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做贼时。
三更时分,家家户户都闭门关灯睡觉了。更夫打着梆子第三回打前街上过。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干吠了几声,夜才渐渐沉睡。
这个时候,一家院墙上突然冒出了个小脑袋,小嘴儿一笑,两只眼睛圆溜溜的。不是庄王府的云端是谁?
金玉斋里面早就没有动静了,她呵了呵手掌,不让她进去?别忘了,她可是爬墙高手。
三噌两噌她就进去了。
端姑娘猫着腰在一溜的柜台上翻找,一时找不着她还急,“哪儿去了呀,明明见他放这儿的,奇怪.....”
隔壁间儿的掌柜迷迷糊糊听见有声音,一个激灵坐起来,坏了!进贼了!他老婆被惊醒了,不满的抱怨,“干什么呀大半夜的....”
“嘘...”杨老板披上衣裳,顺手拿了根儿铁棍,也猫着腰出去。
躲在暗里观察了一会儿,一切正常啊,难不成是遭耗子了?杨掌柜将灯点着了,在店里转悠了一圈,小伙计也跟着出来了,“怎么了师父?”
“边边角角的都找找,看是不是进来耗子了,我刚才明明听见有动静儿。”
小伙计和老板搜寻了好几遍,连一根耗子尾巴都没瞧见。
柜台底下有个不大的空当,她手脚灵活的拱进去,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阴影里,不细看根本看不到。小伙计打着哈欠过来,迷瞪着两眼什么都看不清,伸脚踩了一下。端端痛的差点跳起来。小伙计感觉好像踩了个什么东西,刚要趴下来看看。
她听见杨老板说,“三儿啊,没事,先睡吧。记得明儿早上去东市买只大黑猫回来。”
“欸,记着了师父。您也早点睡。”
脚步声消失了,店里重新暗了下来,端端差点疼哭了,呵着被踩红的手腕从柜台底下爬出来,“疼,疼,疼.....”这一脚不是白挨的,还真让她把那镇店之宝翻出来了。
她也不是白拿的,呼了呼发烫的手腕,从怀里掏出清灼留给她的那尊法器——“玉枕”。她还怪舍不得的,抱着“玉枕”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把法器放在扳指空出来的位置上。
回去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差点走岔了路,转来转去,亏得庄王府大门前的灯笼高高挂着,她才一眼瞧见了那两尊石狮子。王府已经闭门了,她贴在门缝儿上往里瞧了瞧,一队巡夜的侍卫正好经过。
第二天是庄王的生辰,王爷虽不注重,但宫里的母妃是很惦记儿子的。虞贵妃早就给庄王爷下了均旨,今日的大事小事统统放一边儿去,进宫过生日!
王爷无法,今日一天的功夫恐怕都得耗在宫里了。
脑子里想着想着,庄王便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愣了下,呼啦一下子坐起来,“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庄王爷有些窘,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堆了堆被子。
眼下天儿热,王爷一个大男人身上火力足,晚上睡觉自然怎么凉快怎么来。好家伙,这么个大妞子大清早就闯进来了,能不让人尴尬吗?
端端不在意王爷吼她,反倒是眼睛blingbling的,忽然从背后拿出个方形小盒子,“给你——”
庄王爷皱眉接过来,“什么东西?”
打开一瞧,居然是一枚白玉扳指,王爷这就稀奇了,“你哪来的这么个东西?”
端端托着下巴往别处一扭头,没看他,“我用‘玉枕’跟人家换的,给你的生辰礼物。”
算你个丫头有心,这么多天了,庄王爷总算是露了个笑脸,“哪个傻瓜竟然看得上你那只碗?”
端端不回答,小脸笑得欢,把扳指从小盒子里抠出来,一手抓过来庄王爷的大拇指给他戴上了。完了之后自己还乐呵呵的说好看,“哥哥喜欢吗?”
王爷勉强点了个头,“还可以。”其实心里老感动了,她总算是把清灼离开的那档子事儿放下了。
人家姑娘又问,“比昨天那个女孩的礼物还喜欢吗?”
昨天那个女孩?谁呀?穆疏?
王爷老半天才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收了礼物就赶她出去,“行了,礼本王收了,你先出去吧。”说完,想起一个事儿来,“还有,以后不准你随便乱闯男人的卧房。”
端端歪着头问,“管事也不可以?”
庄王爷皱眉,“管事也不可以。”
“那张锐呢?”
“张锐也不行。谁都不行!”
“哥哥也不行吗?”
“哥——本王...也不行!!”
“哦。”
扳指戴上了手,王爷就没有摘下来。
听女使说那丫头送王爷生辰礼物了?张锐过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王爷心情不错。
王爷打了一会儿拳,吃了长寿面,又进书房处理了大大小小的军务。日上三竿了,他才起身往宫里去。临走前嘱咐管事,今儿中午问问那个丫头想吃什么,想什么就做给她吃。
王爷是个不爱显摆的人,加上又是习武之人,更不爱金玉首饰的往身上挂,嫌累赘。难得会往手上套一枚扳指。管事瞧了,也觉得王爷心情不错。倒是张锐摸楞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王爷的马车路经南大街,行了一半路,就停下了。前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王爷不悦,“为何不走了?”
“王爷,前面金玉斋发生了偷盗案,官府的人来了,一堆人把路挤得水泄不通。”马夫回话,“要不过去赶一赶?”
“不必了,绕路,先进宫。”
“遵命。”
庄王爷不爱管这些官司事儿,扯来扯去烦得慌,横竖有负责人在,索性绕开走。不知道谁眼睛那么尖,老远就喊,“那不是庄王府的马车吗?”
“哟,是庄王爷大驾。还不快让路!”
金玉斋的老板和一个大肚子男人拉拉扯扯,主理此事的赵大人在一边嚷嚷着,“都站一边儿去!看不见王爷的马车过来了吗?”
庄王爷本不想理的,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冷不丁那金玉斋的老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前,“王爷,求王爷给小民做主啊。”
街上一大堆人瞧着,可真是热闹。那名被金玉斋老板拉住的大肚子男人满脸涨红,看来是极其生气的,他也噗通一声跪下来,“王爷,您也给小人评评理。这姓杨的非说他家的镇店之宝是小人偷的。简直欺人太甚,小人虽不多大富裕,可家里也算殷实,谁稀得去偷他一块破扳指!”
马夫打了车帘,王爷下了马车,负手而立,自上而下的俯视,威严十足,“你说他偷你的东西,证据呢?”
“这....可昨日,小人就只给他看过我那宝贝啊,他没要,嫌贵。这买不起就来偷,他的嫌疑还不大呀?”杨老板也是真急了,那么贵的东西,说丢就丢了,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啊!
“你血口喷人!就那么个破玩意儿,白给我我都不带看的!”
王爷被他们吵得心烦,一摆手,叫他们住嘴。
他们可真都住嘴了,傻了似的盯着王爷的大拇指,哦不,是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然后瞧热闹的人们怪异的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人面面相觑。
张锐顺着杨老板的目光看过去,那白玉扳指如琼脂,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金玉斋、贵重物.....张锐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不会吧.....
庄王爷当然不明白这俩人露出这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啊,“盯着本王看什么?”
杨老板不敢问呐,王爷手上的扳指怎么跟他家丢得长得一模一样呢?连唯一的一道暗花纹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这不是他丢的他自己都不信啊!!
杨老板摇了摇头,“兴许是小人记岔了,放错地方也不一定。小人回店子里再找找,再找找....”
伙计扶着他家的老板往回走,发现老板浑身都在抖,“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杨老板捶着胸口,“我,我肉疼啊我!!”
王爷问身旁的张锐,“本王有什么不妥吗?”
张锐连忙摇头,您没不妥,就是有个人,她不大妥。
杨老板还没走几步,庄王爷发话了,“站住。”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俩方才那样瞧本王,什么意思?”
大肚子男人没犹豫,“小人方才还以为眼花了,王爷的扳指跟杨老板的,一模一样。现在看,更像。”
杨老板眼巴巴的看着王爷,弯了弯腰,弱弱的表示:就是啊,王爷,可像了.....
杨老板两只手比了比,“....那位‘贵客’还给小民留下了个这么大的碗,您看.....”
王爷脸色这就不好看了,他把那玩意儿从手上摘下来,回头瞪了两眼张锐。张锐连忙心虚的低下了头,爷,我什么都不知道。
庄王爷没去皇宫,马车掉头回了庄王府。
端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个人拿了碟儿鱼食趴在亭柱上喂鱼。仆人过来寻她,说是王爷回来了,正急着找她呢,“您快去吧。”
端端放下鱼食,扑了扑手掌,喜滋滋的跑去了于勤院。
一进门儿就见王爷唬着脸坐在上首,桌上放着那枚玉扳指。
她右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