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如血,对于庙头镇的全体百姓来说,他们刚刚度过了一个提心吊胆而又血腥疯狂的夜晚,一整夜,围攻的匪伙足足打了一整夜,攻势有实有虚,枪炮声和冲击匪伙一整夜没有停,围攻的匪伙对最为要紧的庙头镇北门攻击了数十次,双方打来打去,战斗至清晨,庙头镇的北门易手两次后,总算还是掌握在镇内守军手里。
土匪凶悍,却也撞上了硬茬,庙头镇内战斗力强,火力猛的一个半营省保安团的部队发了狠,领着庙头镇内的县保安队和起了守土意识的民团青壮跟土匪拼起了命在土匪占有兵力优势和火力优势的情况下,坚守住了镇子。进攻庙头的匪伙,在攻击路径上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几个方向上的攻击都宣告失败。
然而,镇内守军的实力,也在一次次的对攻和消耗中流干了血。
庙头镇北门,昨日还能看的出来的残墙上,零碎的堆积物四处流散,在残墙内外,激战双方的尸体和残肢断臂,人身上的各种零部件几乎填满了残垣断壁中的墙洞和缺口,卷刃的刺刀,大刀,坏掉的长矛,各式枪支,混杂在尸体堆中,一些还算的上完整的尸体,依旧保持着死亡时的姿势,或狰狞,或怪异。
青砖构筑成的墙面已经看不出本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怖的暗红色,镇墙外大沟内堆积的尸体超出了地面近半米,清晨的低温下,地面上的尸血也干枯凝结,一股难闻的尸臭和烧焦味笼罩在庙头镇的空气中。
北门的残墙后,一群保安团的士兵和庙头镇的民团青壮,正在尸体堆中艰难移动,在地面上翻找着可用的武器,这些镇子内能够战斗的人员,眼神迷离,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搜寻武器,尽管打退了匪伙的围攻,但守军们的体能,意志力,全都已经到了尽头,激战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只能挺着最后一口气战斗。
“营长,清点下来了,保安团的弟兄算上轻伤的还有一百二十一个,庙头县保安队的有八个,城里的民团有五十七人,敢上来玩命的青壮有一百三十多个,拢共就这么些人了,能打的步枪有九十多把,捷克式就剩下两挺能用的,七九步枪弹还有二百多发,轻机枪四个半弹匣,手榴弹够一人一个,营里的那门省造的八二迫击炮也坏掉了,现在,就这么些家当了,对面要是再冲,恐怕,恐怕连一轮都扛不住了。”
北门镇墙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保安团军官,吊着膀子,眼神凝重的在尸体堆之中眺望着远处,听着身边士兵报告最后的家当。
良久,保安团军官叹气一声。
“给弟兄们均分下去,能撑一轮,就一轮吧……”
“是。”
保安团军官的眼神之中满是绝望,一天一夜的血战,几乎拼掉了他全部的手下,一个半营的兵力,现如今就剩下一个连不到。
士兵忽然放低了声音,凑到了军官的耳边:“营长,打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不,咱们冲出去,这样说不定……”
“不行!”
军官喝止住了士兵。
“守备镇子是我们的职责,现在撤了叫擅离职守,是逃兵,死了的弟兄连抚恤金都没有,咱们是省保安团,吃的拿的都是民脂民膏,就这么走了算什么,再说,走,也是个死,打了一天一夜,你还没看出来吗,外面的这批匪伙不简单,他们有炮,一部分是省内的土匪,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和咱们打的一部分是省内惯匪谢子卿的人,我没少和姓谢的交过手,你们也知道这姓谢的,凶悍有余,战术不足,战斗力还不至于那么强。”
“其他那些是湖南来的游匪,能打的很,昨天肉搏的时候,不少匪人嘴里都是一口湖南骡子味。对面这些匪伙都没使出全力,昨天和我们打了一整夜,他们的攻击有实有虚,对面的湖南游匪有懂战术的!就是要和咱们耗,等他们往外面跑,匪伙人多,弟兄们往外一冲,就是死路一条,在镇子里硬扛还能扛那么一会儿……”
“营长,这冲出去是死,守还是死,活路在哪儿?弟兄们可是快全完了。”士兵激动的说道。
保安团军官摇了摇头。
“等着吧,多喘口气,总比现在出去送死强。”
“轰”
突然,一颗炮弹落在北门残墙外爆炸,紧跟着是土匪的喊杀声传来。
保安团军官抄起了盒子炮,匍匐倒地。
“打!又他娘上来了!”
不到半分钟,疯狂匪伙涌了过来,新一轮激战再起,对镇内守军来说,也是最后的关头……
……
“快快快!散开了向前摸!”
战斗工兵连连长何金海拿着驳壳枪,在镇子外土路的野地之中半蹲着前行,目标正是前面硝烟滚滚,正在激战状态下的庙头镇北门,身后,战斗工兵连的全体官兵,跟着邱伟向前摸进。
一大早,战斗工兵连全连一百九十五人,骑着东洋大马,不计马力的机动了三十多里地,所有官兵把全部工兵作业器材,甚至是工兵铲都留在了下车的车站,爆破筒也没有带,士兵们反而带上了超量的手榴弹,超量的二八枪榴弹弹药和二七式掷榴弹,全都是威力大的爆炸火器。
赶到了正在交战的庙头镇外围,来不及做别的,工兵连把马藏在了丘陵侧后,一整连人就顺着有植被掩护的土路野地,向前贴近机动,并派遣了大量的搜索兵,由工兵连的中尉连附带队,在几个方向上同时侦察搜索。
在野地里贴到了不到一公里处,何金海停下了脚步,隐蔽在了野地之中,四个工兵连的排长也围着何金海,静待着侦察搜索组的归来。
很快,派出去侦察的战斗工兵连中尉连附赵振国就带队撤了回来。
“连长,探查过了,北门激战最为激烈,四周的土匪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一千多人,大部分土匪都在北门正面待命,有四百多人正在攻击北门,打的很凶,这镇子的城墙都被炸垮了,土匪手里头他娘的还有迫击炮,装备不错,迫击炮阵地就在北门外,不少人手里头有正经的步枪,看样子昨天晚上是打了一夜,城墙外面全是尸体,很惨。”
收到了连附带回来的消息,何金海又举起望远镜,看向了枪声最密集的庙头镇北门,和连附所说的一样,进入何金海眼中的,是猛冲的土匪,低矮的北门城墙,还有密集的枪声和浓密的黑烟,打的的确非常的凶狠。
情势紧急,综合敌我形势,何金海很快拟定好了战斗计划。
“都听好了!这批土匪人太多,火力也很猛,咱们只能一次性靠突击火力打垮他们,全连四个排,一排和二排的班长班副有花机关枪,三四排只有二十响,一二排近战火力强,所以一二排,再带上三排,你们三个排长跟着我,带队直接冲击北门,打正在攻击北门的土匪,冲击的三个排把你们排里的二七掷弹筒,二八式枪榴弹和全部的发射弹药都留给四排,四排和连部掷弹筒班的弟兄由振国带着,集中全连的十六具掷弹筒和十二具枪榴弹,攻击北门外待命攻击扎堆的土匪和他们的迫击炮。”
“切记,咱们人少,一定要猛打猛冲,短时间内让土匪扛不住猛烈的火力,一口气让他们溃掉,必须要一鼓作气,不然的话,全连都得玩完。”
“是!”
何金海放下望远镜,把手里的驳壳枪顶上了膛火。
“现在就兵分两路,我先对在北门胶着的土匪发起攻击,我一冲到北门,掷弹筒和枪榴弹就开火,一定要发狠,投送尽可能多的弹药!掷弹筒,枪榴弹,手枪步枪轻机枪,都给老子他娘的可劲儿的打!”
“明白。”
说干就干,整个战斗工兵连立刻兵分两路,连长何金海带着三个排,继续向前机动,摸进,第四排则朝着北门外待命的土匪和土匪的迫击炮探摸前进,两路人同时行动,很快,何金海就率人摸到了野地的尽头,距离北门只有不到六百米的距离。
此时此刻,四百多名土匪已经冲上了北门,在北门的残墙内外和镇子内最后的抵抗力量死战,四百多土匪中的大半,已经跨过残墙,打进了镇内,而北门外,待命攻击的一千多土匪正眼巴巴的看着激战的北门,等着彻底破城入内,好大肆抢掠一番。对攻防双方来说,战斗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全体准备!上刺刀!”
何金海紧了紧身上的装备,举起了驳壳枪。
“啪嗒”
匍匐在野地中的三个工兵排,所有的步枪兵都掏出了刺刀,将刺刀座和中正步枪的卡笋结合在了一起,拿着花机关枪和二十响的班长班副,战斗组长们给武器上了膛,手榴弹拧开了盖。
步枪上刺刀的命令,就代表着攻击和拼杀,三个含有近半数老兵的工兵排,预备冲击的士兵们散发出了一股死战的杀气。
何金海看着近在咫尺的北门,咬了咬牙,猛地扣动的驳壳枪的扳机,一跃而起。
“弟兄们,冲啊!”
“杀!”
庙头镇北门外,一支一百二十一人的队伍从野地中一跃而起,喊杀着冲向了激战中的北门,六百米,对于战斗工兵连的精锐步兵,是一个短的可以忽略的距离,不到半分钟,整支冲击队伍就杀到了庙头镇北门。
北门处,四百多名土匪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发生了什么,十二条花机关,二十四把二十响,还有九挺捷克式,大量的中正步枪,长柄手榴弹组成的火网便盖到了他们头上。
“哒哒哒哒”
“轰轰轰轰”
工兵们扣动扳机,甩出了长柄手榴弹,枪弹与手榴弹横飞,正和镇内守军搏杀的土匪猝不及防,从屁股后方打过来的猛烈火力,瞬间就干掉了六十多名土匪,工兵连的近战武器,充分的在土匪身上展现了出来。
血肉横飞,哭爹喊娘看,三个工兵排和土匪群撞在了一起,用子弹和手榴弹,杀开了一条血路。
“弟兄们,堵住北门!干死这群狗娘养的。”
何金海砰砰两枪撂倒了一名土匪,一声令下,带人冲垮了北门残墙附近土匪,双方绞在了一起,这时,工兵们手里的刺刀也左捅右刺,冲击北门的土匪在火力打击下早就丢了魂,现在看到冷冰冰的刺刀更是应付不得,不断的有人被刺刀刺死刺伤。
北门攻击的四百土匪,伤亡惨重,彻底垮退,距北门一公里外的一千多匪伙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而这,还没完。
“放!”
“嗖—”
野地之中,战斗工兵连连附赵振国下令开放,十六具五十毫米掷弹筒和十二具二八枪榴弹,抛射出了弹药。
北门一公里外目瞪口呆的匪伙们,听到了刺耳的呼啸声,转身看向了半空中。
“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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