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比试时蒙住脸,但从体型、气度和动作,穆仍可以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当时的比试对手。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不用隐瞒,今天和你交手的就是我本人没错。”侯爵大方的回答。
“不过我倒是感到意外,大剑士的认可证明可以当作礼物来送人,战士的认证制度是否该检讨了。”穆不客气的说。
“认证只是为了方便找出有能力的人才,持证者要有与之相符的实力才是重点,今天的测试已经证明你的能力。”
侯爵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本人是王国内仅有的两名大剑师之一,虽然测试时有所保留,但一般大剑士已经不是对手,更远非剑师等级能相比。
卡伦的公会受到王国军方掌控,侯爵身为军方的首脑人物,要掌握这种非公开的测试并不难。
对这种说法,穆倒是不以为然,今天有这种干涉认证的恶例,以后难保有同样的事发生,而将证明颁给能力不相符的人。
他以为认证是个好制度,但良法美意一但被特权介入,制度的崩坏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的立场让他只能点到为止,并不适合向侯爵坚持这点,因为要贯彻主张的话就得退回认证,这无异是自找麻烦。
“首先我要感谢你从盗贼手中救出小女,并为小女的过份行为向你道歉。”侯爵说道。
“内人去世得早,我出身军旅不太注重一些繁文缛节,没有好好管教他,以致养成了他骄纵的个性。”
其实想清楚了以后,对米西鲁小姐的作为,穆也觉得没什么好生气了,原本来参加认证测试就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团长的请求。
当初被强盗抓住时,那个不知世事的姑娘大概也不晓得自己将被蹂躏,以为只要家里付赎金就没事,相反的,那两巴掌他可是很明白是怎么回事。
曾听过某些贵族为了小事杀害平民的行径,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报复算是很可爱的了,更何况他现在也得到所要的认证,费用也倍增的拿回来了。
真正让穆不安的是侯爵来访的真正目的,为了此事他亲自上场比试,却又在事后秘密来访并送上认证致歉。
这如果单是为了米西鲁小姐的事,那两件事就前后矛盾了,由此可推想侯爵一定另有图谋。
“侯爵大人,我想你秘密前来,为令嫒来向我道谢和赔礼应该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就请直说。”
侯爵笑了一下,示意两名随从到外面去,“和你谈事情真是方便,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帮我弄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为什么找我?”穆问道。
“我调查过你的所作所为,发现你擅用各种手段来达成目的,而今天又试过你的身手,王国里可以和你对抗的剑士,恐怕也没几个。”
“我手下虽然有不少本领不错的骑士,但是光靠武力是办不成这件事的,必须是更灵活的人才行。”
在晓得自己女儿身边发生的事和打算做什么之后,侯爵对整件事做了更多调查,发现之前普罗西亚使节前来时,穆也参予其中。
而昨天接到报告,在帕威鲁森林出没的强盗被人杀死在路上,可能也是他所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去办事的人必须是和你没有密切关系的人,这样万一失败了才不会牵连到你,对吧?”穆冷冷的看着他说。
“这我不否认,不过还有一点也是我找上你的原因,之前你救了小女,却没有要任何报酬就离开,这表示你是可以守密的人,也不会为了私利出卖他人。”
侯爵的坦白让穆颇有好感,而决定先听听是什么事,再做决定。
“是吗?我的工作代价也许没你想的低,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了解状况,才能决定是否接受你的请托。”
侯爵晓得他已经有兴趣也不会泄密,于是开始向穆说明情况。
帕威鲁和邻国普罗西亚为同属拉威尔人,而两国的邻国哈西克却属于另一种族诺曼人。
哈西克境内多山地,矿产丰富,但土壤较贫瘠,导致粮食出产不足,食物需要依赖进口,这对国家安全是极为不利的。
因此他们数次对普罗西亚发动侵略,企图夺取普罗西亚的肥沃农地来弥补粮食生产的不足。
基于同种族的情谊和两国王室的姻亲关系,帕威鲁在普罗西亚遭受侵略时都会出兵援助,因此哈西克人屡次被打退。
然而最近哈西克极力向帕威鲁示好,表示愿意结为同盟,如果只要不援助普罗西亚,他们愿意每年提供六千万索尼的金援给帕威鲁王国。
为此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以军方将领和几位重臣为主体,认为这是哈西克人的阴谋,目的只是在瓦解两国的关系,好遂行侵略计划。
而一派以文官为主体,认为这条件非常好,可以改善财政状况,而且让两个邻国因战争耗损国力,对本国安全更有保障,甚至有机会坐收渔利。
得知这个消息,普罗西亚特地派遣王室成员前来加强两国关系,并增加对帕威鲁王国的经济优惠,才暂时稳定两国的关系。
当时为了阻止他们,哈西克甚至派遣杀手,打算杀害使节,破坏普罗西亚稳定两国关系的行动。
但是要求结盟失败之后,文官派仍然在大力活动,主张和哈西克结盟才是对国家有利的,而哈西克也提出更好的条件要求结盟。
米西鲁侯爵是军方首领,极力反对接受哈西克的同盟要求,但是文官派不断以经济利益和国家利益的说法来影响国王。
近来国王在文官派的极力劝说下,立场有松动的迹象,如果国王终于被说动而签定盟约,那哈西克便可无后顾之忧的对普罗西亚发动战争。
所以军方试图阻止这种情况,调查的结果发现最力主张和哈西克同盟的财政大臣马萨斯,接受了哈西克的馈赠而为结盟一事活动。
只要能拿到相关证据呈给国王,就可以让国王对文官派的信任瓦解,坚定拒绝和哈西克结盟的立场。
之前护送使节前来,那时穆对三个国家间的关系就已经有一点认识,现在听米西鲁侯爵说这些事,觉得情势比之前的推测还要复杂。
从哈西克事先的准备工作来看,这次不战则已,一但开战定是倾全国之力势在必得。
除了对帕威鲁的外交工作外,说不定还请其他国家一起出兵,那普罗西亚就真的危险了。
对帕威鲁所提的条件表面看来优惠,不费吹灰之力每年就可取得巨款,但是一但普罗西亚被瓜分灭亡,那这笔钱对方也没必要继续支付了。
这样一来,不过拿了几年的些许好处,却让强邻壮大起来,而接下来哈西克的扩张对象就换成帕威鲁了。
即使趁两国战后兵力疲惫之际,趁机掠夺领土,一边是同种族的国家,一边是签订盟约的国家,不管对谁出手都会招来卑劣的恶名。
名义不正就会影响到外交活动和军队士气,到时候面对之后的战争就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因此以帕威鲁国家和人民的长远利益来看,维持和普罗西亚的友好关系才是明智之举。
米西鲁侯爵虽然知道财政大臣有和对方往来,并且有相关的协议文件,但军方是不能强行进入他的宅院搜查的。
真的强行搜查,且不说能否搜到,对方只要先将协议文件销毁,自然查不到什么。
那时对方就可凭此事藉机发挥,说军方嚣张跋扈,那时很有可能说动国王同意结盟。
听到这里,穆问道“为什么不试着收买伯爵家的佣人来盗取文件呢?”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侯爵回答,他们之前试图收买伯爵家的佣人,但伯爵御使仆佣极严,多次为了试探下人的忠诚,派人假意以厚利收买或恐吓威胁。
如果仆役被收买或屈服威胁,就会受到鞭笞重惩,再犯就会打断手脚逐出。
因此收买和威胁伯爵家仆人的行动完全没用,他们只能另外打算。
“那派人去偷呢?”穆又问。
“那也试过了。”侯爵说,当时派出几名特务人员和收买几名真正的小偷,企图偷取文件,但马萨斯家守卫严密,都被发现而失败。
其中还有一名小偷被抓到,被严刑拷打后处死,但因为他不晓得多少内情,所以伯爵虽然怀疑,但也无法证实是谁指使的。
所以最后他们想出了派人混入的方法,侯爵的计划是派一名没没无闻但能力卓越的人,去应征混入马萨斯伯爵家搜查。
只要拿到伯爵私通哈西克的证据,其他人为了表明不是和他一路的,到时自然不敢再主张和哈西克同盟。
派去的人必需能力优秀而又忠诚可以信赖,但侯爵手下这样的人才都早就被发掘出来崭露头角了,如果派去卧底,人家只要稍加调查马上就会被拆穿。
正在为物色适合的人物伤脑筋时,女儿却跑来找他借人,让他发现了一个适合的人选。
救人却不要酬劳,表示他不受利诱,敢在强盗面前玩那种把戏,表示头脑灵活而且有胆量。
在经过实际的测试,也证明他的身手非凡,只要以情理说服他,会是最理想的人选。
当听了侯爵的计划后,“我拒绝帮你去做这件事。”穆干脆的回答。
侯爵想再劝说时,他又说“因为这件事我和你手下的人一样,都是很容易泄底的。”
“不要忘记,我曾破坏过哈西克人杀害使节的计划,东方人并不常见,当时参与行动的人一定对我印象深刻。”
“如果伯爵有和他们接触,很可能听过这件事,说不定,他的宅邸里就住着参与当时行动的人。”
“把希望寄托在伯爵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那实在太冒险,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听到拒绝的理由,侯爵只能把想讲的话吞进肚子里了,虽然从调查中知道有这回事,但这一点他在盘算时确实疏忽了。
“不过我还是有别的方法把文件弄到手的。”这句话却又重新燃起侯爵的希望,等着他说下去。
“其实我的方法你们之前也用过了,就是偷,之前你们派的人会失败,应该是调查不足,而真正高明的小偷,即使面对严密的警备,也有办法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侯爵不以为然的说“我们在派人前都有作过调查,还找出房子的设计图来研究,要执行任务我们怎么会没有调查呢!”
“这种事不是调查建筑物就好,更重要的是里面人员的警戒配置和日常作息,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特别的调查方法。”
侯爵很惊讶对方好像很老练于偷窃之道,因为一个救人不要酬劳的人,实在很难跟小偷想在一起。
像是看出侯爵的疑惑,他先说明“我并不是盗贼出身的,可是以前因为特殊情形,曾对这方面作过研究,所以比一般小偷还要高明些。”
“用偷的方法在时效性上会比派人卧底来的快,从你说的伯爵考核下人的情形来看,派去的人想获得信任必须花掉相当长的时间。”
“假如在取得密件之前,国王就已经被说服而同意结盟,即使以后取得密件呈上,那时结盟的事也不能轻易取消。”
“因为公开这种事必会成为他国的笑柄,让人知道国王受到哈西克人的愚弄,所以为保全面子,国王很可能让盟约维持下去。”
“所以越早取得密件就越有利,在这种情况下,用偷的会比派卧底好。”
听完说明后,侯爵认为他说的不无道理,便问“那么你是打算去伯爵家把东西偷出来吗?”
他点点头“不过我需要几天时间调查,而且也得准备一些工具,需要请你帮忙的东西我会列出来给你,或画出图样请你找人制作。”
在协议好要将东西偷出来以后,侯爵提出报酬的事。
“只要这件事能办成,如果你要地位,我可以让你成为王国的高级军官,如果想要财富,我也会给你丰厚的酬劳。”
“我的报酬可是比你想像的要高。”说完他比出三根手指,“我要三百万索尼。”
听到这个数字,侯爵确实吓一跳,这笔钱够让人舒服地过一辈子,但从各方面来看,他并不像是个贪图享受的人。
“不用吃惊,听完之后你会很乐意付这笔钱的,那并不是要给我的,而是要你用这笔钱成立伤兵疗养院和战争孤儿院,并在之后持续给予维持经费。”
“设置这两个机构对阁下的声望来说会有很大的助益,更可以提高军队的士气,而且不用阁下破费,让军方支出就可以了。”
“花这笔钱对国家和对阁下来说都有好处,我想阁下应该能衡量轻重吧!”
侯爵当然明白这对自己是有利的,可是对方为何提出这种条件呢?他想起了调查中提到穆曾前往贫民街,认为当中可能有关系。
如果能掌握住关键,说不定可以让这个人完全为自己效命,只不过现在需要对方的信任,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还是等手中有足够筹码再说。
“伤兵疗养院的事由阁下筹划即可,至于战争孤儿院,我希望能由艾洛伯爵夫人来筹划。”
原本这个条件是为了珍他们而提出,伤兵疗养院是顺便提出来掩饰的。
不过珍的身份地位并不适合筹划这种事,所以穆才把夫人拉下水,打算等回去时绕道米拉镇,向夫人推荐珍来协助工作。
侯爵知道他曾和夫人有来往,因此对这点倒不意外,只是盘算以后是否可以透过夫人来拉拢他。
两人把一些细节再稍加研究之后,决定以后由侯爵派人联系。
会谈结束后,侯爵起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穆突然想起一件事。
“阁下,请等等,我想问一件事,比试的时候你是怎么看破我要用的招式呢?”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我之前遇过另一个东方来的剑士,两个人一起切磋过一段时间剑术,我早就看他用过类似的招式了。”
(比我更早来西方的武者吗?那会是什么人呢?应该不可能是旧友,是仇家倒还有可能。)
当他还在想时,侯爵就像来时一样,在不惊动其他房客的情况下悄然离去,想再多问也来不及了。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适合再分心了。)
穆进一步盘算眼前的事该如何做,从已知的情况来判断,这件事的成败会影响之后三个国家间的情势发展。
如果成功的话,最理想的情况是哈西克人暂时放弃对普罗西亚的侵略计划,继续维持几年和平。
最坏的情况,也可以使普罗西亚不需单独作战,让抵挡敌人的入侵变得容易,进一步的确保帕威鲁未来的安全。
反过来说,要是失败的话,战祸是不能避免的了,而且还会是相当恶劣的情况。
先是普罗西亚,接下来就轮到帕威鲁,那时自己认识的这些人都将无可避免的被卷入,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一定要成功啊!”他对自己这么说。
之后的几天,马萨斯伯爵家附近有一只展翅大约一呎大小的黑鸟出没,甚至好几次飞进伯爵家里,因此伯爵家上下都知道了这只鸟的事。
其实它飞进伯爵家的次数要更多,只是没被人发现而已。
那只黑色的鸟就是穆的式神,为方便了潜入房子观察,特地将体型缩小许多,为了试探房子里各人的个性和反应,有时还特地让人发现,好进一步观察。
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穆终于掌握住伯爵邸内人员大致的作息,甚至确认了伯爵将重要文件都锁在三楼书房中上锁的柜子里。
在密谈结束的次日,侯爵改派人和穆接触,要侯爵准备的东西,他都列好清单或划出图样交给来人。
当穆把伯爵家掌握的差不多时,米西鲁侯爵也派人将他要的东西送来了。
里面包括了像绳勾之类的攀爬道具,也有飞刀和短剑之类的护身武器,他那对长剑并不适合带着去做这种工作。
武器是最坏情况下才要用的,会用到那些东西,通常是在已经被发现的情况下。
不过有备无患,他还在飞刀和短剑上淬药,因为这个工作没有杀人的必要,所以他只淬上麻药,而不用毒药。
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