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最痛恨的是梁怀吉的人品,据说此人为了福康公主休妻弃子,妻儿冻饿不行时,他才送了些米粮,儿子饿急了想吃,却被他活活的打死。如此卑劣之人跟着公主,实在是老天不长眼,也怨不得会给赵蓉带来如此大的阴影。
英宗继位不过四年多便驾鹤西去,太子赵项登上了龙椅。看赵蓉的年纪,仁宗皇帝去世时应该不满八岁。毕竟不是父亲的血脉相传,赵蓉在**中能宠爱她的也只有太皇太后。想起曹老太太的温言规劝,李琦才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
看看眼前性情内敛的少女,李琦满心的疼爱,幼时丧父丧母,和自己的经历如此的相似,不知道这娇弱的女孩怎么挺过来的。
“将来我一定让你天天笑着。”李琦爱怜的轻拂对方的秀发,风中送来隐隐的花香。
人有时很奇怪,喜欢一个人,往往是毫无理由,李琦能感觉到赵蓉对自己是喜欢的,这种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被需要,被依恋。
一大早,李琦换了身新衣,准备去堵两位相公。前几日去相公家拜访没见着人,等在下朝时又不见对方出来,据说是留在宫里和官家说事,不知真是很忙还是有意躲着。他等不急了,宫里老太太催着,梨园里顾惜惜日渐憔悴,还有个心疼的蓉儿等着他去爱护,剧院的事必须尽快落实。
李琦紧赶慢赶的来到南城军营前,谢六传来的消息,前不久抽调来的边军今日和宣威军比试,场地便选在此,相公们一准会来。
没等李琦喘口气,王大牛人骑着头驴果然出现了。
“王相公。”李琦远远喊了声,忙走上前作了个揖。
“都尉啊?”王大牛人暗自皱皱眉,相公的涵养自然不错,摆摆手示意军士让开。
“王相公,我可总算见着相公了。”李琦嘻嘻一笑,求人么,脸皮就得厚点。
“老夫近日忙碌,未知都尉一再相寻所为何事?”王大牛人无奈道,李琦发了笔大财他也听说了,这回不该是为银子的事。
“相公,我把银钱凑了不少,上回说的剧院一事可有着落?”李琦也不罗嗦,直接讲明来意。
王安石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满心考虑变法后续如何进行,戏曲推广一事彻底搁之了脑后,想了想道,“既然银钱不缺,都尉自去建便好。”
李琦一傻眼,自己建,难不成这地皮还得自己花钱买?那不是彻底的冤大头,就是卖配方的钱他也没打算白赞助,想好了要捞回来的,上回给两位描述的未来发展钱景整个白说。“相公,这戏曲推广非是我一人之事,建剧院的场所总要朝廷批复一块土地才是。”
王安石瞪了下眼,“有你那银钱,大宋各州府尽可去得,何须如此麻烦。”
好么,这下子连下去慰问演出的钱都要李琦出了,王大牛人算的可贼精,李琦不满道,“王相公,私是私,公是公,我这凑来的银钱还未说朝廷将来如何偿还,怎就被相公惦记上?”
王安石老脸一红,踌躇片刻道,“都尉曾言可收费观戏,也罢,你遣顾行首等人去往各州县,支取费用都尉先垫付,收来那观戏费用尽可充抵,如此若何?”
李琦苦了脸,满大宋就这汴京城里最富裕,蔡河、卞河、广济河再加上五丈河,四条河流依托黄河由春至秋水运不歇,又有多条道路通往四方,影响辐射全国,自己不在京城发展戏曲跑州县去,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没见离汴京一百多里的庄户日子都过的勉强,下乡搞心连心工程何时能回本?
“王相公,这戏曲一道,只有在京城才能迅速铺开,而后推广,还请相公明察。”李琦只得再次说明。
王安石并非不懂,最早是担心京城人潮涌动发生意外,李琦要建剧院约束观戏之人,他也不反对,可这银钱确实为难,如今李琦又要土地,汴京城里地价颇高,连官家想扩建宫室还得与百姓好言商量,没办法强制搬迁,李琦的难题他确实无法解决。“都尉,你若一心要建剧院,这土地之事自去找户主商量买卖,老夫拿不出银钱与你,将来剧院收入,尽归与你可好?”
王大牛人无奈又让一步,李琦心中暗算,不足三万两银子,自己要是出钱买地,再雇工修建,无论如何也建不了两座,何况庄子里百多口还要花销,剧院后期运转费用还没算,这怎么算怎么吃亏。
李琦干脆耍赖道,“闻听相公要裁汰军士,并营合军,这空出的校场、营房总归能划出一块土地。”
王安石一个头两个大,遇上这死缠烂磨的滾刀肉真正倒霉,“这空出的土地正打算发卖了权作遣散费用,如何能白白与你。”
李琦急了,自己急吼吼的催陈匠头烧出金瓷,可不就看中这次裁军空出的土地,他拉住王大牛人的袖子道,“相公若甩手不管,我自去寻官家分说,太皇太后还说要观戏,明日一发请去梨园,让官家评判。”
王安石愣了下,曲艺之道在他心里远没有李琦那般看重,李琦一说要拉赵项去梨园,可把他难住了。好容易官家再未提起顾行首,李琦这一搅闹还不又生出事端?正为难间远远瞅见宫里的内侍、禁卫已出现,顾不上太多,一揪李琦道,“都尉且先进去,剧院一事稍后再谈。”
李琦信口开河的耍赖唬住了王大牛人,不情不愿的先进了校场,他感觉王大牛人八成使的是拖字诀,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打定主意今日不给个说法就赖定了对方。
校场外人仰马翻,王安石接了官家又和几位相公、枢密使见过礼,呼啦啦一大群宫中侍卫先进来,围着校场的阅兵台站作了几排。
李琦被赶到左侧站在一堆枢密院的官员后,认识的一个没有,他退到最后一排站住,夹在横翅膀的官帽中间实在难受。
校阅台上君臣不知说着什么,李琦踮起脚张望了一番,隐隐看见王安石的影子,他无心听身前的官员说些什么,一直留意着王大牛人的动静。
半炷香的时间,王安石和几个相公一起下了台子,留下皇帝和枢密使吕公弼,旗帜挥动中,轰隆隆的脚步声响起,大约近千的宣威军跑步进了场。千多名的士兵都是身材强壮,黑袄配上绯色背子,半身的皮甲遮住要害,齐刷刷的手持去了头的长矛,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
没多久,三百人的一营边军骑着马进了场,队列算不上齐整,可是那隐隐的杀气却盖过了千多人的宣威军。
边军的武器都换了木刀,李琦知道比试要开始了,王大牛人一时半会走不了,他好奇的向场中看去。
校阅台上旗帜舞动,两方军士轰隆隆的各拉开距离,等了近一炷香,巨鼓声猛的响起,宣威军呼喝着挺起没头的长矛结成雁行阵,打头厚重密实,两侧随时可反卷支援中间,收紧便成了斜菱形方阵。
李琦还是头一回目睹古代的战阵,边军那里已抖着马缰小步跑起来。
鼓声越敲越急,数十个呼吸间三纵的马队猛的提速,挥舞着木刀收紧成一把楔子直撞向宣威军左侧中间。巨大的声响中场上顿时人仰马翻,尘土飞扬裹成一团,李琦伸长脖子也看不分明,就听见前方官员大声议论起来。有说开战前宣威军有弓箭手射击的,这番简单的冲撞不公平。有说边军只上阵三百,已把弓箭射落的提前减去,何况边军也没有用箭。
李琦听的晕头晕脑,战争的事只在电影里看过,原先的书呆子所知更少,他听不出谁说的对,场上的比试在他眼里更象一场游戏。转过脸,他又向校阅台下找寻王大牛人的身影。
找了一圈没找见,李琦一急,顺着边向那处走去,观看的众人和守卫都全神贯注盯着场上,李琦在喧闹声中慢慢靠近台下,终于瞅见一脸醬黑色的王相公。
李琦凑到对方身侧,拉拉袖子道,“王相公,这比试哪方赢了?”
王安石一侧头见是李琦,没好气道,“枢密院定的比试规矩有误,这如何能分出两军强弱。”
李琦揉揉头,看出对方心情不好,不懂装懂道,“三百对一千,算是平手吧。”
王安石鄙夷的瞅了眼李琦道,“若是禁军都有这能耐,幽燕之地探手可取。”
李琦讪讪一笑,原来宣威军作弊啊,也是,你老人家要砸人家饭碗,人家自然要想办法挑最好的兵来比试,至于其他手段,傻子才不使。他偷眼往周围晃了一圈,瞅瞅官员脸上的表情,明白人自然也有,却无人敢大声指责,看来这潭水真的不浅,连枢密院都故意作梗。
一场马、步对战终于结束,没多久又有两队人上场,这次是三百对三百,李琦看出这回是要测试短兵相接了。王大牛人脸上挂着黑锅,李琦自然不会找没趣,眼下不是商量事情的时机,他干脆守在对方身边,一同向场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