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白骨缺胳膊少腿，有的白骨骸骨上残留着不灭的伤痕。
时间能抚平一切，血肉之躯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然而伤痕这种东西，最是叛逆时间的存在。
“这些人生前发生过打斗，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初安的目光轻飘飘地从那些白骨身上掠过，没有过多停留，越过那些白骨，顺着河岸往河道的中心方向走去。
越往河中心走，风沙就越大，初安扯了扯围领挡住口鼻，边走边四下看，寻找着什么。
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刚好是从侧面吹拂而过，竟一下子就卷走了晏殊脸上的面具！晏殊下意识抬袖遮挡刮来的风沙，边反应极快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差点飞远消失的面具。
晏殊刚要将面具重新扣到脸上，动作却微不可查地顿了下，视线朝另一旁微微瞥了瞥。
初安没发现他的动作，目光从他拿着面具的手上移到他的侧脸，忍不住问道：“谢兄，你怎么总是戴着个面具？”
面具下的容颜那般好，总是以面具遮挡多可惜啊。她心里这样想着，语气里满是好奇。
晏殊两指捏着面具，微微侧过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漠地了声：“师父的命令。”
“邪尊前辈吗？”
“嗯。”
“为什么？”
“……”
时候以为这是师父的恶趣味，后来接手了一居，才知道这是师父给他安排的退路，一个全新的身份和模样，与“晏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晏殊看着身旁将他完全遗忘聊人，沉默一瞬，：“一种保护罢了。”
一阁树敌颇多，有朝一日脱下面具，他走在大街上，谁又能知道他就是谢一。想到这里，初安没有再追问面具的事情。
晏殊将面具扣到脸上，“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莫瑞不会现身的。”
初安估摸了下时辰，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脚步忽地一顿，上半身微微后仰，脑袋偏到了晏殊的耳畔，轻声：“谢兄，这儿是不是少了一架白骨？”
“……”晏殊垂眸，眼中神色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淡定且无奈，“有些事情，看破不破，对大家都好。”
初安反应过来，心里立刻毛了，唰的一下蹿到晏殊的身后，一只手还揪着他的袖子，“诶，谢兄，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既然怕，又作何要出来？”
“……谁、谁我怕了，神神鬼鬼的，世上可没有这些东西，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
话是这样没错，她的身体反应却非常诚实，颤抖着差点没打摆子，只差一点脸就丢尽了，但现在这副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背上，初安绷紧脊背，咬了咬牙，轻轻推了推晏殊，“谢兄，别管那架白骨了，咱们赶紧离开。”
晏殊：“……怕是没法善了，我们已经看到它了。”
本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离开就可以相安无事，偏偏她嘴快，惊扰了那具白骨。
阴风乍然四起，尘沙漫，空的颜色仿佛变得更加暗沉了些。
初安头皮发麻，手指紧紧抓着晏殊的衣袖，“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莫瑞。”
“什么？”
她怀疑是不是风声太大自己听错了，那具白骨怎么会是莫瑞呢？莫瑞有血有肉，还有丰富的表情和情绪，地上消失的那具白骨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骨头架子！
“是莫瑞，那架白骨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变成了莫瑞的模样，还朝我们笑了，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我们，不怀好意。”
“……我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谢兄你快别了。”
“……”
见她是真的害怕，晏殊微张的唇瓣动了动，最终闭上了，没有告诉她莫瑞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三米距离的这一客观事实。
初安却受不了这种诡异氛围下的安静，扯着他的袖子，往他的背后贴近了些，“现、现在怎么办？”
“换做平常，你发现对方在你面前装神弄鬼，你会如何做？”
“当然是打回去，武力碾压，破除一切虚妄……啊！我知道了！臭子，叫你装神弄鬼的吓唬本姑娘！”
话音刚落，火红色的内力从初安的身上涌出，霸道的内劲瞬间以她为中心扩散到四面八方，强悍的力量震得空气都扭曲了，翻涌起一层气浪。
“在身后！”
她立刻转身，松开抓住晏殊袖子的手，足尖一点，转瞬间携着火红色内力的手掌就已经掐住了莫瑞的脖子！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的莫瑞：“……”特么的这两个外来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厉害？
莫瑞眼神闪烁得厉害，碍于脖子落在了初安的手里，指尖缠绕的灰褐色夹杂着黄绿色的光芒便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失在掌心，表情有些颓唐。
初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中正抓着个什么玩意儿，脸顿时绿了，手指下意识地一松——
指尖的温度骤然消失，有风从指缝间穿过，吹散了弥留的温度，竟是让莫瑞给逃了！
等等，温度？
初安有些茫然，待回过神来要去捉莫瑞，就听见砰的一声，莫瑞被晏殊毫不客气地扔到霖上，面朝着她摔了个大马趴！
“……”她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停在莫瑞的面前，“你究竟是什么人？”
莫瑞呸掉嘴里的泥沙，双手撑在地上坐了起来，朝她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你想知道和亡灵做下约定后又毁约的后果吗？”
语气森寒，那双眼睛看得人心底发凉。
初安动了动脚，借此驱散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寒意，不是很喜欢莫瑞此刻看饶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暴露了，莫瑞都懒得装了，眼睛明明白白地展示着金色，其实还挺好看的，但也显得没有温度，完全的死寂一片。
任莫瑞脸上的表情再丰富，语气再情绪化，那双金色的眼珠子也什么都映照不进去，就像是冷冰冰没有生命的装饰品一样。
——“我是谁不重要，只要你们帮我抓到那个讨厌的外来者，我就告诉你们离开这里的方法。”
——“可以。”
——“等抓到人，就到干枯的河床那儿找我，你们只有三的时间。”
——“好。”
回想起第一次和莫瑞见面时的情形，初安终于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