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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重返长安(1 / 1)

<>四方镇消失了。

地面被挖得到处是大坑,所有的房子被烧光变为焦土,满镇看不见一只鸡一只狗,更找不到一个活人。

果然如我们所料那样,刘城璧找不到我们,刑讯逼供未果,又恐事情外泄,竟将全镇居民不论男女老人YT,甚至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全部屠杀殆尽。其心地之毒,手段之狠令人发指!可怜四方镇数百人口,外加三百禁军,为着我们两人甘愿引颈受死,知道的不知道的,至死无一人吐露我们的行踪。

焦土上立起了许多新坟,喝过稀粥洗过澡处理了伤口更换了新衣的刘彻与我,伫立在新坟之前凭吊祭奠。特别在陈叔陈婶坟前献了花,野花自在地绽放着娇艳,铺满了坟前新土。

“陈叔陈婶,各位四方镇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安息吧。等捉住刘城璧,一定带到各位坟前,叫他血债血偿!”我默默许下誓言。

带兵前来的是韩嫣。

不知是上帝听了我的祈求,或者真是天佑其子,原本死定了的我们,竟然奇迹般地获救了。

“请陛下恕臣擅用虎符之罪。”

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韩嫣跪在神情憔悴的汉武帝面前。

刘彻沉默着不吱声,只是定定地望着韩嫣。韩嫣则目露惧色,伏俯在地。

虎符这种东西,在古代是极其重要的调兵信物,没有虎符,任你是皇亲国戚朝中显贵,甚至统军元帅,非常时期就算是皇帝本人,想调得一兵一卒,门儿都没有。而手无兵符却擅自调兵者,以谋逆论处。

一场危难死里逃生,我心中充满感激,生怕刘彻摆他皇帝的架子治韩嫣个罪名,忙替他求情道:“陛下,且听听韩嫣擅用兵符的理由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正被人一勺一勺地喂着稀饭。

刘彻盯了我一眼,总算默许了。

韩嫣禀道:“陛下离京后第五日,臣接到密报,报称陛下将于四方镇有难,并要臣提防武安候田大人。臣不知此密报真伪,只得报呈皇太后,皇太后英明委决,虽不知密报真假,为顾全陛下安危,乃赐臣虎符,命臣秘密调动细柳军官兵前来四方镇相救于陛下,臣等疾驰七昼夜,幸不辱皇太后之命,得保我主平安。”

不用京都禁军而用细柳军,无非为防泄密。看来王太后对自己的弟弟也是不太放心哪。

“田蚡呢?”我清楚地听见刘彻磨牙的声音。“他可知此事?”

韩嫣察觉皇帝的异常,忙回道:“太后吩咐暂且瞒着丞相,臣不敢有违。”

英明睿智的皇太后,果然爬上这个位置的女人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起来吧。”刘彻脸色和缓多了。“这次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可知密报者是何人?竟令你如此信任于他?”

韩嫣迟疑了一下,四顾周围。我也好奇死了,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得竖起耳朵听着。

刘彻见他神态不对,向他招了招手,于是韩嫣上前,在皇帝耳边耳语一番,说什么当然听不到。

连我都瞒着,到底是谁呢?

我凝神思想着,刘城璧身边出了朝廷的卧底,而这个人刘彻并不知道,却为韩嫣所信赖……是谁呢?难道是他?

身边的人提醒我:“刘大人,陛下叫您呢。”

“嘎?”我扭头看他,刘彻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说:“立刻回京。”

我愣住了:“我?我,就不跟陛下一起走了。”跟晏七行还有约哪,相约四方镇,不见不散。

刘彻的脸色有点难看,眼神儿也开始凌厉起来,似乎在压抑怒气。真要命,又不是才知道我跟晏七行的关系,干什么跟我摆这幅表情?

韩嫣见势不妙,忙向我挤眼,口里说道:“你不走,难道要留在四方镇与一镇的孤魂野鬼同住吗?况且你身中蛊毒行动不便,要如何过活?”

我顿时哑然,张了张口勉强说:“我……那个我……跟晏七行约在这儿……见面。”声音越说越低,几近于无,真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韩嫣小心地瞄了瞄刘彻的脸,替我想了个办法说:“不如留个人在此等候晏大人,然后至长安相见岂不更好?”

“当然不好,我跟他约好了不见不散。我可是守诺言的人呢。”

去长安?是非人到了是非地,麻烦多了去了,说什么都不能去。我要等晏七行,跟他一起找刘城璧算账去。

刘彻冷冷地命令道:“将刘丹抬上安车,即刻起驾。”

大队人马沿着官道驰骋,每到一处驿站即换马换车,一日三餐都在路上吃,就这样披星戴月片刻不停直奔长安。

一路上,韩嫣担心刘城璧的人马得知皇帝未死半路偷袭,而夙夜匪懈,我却不以为然。

这次行动他们出动千余人马,一千多人无番无号,不可能公然行军,只能化整为零在四方镇集结。剿杀皇帝的行动失败,他们血洗四方镇杀人藏尸,无非担心消息外泄引来官府注意使自己处于不利局面,想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刘彻,结果当然是没找到,于是一击不成便全身而退。即使事后得知刘彻行踪,但先机已失,千余人三十几支枪,对抗大汉以纪律严明战斗力超强闻名的三千余细柳铁军,无疑以卵击石。以刘城璧的精明,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

果然,韩嫣的担心是多余的,一路无事,我的担心反倒成为了事实。

五天后,离长安尚有两日路程,信使快马来报: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尽杀汉廷所派官吏,于封国内同时起兵谋反了。

刘彻并未太多震惊,这事已在我们意料之中,我们更加快了返京的速度。

第七天黄昏,重返长安。

庄严高耸的未央宫被沉沉的暮色笼罩着,空气里飘浮着紧张与不安的讯息,使得气压超低,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有更多的感触,也来不及思想。在众多官兵前呼后拥下刚踏进未央宫阙的刘彻与坐在软轿上的我,迎接我们的是一排排一列列跪在石板地上的朝臣————御史大夫韩安国、中尉张欧、大行王恢、左内史公孙弘、大夫主父偃、太史令司马谈、司马相如、郑当时、唐蒙等等一系列大小官僚宗族显贵甚至挂闲职的魏其侯窦婴全都在,哗,好大的阵势,但独独少了诸臣之首的丞相田蚡!

“恭迎陛下回宫!”众人同声,声动天地。

其实挺佩服这些古代官僚的,没有指挥,也没人说“预备,起”,这口号就能喊得这么干脆这么整齐。

刘彻面不变色脚不停步从众官僚身边穿过,一边吩咐道:“韩安国、张欧、王恢、主父偃、公孙弘,宣室见驾。”

格外加上一句:“刘丹,你也来。”

唉,要打仗了……

要说跟匈奴开战,那是为了国家民族不得不为之,可如今面对的却是同姓相残,兄弟阋墙,这仗啊,光想想就没什么意思。但没意思又能怎么样?作旁观者看着人家你死我活?怎么说跟刘彻也算得上生死之交,没办法置身事外。

我被抬进了宣室,几名重臣默默跪坐在御案前,没见着韩嫣,估摸着对付田蚡去了。我也被放到席上坐下,气氛凝重低沉,一抬眼,碰到几道充满愠怒与敌意的目光,是韩安国和王恢。

你们俩个死人头,人家刘家兄弟叔侄自己内讧干我屁事?我这儿还有冤没处诉有气没处撒呢。毫不示弱狠狠瞪回去,用口型告诉他们:“不关我事。”

王恢首先汇报军情,事情远比我们想象得复杂严重,更超出我的预料。

原来刘安刘赐这哥儿俩起兵的同时,不知怎么竟策反了梁王刘襄,三天前刘襄在梁国都城雎阳也反了。

这个刘襄,是汉文帝次子梁王刘武的孙子,是刘武子刘买的长子。当年王储之争,抱着“兄终弟及”希望的刘武败给不足七岁的皇十子刘彻,回封国后不久就抑郁而终,长子刘买于是继承爵位,在位七年身故,谥号共王,长子刘襄今年刚继位。

从王恢的汇报中得知,梁王到了刘买这一代,封国疆域已由从前的四十城锐减为十八城。前不久刘买亡故,刘彻想乘机再削减其势力,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新王刘襄的耳中,这小子年少气盛,对此大有微词,刘安刘赐一定是抓住这一点煽风点火再许下什么好处,于是刘襄顺势造反。

接着,王恢报告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去年和亲后再无动静的匈奴人,忽然在数日前派大股铁骑侵扰云中、雁门等地,驻守两郡的是程不识和李广将军,虽然没造成大的损失,但边境从此紧张起来,两郡加上周围边城几十万大军时刻严阵以待,等候匈奴人突来的袭击。

王恢作了结论说:“三王已与匈奴勾结,如今我们腹背受敌,情况万分凶险。如何布署迎敌,请陛下定夺。”

我眨巴眨巴眼,气不打一处来。

中国人全都疯了吧,一部分中国人专门勾结外敌打自己的同胞谋自己的利益;另一部分中国人也疯了,气疯的。

在二十一世纪时看到篇文章,日本留学生写的,说韩国人敌视日本人,不买日货;中国人也敌视日本人,可是还照买日货。当时就感慨,这中国人咋就这么没志气咋就这么犯贱呢?就算自己的国货没人家的好吧,你可以买英货法货德货买什么货都好,干嘛死乞白咧地非去买日货?还没被人家“日”够吧。

哎哟喂,当时很不能理解。现在明白了,原来这是祖宗遗传!之后无数个支线,那总根儿在这儿呢:从汉朝开始,大开汉奸之风,(要不怎么叫汉奸呢,它怎么就不叫满奸、蒙奸、赫哲奸呢)大行里通外国之道,永远不懂得与虎谋皮的道理,最终引虎入室,结果遗害两千年。以至两千年后,还有人在执着地经营汉奸大业并且孜孜不倦哪!

国人皆曰可杀!

“叛军现在何处?”刘彻丝毫不乱一如平常,似乎一切他早已料到。

巨大的舆地图徐徐展开,将目前的局势清清楚楚呈现面前。从地图上看,叛军离长安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要说单打独斗啊,我也算个中好手,但论到军事战略那可不是强项,只有听的份儿。

“刘安刘赐军兵分二路,一路由将军雷被率领,十三万大军克广陵、丹徒直逼会稽;另一路二十万大军由刘安亲自统帅,会合刘襄十万军克颖川,现正进攻荥阳。”

老臣张欧说:“会稽乃东南要塞,决不可失,会稽太守严助也是善兵之人,短期内自保无虞。但荥阳乃是进驻刘阳的喉咙,并有敖仓……”

“不好意思问一下……”我打断他的话。“敖仓是什么地方?”

连皇帝带大臣都惊奇地看着我,象看白痴一样。

坐在我身边的主父偃好心地说:“储存粮食之地。”

噢……不就粮库嘛。

张欧接着说:“荥阳虽有山河之险可据,恐不能久持。刘阳更是长安门户,其间武库庞大,若落入叛军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韩安国说:“叛军目的十分清楚,只要攻陷刘阳,即使不能西取长安,但依地势之利,夺取天下亦多几分胜算。刘安向来好术学,看不出竟有如此才干。”

公孙弘冷笑道:“恐非刘安之策。臣闻刘安中郎伍被,素以材能见称,如此画计,必是他所为。”

刘彻察看地图沉吟良久,忽然问道:“荥阳令是汲黯罢。”

主父偃说:“正是汲黯。”

这个汲黯我认识,是个刚直不阿的家伙。因为太直了讨人厌被皇帝外放。

刘彻说:“荥阳乃关中要冲,绝不可有失。须委派一个足可担当大任之人。”

主父偃说:“陛下,臣愿举荐一人屯兵荥阳,定保荥阳无事。”

“何人?”

主父偃是个颇能揣摩皇帝心思的人,很得刘彻欢心,史载他“岁中四迁”,可知其人有些本事。

主父偃说:“当年七国之乱,先帝曾派此人抢占荥阳,护卫入刘要道,监视齐赵叛军动向,此人不负先帝所托,不辱使命,使得汉军无后顾之忧,为平定七国之乱立下赫赫战功。”

刘彻“噢”了一声,说:“你说的是窦婴?”

“正是。”

古代人真是麻烦,直接说就得了,非得讲一番英雄史,拐弯抹角把人绕进去。魏其侯失宠举国皆知,主父偃也真行,这个节骨眼把他老爷子推上台面儿来让刘彻闹心。

王恢提出质疑道:“魏其侯年老,且赋闲日久,尚能争战么?”

看在主父偃刚才好心“挺”我的面上,我决定挺他一下:“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工作,很合适呀。陛下,兵贵神速!”意思是你快点就定他得了。

就我个人而言,其实蛮喜欢这个老头的,老谋深算中还有点直,有点较真儿,而且讲义气,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灌夫丧命。至少比什么田蚡、韩安国啊可爱多了。最重要的是,这次被朝廷再次启用,于他来说是最后的复出机会,他怎能不全力以赴?

皇帝看我一眼没搭茬儿,可是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韩安国道:“信使言道,淮南军中约有千余士兵,手持非常厉害的武器,短小精悍,百步外杀人如探囊取物,无人能识其名。颖川两日内失陷,皆因不敌此利器之故。”

刘彻淡淡一笑别有用意地说:“此物乃是刘卿所长,问她吧。”

大家的目光纷纷转向我,目光里带着大大的问号。

我只好挠挠头,挤出笑容说:“这个,那个东西叫做手枪,乍一看上去好像很神奇,其实离无敌还差得很远,而且制造起来很麻烦,无法在短期内给军队大量装备。它的杀伤距离仅为四五十米,而改良后的长弓最大射程可高达三百米。各位不妨把它看成一种新型的弓箭,这样,就不会觉得稀奇惧怕了。只是近距离作战,它的威力速度比弓箭要强,所以打仗时尽量避免跟这些枪手太近。”

这是在确定古代造枪事件的震惊之后,于四方客栈等候晏七行时一点一点想到的。但是前提是他们只会造手枪的情况下。如果那个丹心墀主人的机械天赋超出我所料,竟能造出步枪、冲锋枪、狙击步枪甚至大炮,而又能批量生产快速装备的话,那啥话也别说,能搏个同归于尽算是幸运。

不过,他们不是真以为自己手中的“神枪无敌”才急着起事吧,两个反王或者蠢一些,丹心墀主人也这么浅薄吗?总不能相信。

在我跟他们解释的当口,刘彻双眼定定地盯着地图,双眉紧皱,估计又死了不少脑细胞。我话说完后,宣室里变得静静的,冷嗖嗖空荡荡得让人难受。遭逢巨变的皇帝,前途未卜的局面,尚未敲定的战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惴惴不安。

“兵者,诡道也。”大家等得眼快绿的时候,皇帝终于开了尊口,语气沉缓凝重。这话太出名了,谁都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话还是太出名了,谁都知道。

公孙弘迟疑地问道:“陛下之意,莫非不愿大动干戈,欲以谋略取胜?”

我拍掌赞同道:“这样想就对了,能招降的招降,能分化的分化,总之少死一个是一个,保存实力将来跟匈奴打才痛快。要说招降的话,先招那刘襄,让他们后院起火,这小子不过是听信了谗言,一个冲动才起兵造反,只要我们派个能言善道的人给他舌绽莲花地这么一劝,晓以利害许以利益,招降他不算难事。这事,最合适的人选是太中大夫东方朔,派他去的话这事儿准成。还有分化,那个什么刘赐,是个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听说他连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弄个什么宠妾徐来,居然把王后乘舒给毒死了自己当了王后,又一门心思想废太子,叫什么来着,刘爽吧,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而且刘赐跟刘爽父子关系非常恶劣,老子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把儿子毒打一顿,儿子对老子非常的不满,这个也可以利用一下。刘赐的女儿刘无采,据说是个非常YD的女人,被夫家给休了。大家想想,刘赐这么大一衡山王,连自己的女儿也教不好,可见他就是一个猪头。最重要的是,听说从前刘赐跟刘安这哥儿俩的关系不是太好,封国离得太近,刘赐整天担心自己的封国被刘安给吞了,这么脆弱的结盟,一定有搞头。”

我甩了一个指响,为自己这么精彩的言论华丽的计策兴奋得满脸通红,看来,我很有做谋略家的潜质。我等着,等着有人给我叫好。

但是,半天没人搭腔,左右一看,六个人十二只眼睛正吃惊地定在我脸上,好像我脸上突然长了三条眉毛出来。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抬手摸脸。“干吗这么看着我?”

韩安国慢慢吞吞地说:“刘大人,听说刘无采今年才十岁,尚未成婚,何来YD被休之说;而且衡山王的王后乘舒也好端端地活着,几时就被毒死了?”

我扬着眉瞪着眼睛蠢得象只木鸟,(说什么也不当木鸡)糟了,惨了,历史上刘安刘赐谋反那是十几年之后的事,现在最少提前了十年,这事儿我怎么给忘得干干净净?

主父偃再次救了我的驾:“刘大人,你的情报有误吧。”

我恍然,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没错,不知哪个家伙给了我错误的情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韩安国偏不放过我,冷言冷语地说:“即使情报有误,也不可能如此荒诞不经。刘大人聪明能干,竟然看不出?”

我皱了皱眉,说:“现在不是讨论看得出看不出的问题。就算我的情报有误,但离间计绝对可行。只要设计得当,一定可以让那兄弟俩反目。”

王恢说:“臣以为不妥,刘大人计策固然可行,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当务之急是截住进犯荥阳、会稽之敌,大战在即,请陛下决断!”

“王大人此言有理。”老成的张欧附议。

惭愧!丢脸!来自未来的刘丹,并不是万能的什么都懂,但至少王恢这一席话我听得出来,那是正路啊。等我的什么招降离间计使出来,黄瓜菜都凉了。我呀,还是到考工室造我的刀枪剑戟好了。唉!

刘彻说:“战场争锋,伐谋伐交,朕决定双管齐下!传朕诏:韩安国为骠骑将军,将兵二十万出武关进驻刘阳,护卫京师伺机而动;窦婴为轻骑将军,将兵二十万速取荥阳;王恢为骁骑将军,将兵二十万援会稽,与严助军会合,务要全歼雷被军,解我东南之围。公孙贺为越骑将军,引兵十万入河内,守住入关要道。李息为车骑将军,将兵十五万秘密绕至梁都雎阳,包围梁都,着东方朔为使者,逼降刘襄。待得时机成熟,会师荥阳,朕要在荥阳与叛军决战。”

我望着从容镇定地进行着战略布置的汉武帝,天皇贵胄的睿智风华表露无疑。头一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注意,是崇敬之情!)我就说么,汉武大帝还是在皇帝位上最为合适,这个位置,天生就是为他准备的。

各位新任命的将军们连夜赴任,东方朔至宣室秘见皇帝面授机宜,一切安排就绪,我见到了田蚡。这家伙居然学廉颇负荆请罪,光膀子背着一堆荆棘条来见皇帝。跟着他后面来的,是他的姐姐,太后王娡。

我很知趣地告退,国事也是他们家事,还是避嫌的好。刘彻吩咐我暂到清凉殿等候,于是在韩嫣的陪同下,来到清凉殿刘彻的寝宫。

据韩嫣说,丞相府里找不到田蚡,他居然跑在太后的长乐宫去避祸去了。田蚡这个人,比狐狸更狡猾,比豺狼更贪得无厌,比猪还蠢——因为贪婪而变得愚蠢。

原来他跟刘陵的关系匪浅,除了金钱上的瓜葛外,推测还有其它方面的关系。我与晏七行的下落,也是刘陵给他的。借着田蚡之手,将皇帝骗离长安,刘陵随后找借口回了淮南。之后皇帝在四方镇遇险又获救,田蚡知道后慌了手脚,知道这个外甥皇帝回来肯定要找自己算账,于是向太后求救。

这些只是田蚡自己的说辞,具体实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韩嫣说:“他毕竟是太后的弟弟,陛下的舅舅,就算真有什么内情,看在太后面上,陛下又奈之何?至多削了丞相之职了事。”

我想到一事,问他:“给你密报的是谁?是不是卫青?”

韩嫣嘻嘻而笑,狡猾狡猾地说:“事关国家机密,吾,不敢相告。不过,有件事倒可以告诉你。”

“什么事?”

“赵红蝶被削去封号,关进诏狱了,廷尉府正连夜提审。”这小子笑得贼兮兮的,八成没转什么好念头。我也懒得理他,反正不是事实,他怎么想是他的事。

正说着话,来了一大群宫女加一大群御医,说是给我瞧病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每一个都大摇其头,直叹医术不精。也是,连蛊毒还是生病都看不出来,够逊的。

一会儿,刘彻沉着脸走进来,大家诚惶诚恐地见了驾,灰溜溜地退出去。

“不用这么着急。”我说。“天底下除了那个下蛊的人,最有可能解这蛊毒的只有一个——扶雍。我打算明天到辟谷去见他。”

刘彻说:“不必,我已着人去辟谷宣召他来长安。”

他的动作还真快。

坐在榻上,刘彻默默看着我,眼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半晌叹了口气说:“红蝶在诏狱自尽了,服毒,仿佛早有准备。”

我怔住了。

这女孩如此烈性,倒是没想到。

“留下什么话没有?”

刘彻摇摇头,神情郁闷。枕边人竟是敌人卧底,打击虽然不小,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刘彻对她倒也不是全无感情。

“夜深了,陛下好好休息,我告退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回忆也好追思也罢,这个晚上适合独处。

“你的府邸已经查抄充公了。”刘彻淡淡地说。

“那我住哪里?”我惊问。

刘彻说:“金华殿和椒房宫,任选其一。”

我呆了呆,这是什么意思?

金华殿是准皇后跟皇帝大婚前暂住之处,住不得;椒房宫是皇后的宫闱,更加住不得。

“您不如让我直接住清凉殿得了,还真够清凉的。”我强笑着,声音已露怒意。

招过一个宫女,扶着她起身说:“我自己会找住处的,不劳陛下费心,告退!”

“莫非你忘记跟朕的约定了?”刘彻从怀里摸出件东西,在我面前一亮,晃晃荡荡的一块玉环。

和田玉?!真的假的?

我又惊又喜,紧张得脸白了,心也抖了,伸手去接,那玉倏地缩了回去。

“陛下?”我急切地呼喊。

刘彻缓缓地说:“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朕很累,非常之累。本不想提起井底之约,但你似乎是忘记了,朕不得不提醒你。”

“什么井底之约?”我的脑袋自动过滤,怎么也想不起来。

刘彻忍耐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朕还你和田玉,你留在朕身边!”

我努力想了想,摇摇头说:“陛下,您一定是记错了吧,这么离谱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答应?我已经结婚了,有丈夫了,没资格再跟第二个男人搞什么约定。”

刘彻不反驳我,将玉静静地收回怀中说:“朕会等你答复,既然觉得两宫不便,你暂住月华阁吧。来人,送刘大人回去休息。”

月华阁属清凉殿旁屋,皇帝闲瑕时有以赏月应景之处。

暮春时分,月华如水,天地之间似有轻烟缭绕,月色时遮时现。这个月亮啊,真是会跟我作对,每次我留意到它,总是心情最差的时候。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晏七行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找我?完全排除出事的可能性,不论功夫或智慧,我对他有绝对的信心。

“老公啊,老公,你再不来找我,你老婆就快变成别人的老婆了。”我喃喃地自言自语。“那个人又聪明又能干,又有钱又有权,人长得又帅个性又酷,只要是女人就很难抵挡他的魅力,所以你快点来,再晚,你老婆就要变心了。”

“我老婆若这么轻易变心,我就不会娶她了。”一个人从窗户外面跳进来,居然是朝思暮想的晏七行!

我大喜过望,“腾”地坐起身来……定睛再看,房间里空荡荡的,连晏七行的影子都看不到。

唉,相思过度,出现幻觉了。

晏七行,真想念你啊……

第二天一早,刘彻匆匆来找我。

“扶雍不在辟谷,辟谷中似乎空无一人。”他愁眉深锁。“辟谷主人与高皇帝曾有誓约,若无对方许可,汉家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绝不可擅入辟谷一步,故此信使不便入谷。”

我想了想说:“就算扶雍不在,祥叔也一定在,他又聋又哑根本听不到谷外的动静。这样吧,我亲自去一趟,问问祥叔扶雍的去向,现在国家有难,我也想帮帮陛下,所以一定要治好蛊毒。”

“你一样是大汉的子民大汉的官,如何可以擅入呢?”

我自得地一笑说:“陛下别忘了,我跟扶雍可是好朋友,别人去不得,我偏偏去得。”

不但是好朋友,还是他的弟妹呢。

不过,这事还是暂时不告诉刘彻的好,免得刺激他的神经。

刘彻望着我犹豫良久委决不下,我说:“如果你不放心,让韩嫣陪我去好了。”

刘彻想了半天,终于勉强吐口说:“好,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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