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一阵悦耳的琴声入耳,我不禁驻足,这琴声悠悠切切,比不上钟隐先生的空灵开阔,却独有一丝韵味,仿若冬日里一杯暖茶,暖得了身,却暖不了心,带着丝丝遗憾和哀伤。
“公主殿下这边请。”了空大师提醒我一句。我便没有停留,一心想先安顿下来再说。
清竹轩不大,竹林做篱,溪水为引,走上弯弯折折的小桥,便是几间竹屋,桥上每隔十步,便立着一盏烛台,瞧这制式,便知是云霁寒特意加上的,他知晓我怕黑。进得竹屋,便瞧见一应都是竹子做成的家具和装饰品,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把竹子做的摇椅,这是我最喜欢的,幽静而惬意的日子就在眼前。
“佛堂就在西厢,公主殿下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知会老衲便是。”了空大师这是要撤了。
“大师辛苦!”我客气地说。
把了空大师送走后,我冲着春华秋实道:“你们留下来收拾吧!我和青鸾姐姐出去玩儿了。”
说完,便欢喜地拉起青鸾走了,这里的舒适叫我抑郁已久的心都舒朗起来了。
走到溪边,我把小九放出来,它在石头间跳来跳去,看起来也很欢喜,它还伸出前爪就捞溪水里的小泥鳅,我笑道:“你就别欺负它们啦!你又不吃!”
小九不依不饶,撩得格外高兴了,干脆跳下了水,在水里噗腾起来。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怕水的猫儿呢!”青鸾觉得稀奇,我转头看着拘谨地站在我身后的青鸾,突然道:“青鸾姐姐,你想离开吗??”
青鸾惊愕,立刻跪在地上,俯首道:“奴婢多嘴了!奴婢知错,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我把她扶起来,说:“青鸾,你误会了。我是说,你想不想脱了奴籍,做个自由的人。”
见她错愕地愣住,我又说:“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也是女人的香冢。我放你离开,还你自由身,你可愿意?”
青鸾这才会意,却又跪下来,道:“主子,奴婢天生贱命,宫外生活清寒,奴婢受不了苦才自愿进宫侍奉太子殿下,如今公主殿下若是不愿要奴婢了,奴婢愿意再回东宫伺候太子殿下,哪怕做个低等宫女,奴婢也愿意。”
我蹙眉:
“你就这么喜欢受制于人?”
青鸾却说:“奴婢从小在教坊长大,人间疾苦,奴婢不想再受了!”
“想不到你这么虚荣拜金!”我冷笑,这竟然就是我黄雀儿教出来的好妹妹,一身的奴性!“你想爬上太子哥哥的床?看来你本事还不够大。”
我讽刺她,她却低头不语,我看到她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嗤笑一声,转身不再看她:“这就是你选的路?”
“是!”青鸾声音坚定。
“好!”我踢了一脚石头,说:“我不拦着!你不要后悔!滚!”
我拼了命的护了一世的妹妹,竟然是个宁愿委身在男人身下求富贵的卑贱胚子,我恼,我气,我以为我死后,你在教坊卖笑,你会更渴望一副自由身,没想到,你走上了这条我嗤之以鼻的路。早知如此,我何必救你。
再回头时,已经没有青鸾的影子,小九也不知跑到哪里玩儿去了,我无力地跌在岸边,鹅卵石铬得我痛,却不及我的心疼。
“修!”我唤了声,“下来陪我一会儿。”
修从竹林深处走出来,快步来到我身边,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摆摆手,说:“没事儿,就是累了。”
我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说:“过来坐。”
修没有坐,提着剑站在那里。
我也不管她,抱着膝盖,把头埋起来,眼睛有点湿,我在裙子上蹭了蹭,环顾了下四周说: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可惜,这里没有明月。”
我没有心中的明月,以后要走到哪里去,也还没有相通,当真是力不从心。
“曾经有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我抬头看他,他点头。
我捡起一个石子,投进溪水里,水花也在我心里溅起,我说:“百年前,昭国武帝有两个儿子,一为英王,一为湘王,二人乃是一母所出。皇帝中意湘王,而英王也颇有治国之才。有一年,英王因赈灾银贪墨案被牵连,被削去了爵位。湘王不愿继承皇位,他只想与知心之人一同踏遍山水,游遍山河,于是,他扶持自己的亲哥哥,支持英王,英王确实有能力,三年后便东山再起,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那一年,我朝与昭国在边关大战,湘王自请出征,却在战事僵持不下之时,得知了皇帝病逝的消息,英王继位,为稳固朝政,要求与我朝求和,湘王回朝奔丧,却在皇帝的棺椁前,被大臣弹劾拥兵自重,有通敌之嫌。”
我顿了顿,捶了捶地面,道:“英王,诬陷了湘王,把湘王下了狱,湘王死不认罪,英王便打折了他的腿,对他严刑拷打,朝堂上,英王把湘王的势力一网打尽,并最终以谋反罪,将他处以极刑。”
我凄然地笑:“这可能与你们知晓的史实不一样吧?成王败寇,湘王死得惨,死后还要背上叛国谋反的罪名,受万人唾骂。有谁想到,他只是一个向往无忧无虑生活的年轻人,他只是想远离是非,远离尔虞我诈,他只是……”我哽咽,道:“他只是想活得像他自己罢了。”
“我错了吗?帝位、皇权,抵得过人间至真的亲情?抵得过天地是非?我只想求得一个心安,想活得干净些。可偏偏,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懂我心中所想,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凤命,天生就是要做皇后的,要母仪天下,要执掌凤印,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从来想要的,只是两个字:心安。不负他人,也不负自己,怎么这么难?”
借着青鸾的事,把所有的负能量都倒出来,说给修,也只只有哑巴才不会反驳我吧?我那愚蠢的所谓的原则,虚幻的向往,于我此时此刻的身份,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