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有人跑来同李瑾说元帅回营了正找他,李瑾便带着苏通加快脚程,一边与苏通说,“时间刚刚好,元帅比预计晚了两日回来,不知是否遇上了什么事,我们快些走。”
真是这样吗?
不知道何故,苏通被李瑾带着兜兜转转两日后,无法轻易信李瑾,但李瑾要戏弄他可说没什么道理,他唯一能想到是有人指使李瑾这样做,而北疆能让李瑾这样做的除了他爹好像找不出第二个。
但他爹为何要这样做,气他插手干涉淮阴战事吗?
两人来到大帅营帐外,有守卫进去回话,却听里面苏义正与人说,“本帅听闻王大人押着犬子回京了,怎么来了北疆?”
苏通一怔,紧蹙双眉,一脸阴沉,难不成王景又跟上来了!
李瑾疑惑地看向他,苏通摇摇头,刚想说要不他们等里面的人走了再来,便听里苏义已经问了刚才进去的守卫,守卫将事情一禀,苏义便已出声叫他俩进去。
大帐内,只有王景和他爹,苏通乖乖地叫了苏义一声,走到他身边,苏义的目光从他一进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片柔和不见怒色,朝他点点头,转向王景说,“皇上体恤老夫年迈,让王大人特意送犬子来见一面再回京不成?”
王景哑声,想这事情一下从苏通私逃变成了他纵放同谋。若是没有皇帝之命他也可以就受了这污蔑,但是这一来就坏了皇帝的计划,便为难地瞅了苏通一眼,“苏元帅,实不相瞒,晚生是追着二公子而来。”
苏通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心头又一阵发紧,生怕他没有分寸说漏他们之间纠缠不休的事,叫苏义听了必然十分生气,连忙说,“是我不该趁你熟睡偷溜,我也只是想来看看爹您。”
说完,他可怜兮兮地望向苏义,只见苏义顿时黑了脸,怒瞪着他,斥骂,“混账!”
苏通被吼得一愣,王景也预感不好,便见苏义已经气得站起身,勒令苏通跪下,“你乃戴罪之身,非但不知反省不思改过还私自偷逃,你如此目无王法,叫天下人如何看我苏家看你!”
“爹……”苏通弱弱的苦叫,苏义气得发抖,“我真是愧对你娘,是我常年在外有失管教,纵容你行事不知轻重,今日打醒你叫你牢记于心,来日九泉之下我如何有脸见你娘。”
“爹……我知错了,你别气……”苏通唯恐他气出个好歹来,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见苏义如此动怒,而王景也离座起身准备劝说两句,李瑾也上前两步要说话,都被苏义打手一挥阻断。
“来人啊,把苏通给我拖到外头去,重打三十军棍!”苏义一边说,一边走出帅帐准备监刑。
苏通倒没想到痛不痛的事儿,只想着他爹竟然要打他……他这一次真错得如此离谱吗?这里人多他不好说自己其实是奉皇命而来不是私自逃跑,想到晚些时候他爹了解皇帝的意思之后,晓得自己打错了,那不得恨死自己,又得难受心痛多久,苏通便磕头求他,“爹,我知错了,求爹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立刻与王大人回京。”
看得出苏义也是心疼不忍,他一见苏通喊着求他,便将头扭向外头,催促搬刑具的人,“快点,你们谁都不准手下留情,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忘不了记得住为止。”
苏通被架上长凳,两根军棍没有顿挫地接连落下,一瞬间就皮开肉绽般地疼,可他咬着牙不喊出声,满头冷汗,王景两手拳头紧握,青筋暴起,见到苏通脸都痛得卡白毫无血色,便朝苏通走去,抬脚踹开一根落下的棍子,另一只手将另外一根落下的棍子紧拽手里扔了出去。
苏义冷睨着他,“王大人何意?”
“元帅这三十棍打下去,要叫本官带个死人回去了。”王景一脸铁青,“本官奉命押解苏通回京,他若有损伤本官难辞其责。”
苏义顿了一下,才让人撤了刑罚,王景很识趣地扶住苏通,“多谢元帅,可否找个军医给苏大人上药。”
一直守在一旁的李瑾瞅了一眼苏义神色,便差人去请大夫,自己领着王景和苏通到了一个干净的营帐里,“王大人二公子,委屈您二位在此歇歇了,一会儿大夫就来。”
“你是?”王景问这个昨日一早就将苏通带走的人,他原以为苏通早就见到苏义了,此番前来苏义一定会包庇保护苏通或是矢口否认或是找个借口大事化小算了,没想到他们还迎面撞上,看样子苏通和这个人走了这么久却与他一个时间见到苏义,这不由得让王景起疑。
至少,他喜欢不起来李瑾。
李瑾却不察,只顾瞅着苏通的情况,想上前来搭把手一起将苏通扶到榻上,却被王景伸手挡在外头,“这儿有我就好,劳您取些水来。”
李瑾收回手,“那我下去安排一下,王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我就在外头。”
王景这才稍微顺心了点,李瑾走了两步想起他刚才没与王景说他的姓名才说,“一时情急,疏忽了,我叫李瑾,是元帅的副将,王大人有事儿尽管吩咐我让人去办。”
“多谢。”王景晓得,这里是军营,是不会有人听他的令直接办事的,有任何需要都得劳烦李瑾,所谓进来容易出去也难。
苏通挨得有差不多十棍子,没有晕过去但就是痛得他不想说话不想使力,便承了王景的情了,分明是他穷追不舍纠缠上来害的自己这副模样,却又是他找了借口免了他剩下的二十棍子,遂等到李瑾走后,他才张口说,“此番多谢你了。”
听到他有力气说话,应该没有大碍,王景一时很高兴,但下一瞬又不免忐忑不安,苏通闭着眼他只看得见他一脸的苍白看不见他真实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不怪我?”
苏通摇摇头,几棍子打下来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的,至少真将他打醒了一些,“你是奉命行事,我没有回京来北疆总要有个交代的,不是你也有别人,我做的事受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与你无关。”
只不过……心底多少有些凄凉,想起分开那天,还为了私情闹得不可开交,去了王景小半条命,却在分开时就已经被算计利用了,这种感受叫他一时难以消化。
顺水推舟也太过翻脸无情……
可比起他对王景的无情,王景做的也算是小事了。
“你想睡会儿,”苏通说,“你去忙你的事吧。”
“我晚点再过来看你。”王景起身,其实今日见着苏义也才说了寥寥几句而已,根本还未进入正题便来了这一着,实际上云初也有话托他给苏义讲。
等王景走后,苏通睁开眼,他想他爹的反应与往日相比出离太多,他猜其实他爹让李瑾拖着他不见他,就是在等王景找上来,演这么一出。
演给楚衍的人看,当然也要演给云汉的百官平民看,楚衍对君臣之间多出这种矛盾伤害喜闻乐见,云汉百官平民要信他们的皇帝公正严明他们的戍边元帅大公无私,一切都只为效忠皇帝效忠云汉。
这个无声地战场,攻心谋心,叫苏通亲身体验一次竟比打一场实战来得还心力交瘁,以他的简陋短浅若要与这些人为敌,那真是何时何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还胡思乱想着,军医已经进来给他看伤,给他上了一次药,这才都清净了,苏通才真的睡了过去。
夜很深了,苏义才过来,见他正在吃清粥,便问,“伤口疼不疼?”
苏通想说不疼,但那骗鬼都不信,于是可怜兮兮地点头,“疼也是我自找的,是我不该惹您生气。”
苏义沉沉叹着气,坐到他身边,“是我管得不好,还是让你卷进来了,我对不起大哥大嫂。”
“爹……”苏通不知所措,“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你别这样,你养我教我二十多年,什么都够了,有什么对不起的,若要有谁对不起谁,也是我,我对不起您,我也对不起兄弟,对不起他二老。”
“唉……”苏义看着他,摇着头,“你明日与王景回京吧,伤没好一路上走慢点注意休息,其他的我知道怎么安排。”
苏通望着他,“您知道我为何来?”
苏义点头,“云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那您准备如何安排?”苏通问,当然心里也十分羡慕苏义与云初之间的默契与信任。
“我会书信一封给皇上,请他彻查造谣生事之人,请他看在我车马半生年事已高对你重罪轻罚。”苏义说。
虽然是计谋,但是赔上苏家的面子里子,苏通听得还是很难受,“爹,对不起,若是没有我乱来,事情可能好办得多。”
“战事不可避免,战火一起瞬息万变,哪有好办不好办的,就连借着我们的关系暗中行事也还要看来日之战才能定胜负输赢。”苏义看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