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府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它地处中原腹心,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却因无险可守,四国反复争夺,均未真正占有过此地。
四国于柘梦九十三年商议后,决定将此地共让于鸿仙,以资其治学修仙之用,鸿仙虽为城主并未常住城中,仍居故地柘方,将归德府交由二弟子华仲治理。
华仲任总管之后,导民以善,化民以学,从事百业而富足者众,修习慧能有所成者亦众,十二年间,虽四国于左近常有冲突,但归德府却越来越繁华了。
往年太弟携太弟妃北游之地,也是各国勋贵都热衷向往之地——柘方。这里是鸿仙讲授慧能修习的地方,百年前只有古柘一棵,茅屋一间,如今柘树遍地,池花处处,亭台无尽,楼阁连天,早已成为了天下修习慧能的首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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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无尽的水波向后飞去,对于坐船,兄弟俩还没适应过来,一路上头晕眼花,都在硬撑着不吱声。这天傍晚,船仓中食物和淡水都已用尽,小船慢了下来,船头响起尤二叔欣喜的声音,“两位公子,前面是宿州城,我们要上岸啦,今天是除夕,笨娘别忘带上那个长方形的板凳”。
许多天以来,小稳像是变了一个人,虽不再吵闹着找娘亲,可沉默起来更让人看着揪心,陈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带弟弟到玉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去玩,让弟弟开心起来。
除夕和新年是中土大陆上最隆重的节日,隆重到可以让世间的大多数争端、仇恨、算计都可以暂停几天,这是个团圆与祥和的节日,家家户户都在拿出最好的美食、新衣、饰画等物品,为新的一年祈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宿州城内处处响起了爆竹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小童紧拉着妈妈的手,装模作样的跨着最大的步伐,像是再和妈妈比赛似的,一跳一跳的走过了小稳的身边,很快就融进了大街的人群之中。
陈澈再也挪不动脚步,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小稳的眼泪涌出眼眶,泪珠如清线一样滚落脸颊,余光中看到了笨娘轻轻抽动的两肩,耳朵边还有尤二叔无奈的叹息声。
覆巢之下,陈澈慌了很久,如今,终有一片清明充入了内心,慢慢的抹干了他的眼眶,小小年纪的他虽不明白这片清明如何出现的,但一个誓言已刺在了他的心底:忍仇咽恨,积蓄力量,早日除烟驱雾,一报母仇,让一切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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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小皇子,让本座好找啊,这么小就能骗得七姐团团转,呵呵”,笑声冷过寒风的女子是水国十二星座的摩羯座司命水颂香,此女是单豪级别的高手,善于使毒,心狠手辣,向来特立独行,来去无踪。
“别呆着了,看在小时候抱过你的一面之缘上,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娘亲已经伏法,皇上仁厚,令人厚葬了她。”水颂香轻启朱唇,无情的道出了一件事实。
“轰!”脑中一声大响,陈澈两兄弟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快!快清洗一下,你们几个再取些树汁,嘿,这天杀的赤蜂。”两兄弟虽然被蜇成了猪头状,可还是被娘亲一眼认了出来,“别怕,我已经让素丫头去赶那些讨厌的赤蜂了。”
“咦!你是?”门外进来一个大脸女子,娘亲疑惑的看着她。
“唉哟…嘿嘿,回娘娘,我是素丫头啊,蜂窝已被我摘掉扔进了水中,两位殿下不用怕了。”素丫头洗了把脸,嘿嘿一笑。
“你这笨丫头,真够傻的。”娘亲哭笑不得,善意的责怪了她一句,忽然眼睛一凝,郑重的看着素丫头,“虽然笨了点,忠心倒是不假,你以后改叫笨娘可好!”
“好呀好呀,娘娘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若是有一天……唉,你答应我,永远…做个笨娘,替我……唉!”娘亲爱子心切,伤心的说着奇怪的话。
娘亲忧儿的情景像泡影一样碎在了冷风里,陈澈十指入肉,心如刀绞。
水颂香坐在马车前,一身黑衣,她眼神轻挑了一下两个傻愣着的孩子,任由两个万念俱灰的孩子站在那里颤抖。
“胆大包天的奴才,暂且留着你们的狗命。”水颂香说完轻拍了一下二人,原来不知怎么就僵直了身子的二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慌乱的护住晕过去的陈稳。
宿州城北墙根下的这一幕并未引起人们的关注,人们还沉浸在迎新年的喜悦之中。陈澈心怀巨大悲痛,又面临着眼前困局,想到这里,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亦是无法,不觉间握紧的拳头触到了衣袋内的一团纸片,陈澈灵机一动,张口喊道。
“十姑姑别动,你先看看这个!”
陈澈全身上下只有一张纸片,还是船仓内包馒头用的,情急之下拿了出来,江湖经验十足的水颂香手中软鞭一动,纸团碎成纸屑,陈澈的手背赫然多了一条血痕,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子。
“郡主,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孩子无辜啊!”
笨娘、尤二叔一看水颂香行凶,赶快扯住陈澈,央求水颂香住手。
“哈哈哈,十姑姑胆子这么小?”手背上的伤没有让陈澈皱一下眉头,他反而看到了一线希望。
“我知道皇伯一定会动用水国人手来抓我和弟弟,我不把水国的人当一回事,但只防备你一人,因为父亲常说十司命是水弗国主之下最有本领的人,我怎么会不做一点准备呢。”陈澈不急不慢的说着,水颂香听到皇太弟曾如此夸赞自己,也是心头一喜,不自主的弯了弯嘴角。
“刚才你打碎的纸其实是一张废纸,我用炭笔写了很多张,藏书地不止一处,每张纸上只有一句话:杀我兄弟者水颂香。”陈澈停了一下,看了看水颂香,因为这些都是他瞎编的,所以他一定要镇定,绝不能让对方看出一丁点儿不妥。
水颂香稍稍思索了一下,淡淡的接了一句:“那又如何?”
“这是最底下的一张,你从压痕就能看出我写了什么。”其实纸张早已碎成纸屑,根本看不出什么了,水颂香只低头向纸屑扫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陈澈快速捡起墙边的一破陶盆,不等水颂香有所反应,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手握一块尖锐的陶片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我死之后,留书必大白于天下,连皇族幼子都不放过,你向皇伯交了差,相信皇伯绝对会另眼看你。”
水颂香的眼神中有了一丝错乱,这孩子的做法确实让她吓了一跳,出手之狠,哪是十多岁娃娃的做法,只好软下心来劝道:“姑姑从没说过要杀你,只要跟我回开京就行了,快把陶片放下。”
“回开京也是一死。”陈澈故作沉默了一会,开口又说道,“三天,我要三天时间和弟弟过最后一个新年,然后带弟弟同你回去,不然,你就带我的尸体回去吧”。
看着陈澈坚毅而又悲壮的眼神,水颂香叹息一声,吐出了两个字:“一天!”纵身闪过高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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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小旅店空无一人,见有水国之人行事,店家早早躲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陈澈正在小声的和尤二叔、笨娘分析着什么事情,两人听完之后,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难得的喜悦。
当晚,就是柘梦一一六年最后一天的夜间,家家户户都闹完了除夕,人们怀着等待新年的喜悦,连同整个宿州都进入了梦乡。南城一小旅店外,尤二麻搀着笨娘,陈澈背着陈稳,两西两东,拼命的狂奔着,直到东城门内的最后一个街口,陈澈停了下来,放下背上的弟弟,扯了一下厚厚的棉衣,弯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白气。
“十姑姑不要误会,我兄弟俩出来捡个炮仗,不劳姑姑来保护了。”
二楼上,玄衣女子坐在凭栏上,一腿悬在半空轻轻的晃着,亮泽小巧的红唇边挂着一丝轻笑。
“知道跑不掉就好,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奴才能给二位殿下搬来什么救兵!”
“你是说笨娘和尤二叔跑了,可恨!别让我再见到他们。”听完陈澈的话,水颂香又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一步三等的监视着走路像蜗牛一样的俩孩子回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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柘梦一一七年,大年初一,人人都在忙着庆祝新年,水颂香却快要疯了,面前柱子上绑了一孩子,“哔哔叭叭”的鞭子声,快要响过了门外的爆竹声,每一鞭都狠狠的抽在了孩子并不强壮的身体上,但这个孩子依然咬牙坚持,连一声轻哼都没有发出,怒气冲冲的水颂香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用陈稳的衣服伪装的假人,气得一口茶水吐在了地上。
“好小子,一夜间几次抱着小殿下去茅厕,原来早有笨娘挖开了茅厕后墙,偷去了小殿下,快说,他们逃去哪了?”
“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陈澈恨恨的回答道。
前排小楼上有一扇窗,开了一道小小的细缝,窗后一双犀利的眼睛正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那人浑身散发着灵统级别高手特有的气息,他几次握紧拳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而松开了,良久之后,他缓缓的伸出右手,“啪”的一声关上了窗门。
“澈哥,嘿嘿,我想歇一会,你来管一下这身体吧?”
“你当这是疲劳驾驶么?你累了换我来,哼。”慧海中,陈澈不屑的瞅了一眼陈澈,“我到是想占有一会,可是就我这么弱的意识,估计三鞭子下去,咱俩都得玩完,唉!想起来真够窝火的,想当年,哥还是搏击冠军呢。”
“这个词我懂,厉害!你打架是老大啊,和多少人比的?”他只读取了陈澈的知识方面的记忆,这些生活记忆好像被他扔了。
“全宿舍的冠军啊,那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猛的,哈哈,记得当时领奖的时候,看着我的床单在阳台的正中间缓缓上升,我紧紧的抓住奖瓶,心情那个激动啊,唉呜呜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陈澈说的兴起,好久才注意到小陈澈鄙夷的表情。
“唉唉不相信哥的实力是吧,我那室友中可是有市冠军、亚军的,若不是怕老婆生气,根本没有他们出头的机会……”
听他一解释,小陈澈表情变得更加鄙夷了,一个连老婆都怕的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