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来了,尚礼也来了,还有一个‘花’九意外之中的人——夏初也跟着来了。
早在信笺送至京城的时候,‘花’九就已经在昭洲隔息府两条大街的距离买了座两进的院子,房子不大,倒也够苏嬷嬷和尚礼住了。
院子几天前就被‘春’夏秋冬四个丫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又重新栽种了一些绿植在院里,看着倒也舒服。
“嬷嬷,一路可好?”‘花’九和苏嬷嬷同坐在榻上,手里抱着暖手炉,眸子晶亮的像个猫儿,这时候她整个人浑身都洋溢着只有初‘春’才有的暖。
“有什么不好的,尚掌柜‘挺’照顾老奴的,”苏嬷嬷脸上沟壑丛生的皱纹都笑出了一朵‘花’来,松弛的眼皮耷拉着,看着‘花’九的目光慈祥又疼惜,“姑娘,怎么都瘦了?肯定是秋收那丫头没照顾好姑娘,看一会‘抽’她手心去。”
“没有,嬷嬷,”‘花’九放下手里的暖炉,拉着苏嬷嬷粗糙的手,“她们四个被你调教的很好,我用着很顺手。”
听闻‘花’九这般说,苏嬷嬷才放下心来。
“嬷嬷,你走之时京城那边怎么样了?”这其实才是‘花’九最想知道的,她嫁到昭洲也有月余,加之路途遥远,如今京城的情形却是半点不知的。
哪想,苏嬷嬷脸蓦地就沉了下来,“姑娘,‘花’芷从平洲张家回京城了。”
这一句,就让‘花’九心中惊了一下,她实在没想到‘花’芷竟还能有回到京城的一日,“嬷嬷,详细说说。”
苏嬷嬷点头,“大概是半月前,‘花’业封突然到平洲去,主动帮‘花’芷提出的和离,然后‘花’芷就被带了回来,没过几日,‘花’芷就开始频繁的参加各种诗宴、品香会什么的,而且老奴过来前,还传言‘花’家栽种出了好几种珍贵的香‘花’,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花’家只说会在年后元宵节上开宝香会,展出绝无仅有的‘花’香品。”
‘花’九沉默,她半阖眼眸,转着手里的暖炉,换来换去的熨烫微凉的手心,心里的却千思万绪。
‘花’芷能再回京城是她所没料到的,而且还在‘花’芷回去之后,‘花’家就传出种活了珍贵香‘花’,用珍贵香‘花’为料调制出的香品可不就是绝无仅有的‘花’香品么!
‘花’家的人从来都只擅长调香,就‘花’明轩那般出‘色’的天赋,也才堪堪会一点的栽种之术,那也只限于普通的香‘花’品种。
但是‘花’业封不仅亲自到平洲接的‘花’芷,还帮她主动提出和离,‘花’业封那样的人,‘花’九深知,要是没有足够的利益筹码他肯定不会这般做。
这么一想,事情的真相就很简单了,‘花’芷她定是在平洲张家得到了张家祖传的栽种之术,要不然‘花’业封如何肯心动。
不过,‘花’九不得不说,‘花’芷还真是命好,要知道她前世代替‘花’芷嫁入那张家,也是在做牛做马一年多后才得到的栽种之术,可‘花’芷呢,才半月而已。
不过,那栽种之术又岂是那般好得的,旁人只知那是平洲张家祖传的,可谁也不知道那栽种之术分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记载的再是一般不过的栽种习‘性’,只要对照了来,一般都能栽活,而那下半部分,却才是整个栽种之术最为神奇的‘精’华所在。
‘花’九笃定‘花’芷得到的,仅只有上半部分而已,要知道那下半部分,却是根本没纸书记载的。
她当时能得全了,也是机缘巧合而已。
“她可真命好。”想着,‘花’九就将这颇为讽刺的话说了出来。
苏嬷嬷叹息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对了姑娘,‘花’容可能要坐上‘花’家家主的位置了。”
如果说‘花’芷的消息让‘花’九意外,那么‘花’容这事就绝对让她惊讶,“这怎么可能?他被我废去三指又如何能调香,不能调香他便没资格坐上家主的位置,更何况,‘花’明轩的调香天赋远远要高于他,‘花’容他何德何能?”
“这就不清楚了,”苏嬷嬷摇了摇头,“京城都传遍了,说明轩公子再不能调香了,整日不出院‘门’,连香室都不去了,没人知道他躲院子里在干什么,倒是‘花’容,到处都能听到关于他的事,他断指的事倒无人知晓,每次他调制的香品越来越奇,现在京城‘花’家铺子里卖的香品,只要说是‘花’容调制的,一摆出来就被哄抢一空。”
‘花’九一忡怔,心中微有‘波’澜,但也不好下定论,很多的事没亲眼见证,她便不会轻易相信了,比如说‘花’明轩不能再调香,比如说‘花’容调制的香品越来越好。
‘花’容的天赋她是知道的,也就是个中上等的资质,她就压根不信他能调制出奇香来,搞不好是背后有人在‘操’纵也很难说。
“‘花’家可有说和昭洲封家联姻之事?”‘花’九紧接着问。
苏嬷嬷皱了一下眉,“这倒没有。”
感觉手中的暖手炉没初初那么熨烫后,‘花’九就嫌弃地丢开,“嬷嬷,你和尚礼先住这里,待我暗香楼重新开张后,尚礼去帮我管着,你就帮我到小汤山瞧着修别院。”
苏嬷嬷宽慰地点头,看着‘花’九那张白‘玉’般的小脸就面有悲切之‘色’,“我的姑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嫁到这么远的地不说,还新婚就成寡,这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嬷嬷,息家太爷已经答应我了,几年后就会放我自由的,到时候咱们就一起住到小汤山的别院去,我给你养老。”‘花’九拍了拍苏嬷嬷手背,言语安慰。
苏嬷嬷嘴皮翕动了几下,还想说什么,终究都尽数化成一声叹息。
下午些的时候,‘花’九带着尚礼到南香坊市转悠了一圈,‘交’代了一下暗香楼大致的事,便安心做起甩手东家。
而今日,坊间更是将封‘花’两家的争斗传的更凶,据说,今一早,封家就断了‘花’家香铺所有的香料供应,‘花’家香铺的王冲也是个狠的,当即使银子找上‘混’老大。
晌午坊间人少的时候,‘混’老大便带着一泼的人‘蒙’着面闯进封家的香料铺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狠砸,甚至还将伙计也给打伤。
末了后,‘混’老大等人又如‘潮’水一样的迅速离开,等衙役到来,就只看到狼藉一片的场景。
虽然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是王冲找‘混’老大干的,但‘混’老大行事时皆‘蒙’着面,故根本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封家吃了个暗亏。
‘花’九听到这些,她眼尾有幸灾乐祸的浅笑,随后跟尚礼走到坊头香行会的‘门’口,她看见王冲的兄长王师父刚好进行会。
她心中一动,小心思就活络了,转头对‘春’生吩咐道,“去查查这王师父可有给‘花’家香铺调制香品,都调制了一些什么?”
‘春’生应了声,她见‘花’九素白脸上有那种云淡风轻的笑意,便明白自家姑娘这是又要坑人了。
苏嬷嬷到了昭洲的事,‘花’九没让息府的人知道,那别院自然也是瞒着所有的人,她是酉时末回的府,才刚进院子就看到五夫人段氏——她的婆婆,站在院中。
细如柳叶的眉梢微挑,‘花’九对段氏今日居然亲自到菩禅院,当真诧异,以前碍着息子霄的‘私’生子身份,她是百般嫌弃,更别说到这院子来了。
“婆婆。”‘花’九还是敛衽行礼,小垂着头,恭顺无比的模样。
“儿媳,这是……刚回来?”段氏也没坐,就那么站着,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
“是,”‘花’九应了声,呼吸都没‘乱’一丝,“儿媳不知道今日婆婆要过来,让婆婆久等了。”
段氏摆手,便十分自然亲切地上前拉住‘花’九的手臂,左右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她一遍,“虽说太爷让你管着点息香,你也别太累着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休息,事是做不完的。”
闻言细语,简直堪比亲生娘亲的关心。
‘花’九眼睑动了一下,浓密的卷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的就挡了全部的眸‘色’,“知道了,多谢婆婆的关心。”
但面上,她还是做出一副十分惊讶和感动的模样,‘花’九甚至吸了下鼻子。
“我是没事,今儿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你。”段氏边说边伸手替‘花’九理了下耳鬓的碎发,动作轻柔。
‘花’九只是不动,任凭段氏的亲近。
“如今咱们五房,你公公是个不争气的,整天流连美‘色’,你大哥孤身已久,身子不好也没个人照顾,而你,如‘花’的年纪就要为息七背负这些,我这为娘的心里心酸的很,息家这么大,数下来也就咱们这房子嗣单薄,你公公那些妾室都是个不正经的,我断断是不会让她们诞下孩儿……”
段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像是叙家常,说到动情难过处,更是连眼圈都红了。
‘花’九不说话,不呛声也不顺着,今天段氏突然过来着实奇怪,这心里有啥算盘还是让她自己说出来的好。
段氏说了半天,眼见‘花’九一句话也不说,心里更为不喜,奈何现在‘花’九掌管着息家最赚银子的息香,手里还有片桑园,是万万不能得罪了,“儿媳,你要空了,还是多去瞧瞧你大哥,整天没个人陪他,为娘只担心搞不好哪天他就像息七一样突然就……”
似乎说不下去,段氏住了口,她‘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揩了揩鼻尖,“你俩都是孤身的,又是一家人,以后多处处啊……”
‘花’九心中狐疑,段氏要她和息华月多处处?这话的意思可就值得玩味了。
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
这话语中的真正的目的,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再说,段氏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整个息府的人都知道,如今突然跑来态度亲热的说这些话,平白叫人生疑。
许是眼见天**晚,也或许是该说的都说了,段氏才说该回去了。
‘花’九孝顺的将她送出院口,看着段氏一步一步消失在昏暗夜‘色’中的背影,她脸上斑驳的疏影更是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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