云涌,皇帝真的很累了,陈墨的答辩把他搞得什么心情都没了,皇帝一挥手:“就依众卿之言,日后慢慢查证,退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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