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业封觉得自己真走到了绝路了,他行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是儿子没个,‘女’儿皆死的死,离的离,老妻子都换了两山茬,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自问自己这一辈子从头至尾都在为偌大的‘花’家考虑,从小,那个早不在了的父亲也是这么教他的,他所做的只是一代一代的延续下来而已,毕竟‘花’家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就这么过了数个百年,不这么着,‘花’家能有现在这模样?
他鲜少喝酒,但这几天喝的酒加起来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他想起年少的时候,也那般有过纨绔的岁月,美人美酒,肆意快活,可自从这副家主的担子‘交’到他肩上之时开始,他便瞬间成长,被迫老成了起来。
他也有兄弟姊妹,他其实是所有人不算聪明的一个,要说聪明,还是那个早早离家独自远游的老四为最,要不然,这么多年,不回来次,只偶尔听人说,过的逍遥无比。
充其量他就占了嫡长子的这个位置,生来就要承担一切。
他早便累了,他以为‘花’家的荣耀会在皇帝封佛香为国香的那一刻,毕竟他也算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半只脚在黄土里,他觉得自己也终于可以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了。
谁想,这些才是灾难的开始。
‘花’家承受不起国香这名的沉重,他那有出息的‘女’儿,比男儿还桀骜不驯,若她为男儿身多好,他便定宠爱她非常,这‘花’家也注定是她的,可惜,当年他不喜和‘玉’氏的亲事,迫于家族的需要不得不娶,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每个深夜,想到这些,他就隐隐有怨恨升腾而已,他不知道自己该怨恨谁,‘花’家还是‘玉’氏?亦或死了的杨氏?
他只是觉得,如若不是‘玉’氏的横‘插’一脚,他那会爱过的杨氏,最后也不会成为怨偶一对吧?
虽然他知道‘玉’氏初初很爱他,可是她爱他,却不肯对他‘交’付所有,以至于现在由‘玉’氏配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女’儿也为这个跟他离心。
所有,他又觉得自己该恨她,她使他和杨氏由彼此爱慕成为怨恨,她使‘花’九敢于反抗他,她死了这么多年,都还在影响着他,影响着‘花’家……
‘花’业封这般酒醉胡思‘乱’想着,封墨恰好递了帖子来拜访。
小厮瞅着唤不醒‘花’业封,索‘性’便找老夫人去了,老夫人一过来,立马一桶冷水泼了‘花’业封一身,让他瞬间酒醒。
“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拾掇一下,昭洲封家封墨来了。”老夫人喝道。
‘花’业封愣了霎,脑子有半瞬的没反应过来,就有婢‘女’上前为他更衣梳洗,好一会,他才想明白老夫人说的什么,“昭洲?封家?”
“是。”老夫人脸上有了点浅淡的希望之‘色’,总归从昭洲出来的,她便觉得有能买到檀香的希望。
‘花’业封那张国字脸明亮了一丝,这会他也不要婢‘女’帮忙了,自个几个动作,又收拾地人模人样的,就准备去接见。
封墨是一个人过来的,息晚晚大着肚子,他也舍不得她到处走,索‘性’便让她在‘花’九那边休息,自个晃‘荡’的到了‘花’府‘门’口。
老远的距离,他坐在待客‘花’厅里,办盏茶的功夫都没到,‘花’业封就笑着说,“哎呀,贤侄怎生来京城的这般突然,也不早打声招呼,我也好找人去接你不是。”
封墨摇了下手里的折扇,起身,有细小皱褶的衣袍边如水延展开来,他同样笑道,“也就是内子想出来逛逛见见世面,我便应她了,带她到京城来玩几天,怎的好劳烦世伯了。”
京城‘花’家和昭洲封家,那也是数代的买卖‘交’情了,封墨叫一声世伯,也是应当的。
当初如若不是‘花’九在中间‘插’了一脚,指不定现在大家关系都还好着,虽说下边有小闹的动静,但大的关系一般不会变,可就是这种看似牢固的利益关系,被‘花’九找到破绽,生生给断了。
自此之后,两家便没什么买卖往来。
而今,封墨突然造访,他还说,“这一到京城来,便想着世伯对封家多年来的照顾,小侄小时候也是常得世伯提点,所以便念想着,过来看看您,今日一见世伯,果然还是风采如昔啊。”
‘花’业封抚了下胡子,那张脸难得的带着亲切的笑意,要知道往常他一向都不苟言笑,绷着个脸,“也是,你看,如今贤侄都成家立业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世伯通知声,我也好在昭洲来讨杯酒喝不是。”
“世伯,见笑了,我那内子上不得台面,这不,前段时间家里人都还闹腾来着,只是得我自个欢喜而已。”封墨回答的谦虚客气。
这种说正事之前的寒暄客套,他可是会的多的多,‘花’业封不及,他自然更不及了。
果然,闲聊了几句,‘花’业封就面‘露’抑郁之‘色’,还接连叹了好几口的气。
封墨装着没听见,他只端着茶盏喝自个的茶而已。
眼见如此,‘花’业封讪笑地轻咳了声,“不知贤侄到京城的几日,可有听到外面有什么谣言没?”
听闻这话,封墨眉梢一挑,便颇为正‘色’地放下了茶盏才道,“有听到一些关于世伯的,不过要侄子来说,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且谣言止于智者,大可不必理会了去,过段时间自然就被人给忘了。”
封墨偏捡流言这部分来说,对于什么大殷无檀,他是半点不提。
见没将封墨给引到自己想说的话题上,‘花’业封遂道,“哎,家‘门’不幸,不提也罢,倒是,现在我眼下却有一桩难事,不知贤侄是否帮个小忙。”
“哦?”封墨尾音挑高,他看着‘花’业封好一会才扬起嘴角,“世伯直说无妨,能帮的侄子自当尽力。”
“好,好,”得了封墨的这话,先不管其是否有真心实意,‘花’业封已然觉得心有感‘激’,“是这样,我现在需要大量的檀香,可是现在市井间无檀,只听说是之前被你们昭洲那边给屯了起来,不知可有此事?”
封墨点头,“却有其事,数月之前,昭洲来了个‘波’斯行商,那行商专买大殷奇货,到了昭洲发现檀香之后,便说檀香在他那边可炼制某种神奇的圣‘药’,据说男人吃了后……咳……”
说到这里,封墨似有难以启齿的样子,他咳了一声掩盖过去,‘私’心里,却在埋怨‘花’九,只说让他随便找个理由将‘花’业封糊‘弄’过去,他刚才一时无法,就顺口这么说,反正这种事,‘花’业封也不可能跑去‘波’斯求证,便任他胡编‘乱’造了。
他接着道,“在‘波’斯坊间,这种檀香炼制的圣‘药’千金难求,所以他便直接在昭洲大肆的采买,末了,还觉不够,便央着昭洲的买卖家族帮他在大殷其他郡洲采买,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买,便出现了大殷无檀的局面。”
“所以,”‘花’业封听到这里,他艰难地吞了吞唾沫,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殷是真正没有檀香了?”
他实在没想到,真相会是这般,起先还以为是‘花’九故意为之。
封墨摩挲了一下椅子扶手,半垂的眼帘中有诡谲的微末之光,“也不能这么说,不巧的是,小侄出于‘私’心,家里还留存了点。”
“什么?封家还有?”‘花’业封惊讶地喊了起来,他甚至腾地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听我说,贤侄,你那檀香一定要卖给我,一定卖给我……”
说到最后,‘花’业封‘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世伯需要,小侄自然能卖的,”封墨说到这里,顿了下,“只是……”
‘花’业封自然知道封墨接下来想说什么,“价格好说,不过不知贤侄那有多少斤檀香?”
封墨‘唇’边有奇异的笑,他拿茶盏虚掩了一下,“不知世伯需要多少?”
“当然越多越好。”‘花’业封连忙道。
封墨假意沉‘吟’了一瞬才道,“既然世伯在价格上都那么爽快,小侄也就直接跟世伯‘交’个底吧,在昭洲,估计像小侄这样家里还留了点存货的,应该还大有人在,所以,小侄倒可以为世伯跑这一趟。”
这话,让‘花’业封‘阴’霾了数日的心情瞬间开朗,他哈哈大笑起来,只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他倒半点不心疼银子了,主要是还能有檀香给他买就行,“不知,贤侄中意什么样的价格?”
封墨想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来。
‘花’业封惊疑不定,“那是多少?”
关乎银子的事了,封墨倍觉心头畅快,‘花’九可是说了,让他尽管狮子大开口就是,不怕‘花’业封不要檀香,好在他还有点良心,知晓嘴大胃口小的道理,害怕被一口撑死了去,所以才只比了一根手指头。
“一两。”他道。
“一两银子?”‘花’业封语气都带起了惊喜。
从来香料都是论斤的买卖,要往常,檀香的价格能到一两银子一斤,那也是有点小贵,但现在若是这价格,就很便宜了,要知道他之前在那胡商那,也是买成十两一斤来着。
“不,”封墨浅笑道,就吐出个差点让‘花’业封吐血的价格来,“一两金子一两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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