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透明舞
李安如愿以偿成为桂处长的心腹人物之一,而我却杷一切都搞砸了。
那是我们一行人抵达目的地的晚上,晚饭后说好五个人一起到街上去走走。可吃过饭吉处长又推说小琪不舒服有点头疼要陪她上楼去休息一会儿,于是就剩下我们三个去散步了。我们住的那家饭店看来不在这座城市的繁华地段,天一黑街上就见不到什么人了,店铺也都关门了,青灰色的舒光漫不经心地洒在路面上,我们三条青瘦的鬼影成为这里的唯一风景。
对于这座黑黢黢的小城里竟然有一座全国知名的电器生产基地我表示怀疑,我们此行的目的与这座著名基地有关。不过有些事是领导们考虑的,与我们这些随从人员无关,我们只需每天跟着吃饭,开会,参观,记录就可以了,不用带大脑,只需有个躯壳跟着走就成。
我们走在街上,三个人都明显地感觉到无趣。李安没话找话,硬凑些笑话说给大家听,说着说着他自己先笑起来:“哈,哈哈……”那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干巴巴的,转瞬之间就不见了。四下里静得吓人,那笑声飘远之后越发地显得静了,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听到吧哒吧哒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李安忽然一惊一乍地说,“处长小莫我得回房间等电话去了。约好了朋友这个时间打电话的。”说完他便一溜小跑地消失在暮色中了。
李安像个魔术大师似地眨眼工夫就把自己给变没了,剩下我跟老桂两个人伫立街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要不我们回去吧还是再往前走走?”
其实我心里很想回去,但不知怎么说出来的话竟是“都可以。”
桂处长说:“那就往前走走吧,我也难得带你出来一回,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就难说了。”
后面的话让我觉得很别扭,我一路上都在想这句别扭的、让人不舒服的话什么叫“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就难说了”,这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冷风刮起来,身上觉得凉嗖嗖的。这是一个多么生硬无趣的夜晚啊,我两脚机械地往前迈着,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我想回去了。”我说。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冷?”说着,他就把只手放在我后腰上,然后又把那只手移到我肩膀上。
“我不冷。”我推开那只手大步往前走,把他远远地落在后面。
那天晚上,桂处长一直从他的房间往我的房间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我一直没接。
出差回来,桂处长对我的态度全变了。每件事都明显地看出是在有意刁难,我表面上装做无所谓,心里忿忿不平。
我在琢磨着搬家的事,我想从家里搬出来住,林隐前两天打来电话说她最近租了一套房子,如果我愿意可以过去跟她搭个伴。
林隐现在是我唯一可以指望的一个朋友,我跟老普的事她全知道,林隐说总有一天你们还会再相遇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这么善解人意,让我心里好过许多。我给林隐回电话,告诉她我准备明天就搬家。放下电话心里觉得轻松许多,忍不住又给朋友打了几个电话。
搬家那天是个星期天,全家人都在家,都睁着怪异的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想不做任何解释,只是跟家人里说我要搬出去跟朋友一起住,楼下有辆车冲着楼上嘀嘀地按着喇叭。“楼下有人在等我,我走了。”我手里拎着两个包,跌跌撞撞走下楼去,家里人都以为我疯了,门敞开着,始终没有人来关,风浩浩荡荡地从楼道里通过,我觉得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总算走完所有合阶,在楼我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我家阳台,车子徐徐开动起来,将那个家移出了我的视线。
林隐的房子布置得很合我意,不算太女人气,但却很整洁。我们制付那套房子的租金,有一个公用的厅两人都可以用。林隐有很多朋友,晚上常常聚在客厅里髙谈阔论,或者打牌玩游戏看录相,总之是很热闹的。
林隐的朋友里有个叫老高的是我们这里面大哥式的人物,他很仗义,也挺热心肠,所以朋友们有什么事都愿找他帮忙。孙虎是个虎头虎脑理平头的小伙子,他在学院区开有一家不算太大的酒吧,有时候邀我们大家上他哪儿喝酒去。他的女朋友桔子有时候也上我们这儿来玩,他们小两口一见面就吵,一分开就好,大家成天帮他俩做思想工作,这似乎已成为我们这帮朋友中的一个固定节目。
有天家里又来了一个新客人,我听大家都管他叫东哲。他和他们好像都挺熟似的,一一点头打招呼,等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出现一片茫然的表情,林隐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拉着我的,让我们的手相互握了握,说:“东哲,莫铭。”说完就很有把握似地点点头。
东哲那天穿的衣服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他穿着老式的厚重呢大衣,脖子里人字形交叉围一条暗格羊毛短围巾。他这种穿戴有点像我们父亲那一辈人所喜爱的那种穿戴,文雅,老派,现在很少有人这么郑重其事地穿衣服了,特别是年轻人。东哲告诉我他可不能算个“年轻人”了,他儿子都八岁了。听了他的话,我们起哄似地一阵怪笑,没人相信东哲的话,都以为他在吹牛,随口说说罢了。
东哲来那天大家正在谈论股票,东哲说话的样子慢吞吞的,每每提起一个话头总是被快言快语的人抢过去大肆评论一番,东哲就不说话了,很慢地从什么地方摸出一颗烟来,衔上,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只打火机来点烟。他的嘴唇很薄,衔住烟那样子看起来很特别。我对股票一窍不通,懒得听他们说什么,就回房间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我房门上“笃笃”敲了两下。
“哦,对不起我想打个电话。”
“给你儿子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特异功能。”
东哲坐在我床沿上打电话,我坐在床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看他,觉得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竟有点像老普,不是长相像而是气质上的某一点像,他用中指拨号的那个动作也像老普。他拨完了号,拿着听筒等人的时候抬起头来看我,在那一刹那的对视之间,有什么东西仿佛被“嚓”地一下点燃了。
圣诞舞会是孙虎和桔子他们小两口提议的,说是到了那天要在他们的酒吧里好好闹一闹,老髙却不同意在他们那儿开舞会,老高说要搞就在家里搞,清静。林隐说好好好,我举双手赞成,就在我这儿搞,那么,就请大家现在就给希望工程捐款吧,你们一个个都站好了,我现在可要搜腰包了。老髙说,你这是给希望工程捐款?你这是抢劫啊。大伙嘻嘻哈哈弄了一桌饭吃,刚一拿筷子东哲推门进来,外面大概很冷,他的嘴唇冻得有点紫。
他手里拎了几塑料袋吃的东西,进门放下东西,他把冻僵了的双手来回地搓,放在嘴上哈着气说:“呵,冻死我了。”
他不经意地瞥我一眼,然后拉一张凳子在我身旁坐下,并不跟我说话,而是在跟斜对角的林隐很热情地交谈。他们似乎在说着我来到这套房子以前说的一个笑话,他俩一句来一句去谈得很投机,其他人也都在热烈地交谈着,我却坐那儿感到自己整个儿人发空,白天那些烦人的事统统涌了上来,桂处长的脸色、李安的嘴脸,还有那一排排深绿色的铁皮柜、无颜色的天空、来来往往的行人,我每天就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件中间空想,想着有一天老普会在我面前突然出现,东哲的到来使我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些东西,他跟那些人说了一圈话最后很小声地问我:
“舞会你来不来?”
“我就住在这儿,应该问你来不来才对。”
东哲盯着一个莫名的地方,几秒钟之后才像听明白似的,一笑。夹了一些菜放在我盘子里,慌乱之间夹的净是肉里的姜和鱼里的葱。我很髙兴地冲他笑笑,他也冲我笑,这一刻注定了我们命中的一些东西。
那晚的圣诞舞会在我们那套不大的房子里如期举行,来的客人都穿得奇形怪状,我们不是化妆舞会不戴脸谱衣服却不约而同穿得一个比一个奇特。这是一个好玩的晚上,每个人从穿戴打扮上就有了几分神秘,东哲穿了件黑色大袍戴着黑眼镜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张开双臂的时候看上去像一只拟人化的乌鸦,那宽大无比的袖笼在跳舞的时候完完全全把我包进去,我们在暗处晃来晃去看上去就像一个人。这时候有一首齐秦的新歌从音响里缓缓滑出,《我拿什么来爱你》,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当我再次听到齐秦的歌的时候,我已经安然地落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我该拿什么来爱你,拿我破碎了千万次的心”,我们闭上眼原地晃动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你是不是第一次跳这样的舞?”他问我。
“哪样的舞?”
“这样的舞。”
说着他把我搂得更紧些,我的脸几乎碰到了他的脸,隔着衣服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是不是老跳这样的舞?”我问他。
“你说呢?”
“我看像。”
“你看我还像什么像不像个八岁小孩的父亲。”
“不像。”
“真的啊?”
“但是我以为你小孩都十八了呢。”
作为报复,东哲在黑暗中咬了一下我的耳朵,那种感觉性感而又奇特,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仿佛在顷刻间被启动了。
等待东哲的电话成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支柱。坐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一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的时候,我发现我心里想着的总是同一个人,同样一些事情,一些场景在我的视野里反反复复出现,我不知道我怎么了,转来转去老在想他。
中午吃过饭,办公室的阳光特别好,桌上放着一些白纸,底下压着一些零乱的文件,电脑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响声,一切都在静静地、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只有我的思绪停留在某一点上,凝住了一般。从玻璃窗望下去,行人如缓慢移动的蚂蚁,玻璃上爬着一只苍蝇,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这只苍蝇比人还要大,它在光滑的对它来说如广场一般大的玻璃上爬来爬去,一会儿向东,会儿向西,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电话的嗡嗡声在空寂的目光中迟疑地响起,我疑心是自己在过于迫切的等待中发生了耳鸣,我一直不敢去接那电话,等我反应过来真地伸手去拿听筒,对方电话刚好挂断。
“会不会是东哲打来的电话?”
整个下午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我拿着上司吩咐的需要复印存档的文件走在去打字室的路上,楼道里空无一人,各个办公室的门都如关紧了的蚌壳那样严丝合缝,连个蚊子都钻不进去。但是不知从哪儿刮来一股风,将我手里的一叠文件吹落到地上,白花花地散成一片。
我蹲在地上一张张捡那些纸片,听到我的机响起来,叫了一遍又一遍,虽没看但我有心理感应知道是他。
桂处长和处里的打字员有说有笑地从楼道那头走过来,他俩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一路说笑着走到尽头那间包着木门的处长办公室,然后,他俩走了进去,房门在他俩身后砰地一声合拢,楼道里又归于平静。
“我在单位里的日子很不好过,上司总是给我白眼看。”
我给东哲回电话,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一上来我就唠唠叨叨说这些,好像我们相熟已久了似的。东哲在电话那头沉默着,男人一向最适合做听众,特别是习惯于沉默的男人,使女人觉得跟他说话很放心,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晚上出来一起吃饭好不好?”东哲说,“好好聊聊。”
我当然说“好”,本来以为到了晚上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真见到他忽然之间又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圣诞节,气温骤然下降,天气变得极冷,我一走出单位大楼就发现天空中飘起了若有若无的小雪,那一颗颗微小的雪粒像沙子一样打在脸上,冷,硬,疼。行人一个个紧锁眉头小步疾走,暗灰色的云层低得几乎要盖到建筑物顶上来。第一次跟东哲单独约会就碰上这种天气,心里有种阴郁不祥的感觉。我钻进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司机阁闷不乐地开着车,满腹心事的样子。路边的景物变幻莫测,雪天看路边的建筑物和一排排的树都跟平时大不一样了,轮廓模糊不清的样子,如同浸在大雾之,中。
东哲的身影在雪雾中一点点显现出来,他打着一把黑布伞站在我们约好的那家饭店门口等我,雪雾中点着几盏小红灯,把他的脸照得有点发红。
和东哲的第一次约会就带有某种不安的因素,不知为什么,他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悬浮不定的神秘色彩,包括他欲言又止的抑郁神情,他古板的穿戴打扮,总让人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问他:“你看上去好像不高兴。”
他就说:“哦,是吗?”
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笑了一下,眉头一松很快就又我们面对面坐着等待侍者上菜。
我不知道东哲在那家装璜考究的西餐馆里点了一些怎样的菜。我们一人手里握着;杯红茶,天太冷了,坐下来半天仍感到没暖和过来。
里间厅里有个乐队正在排练,传来的声音悦耳而又令人振奋。我从用红漆漆成的小方木格子窗往外看,有一对男女正在街边约会,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冷,光顾着说话了,什么都忘了。很多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几乎都要回头看他们一眼,也许是被他俩那种热恋中的情态所打动,回想起了发生在自已身上的一些什么事情。
服务生把做得很精致的菜端上来。东哲大概也看到路旁那对恋人,冲我很有寓意地一笑,随后我们便低头吃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彼此无话。
有很长一段钢琴弹奏声代替我和他说话,那是一种奇妙的交谈,忽儿急骤如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从空中砸下来,忽儿又如细雨和风轻飘飘慢悠悠地拂面而来,我们沐浴在一种共同的声音中,情绪受到控制。走出那家西餐馆的时候,彼此的交往已经很深了。
晚饭后东哲问我想上哪儿。我建议走回家。他说那我陪你走。
东哲告诉我一年前他和妻子离了婚现在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八岁儿子过,不过儿子经常放他妈那儿他差不多就是一个人过。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连气都没敢喘一下,大概不敢打断,一打断他就再也没勇气说下去了。
路边种着一排美丽的雪松,这种树仿佛是专为下雪天而生的,就像女人是专为爱情而生的一样。我们慢,慢地往前走,雪松?棵接一棵地往后移,周围的环境不真实地洁白起来,仿佛我们正在走人一个幻境,一个模糊不清的未来在等着我俩。
我们看不见未来还不敢想那么远。脚下的路滑得厉害,东哲很自然地就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们脚步一致,走得很和谐。两个人嘴里哈出来的两团哈气像两束白丝绸那样扭动不止,在我俩的上空绕来绕去。我看见两个性感迷人舞姿婆娑的身体相互缠绕在一起,凹凸交错,胶拧在一处,融为一体,然后,渐渐地升上去,散了、远了、淡了,与黑夜里分不清彼此,再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他搂紧我,他的一只手不经意间在我棉外套的领子里插了一下,又很快拿出来。
我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已触碰到什么,但他像急刹车似地很快就管住了自己。
“你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我春春吐吐地问。
他说:
“她叫胡曼玲,是个怎么说妮,是个很滩缠的女人。”
“是不是她先提出来的?”
“她没提出来,她直接就走了。”
我不再问什么了,体味着一个男人突然间失去妻子的张惶心境。
雪越下越大了。那天的雪是我们眼看着它大起来的,刚才还是一片一片零零星星的雪花,一下子就变成了在北风中涌动着的像怪兽一样扑面而来的雪团。当我们想要打车走的时候发现路上已经打不到车了,马路上空空荡荡,像一条被冰雪封冻已久的冰河,但我们似乎也不着急,也并不箄得冷,反而觉得这世界只剩下我们俩,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给我一个空间,没有人走过,感觉到心灵的伤口给我一段时间,勇敢地面对寂寞再一次开始生活既然说深深爱我为何又要离我远走山盟海誓抛在脑后……
早知如此何必开始我还是原来的我。我们安静地坐着听歌,听收音机里传来的这首很久没有听过的老歌。东哲似乎被那首歌打动了,他吸烟的姿态很优雅,面对他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他身上有一种像灭火器似的东西,所有惶恐不安的情绪到了他那儿就被浇灭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静静地坐了很久。
我听出那是一档专门播放老歌的节目,还有一些非常老的电影音乐,那些声音给人一种时光倒转的幻觉。一部很一般的影片在当时居然能造成巨大的轰动效果,在现在看来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后来又播放了一些颇有些歇斯底里情绪的印度歌,尖声尖气,凌乱、慌张,一下子破坏了刚才那种恬静的气氛,东哲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伸手把收音机给关了。
那只收音机就放在我床头柜上。我当时正背靠床头双腿交叠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坐着。他关了收音机以后那只手停留在空中,好像没处放似的。他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刚才那张椅子上。我们之间没有了声音,似乎一下子陷人某种尴尬。对门似乎有人在**林隐的男朋友今天傍晚的时候来了,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一种声音。我和东哲显然还没好到那份上,我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下楼去散步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别的干什么都不合适,只有空空地守着,耗着,又不知道等待的那个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又走过来把我床头的收音机打开。这一次换了肖邦的钢琴,慢,宁静。经过许多次的变故,我想我的心态已经有点老了,不再喜爱那种充满情绪化的东西,只想静静地呆一会儿,对面那个人同样也应该是宁静的,有一种安然的、使人可以与之平和相处的风度。
他在我床边坐下来,用手抚弄我的长发。那些浓密的头发在他的手指尖发出沙沙的响声。窗外正刮着六级大风,风声在楼房四周呼啸着,仿佛要卷走什么,吞掉什么,疯了似的。室内的宁静与室外恶劣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风像扯着一面巨大的破旗在空中招摇,而室内却是叮叮咚咚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他说:“我该走了。”我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说:“很晚了吗?”
“不算太晚。”
“那就再呆会儿吧。”
莫铭
他第一次叫我名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老普以前很少叫我名字,他总是胡乱地编一些名字来叫我,什么“笨猫”、“馋猫”之类的,很少这么正经八百地叫我名字。东哲叫完我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虽是已婚男人却显得过分腼腆,亦或说是显得心事重重,也许我跟他的关系真地还没有到那个份上,也许他另有原因,总之在这个原本应该无限美妙的晚上,东哲表现出令人失望的拘谨和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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