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是有些意外的,单看外表和举止,压根不会觉得安歌是那种有野心的女子。说野心或许又不大准确,或者应当用希望一展抱负以及不甘平凡来形容?
而对女子最为包容的,也莫过于潭州了。
如此看来,安歌基本是可信的,哪怕不排除故意如此言语麻痹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至少,她在口言‘玉郎’的时候,不自觉的会露出几分柔意。看得出安歌并非只是看重孙玉的身份和未来可能性,当中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按照周少瑜的想法,其实也和安歌自己所述的差不多,若是可行,最好莫过于先行卧底于萧姽婳那边,若是用的好了,效果绝对上佳。但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孙玉必须立得足够的功劳才行。
而问题是,安歌为避免风险,暗中掌控之下,直接让孙玉以及一众亲信出了襄阳城,此举固然更加安全,但同样也意味着能以立功。届时萧姽婳为安抚荆州,或许会看重孙玉的身份,但基本也只会封个虚名而不会有实权。想要实权可以,功劳呢?
对于周少瑜的这个疑问,安歌淡然的先行吐出两个字:“旧部。”
“玉郎先父掌兵数年,人脉亲信甚广,其为人虽有些粗鄙,却身先士卒善待将士,深得将士拥戴,愿为其效死着无数。这数年间,新老交替,曾陆续遣返两批老卒,若玉郎有难,且其亡父死因有待深究传言流传,此等境地之下召集一番,何愁麾下无人?”
安歌显然早已经有了全盘打算。
“襄阳乃孙守仁之根基,防守重地不容有失,若想在此处谋得功劳,即便成功,自身也是损伤惨重。既如此,不若另辟他处。当初孙守义掌江夏水军,其威名名噪一时,坐镇江夏,使得偌大云梦泽水贼了无踪迹,不像现在这般,云梦泽几乎成为水贼的后花园。
其当初遣返旧部,大多乃现今江夏、义阳两郡人士,若于江夏起事,更是方便召集。此外江夏水军将领虽换,但士卒未改,若玉郎以及曾经江夏水军一应将领同时出面,不敢说全部,能有一半以上策反应当不是问题,毕竟这些士卒一开始皆由孙守义统帅。
还有,孙玉虽轻,但其父亡故并不久远,威名尚存,借此威而入云梦泽,软硬兼施,压迫之下再许以好处,想必凑一军水贼组成的军队应当不难。
如此,江夏可下。而江夏若得,襄阳东有公主征伐,后有玉郎起事,加之南北牵制,孙守仁必败无疑!周公子以为然否?”
还真是,有够优秀啊。周少瑜忍不住拍了拍手掌,赞道:“当真精彩!不过,若大梁出兵相救,又待如何?”
江夏郡与徽州接壤,若高玉瑶真要出兵救援孙守仁,那么江夏首当其冲,其压力可想而知,一个不好,便是大败空空而归。
“却也无妨。”安歌自信道:“大梁水师虽强,却乃海上之军。而江夏水师是为江河水军,奴虽不懂兵,却也知晓,江河之军入海,必定束手束脚无法适应,反之亦然。我等以逸待劳坐拥地利,江夏江河水道繁多,若时间太长或许的确无甚把握,然只需拖延即可,只待大长公主攻破襄阳,自会发兵来援。”
其实还有其他因素,但因为简单,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
荆州挨着徽州不假,可高玉瑶也没必要派重兵防卫荆州不是,徽州之兵,基本都集中北边防卫豫州,考虑到火凤曾攻破徽州,那么此处的驻军自然是不能轻易动弹的。是以就算高玉瑶想要出兵相助,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谁让两州交接之处,压根就没安排什么兵力呢,只能从更远的地方另外集结征调了。
这一来二去的,等大梁军队当真赶来,说不得荆州大局已定也说不准。就算尚未拿下,估摸着也基本接近尾声,拖延些许时日即可,压根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而那时候,若是一切顺利,孙玉当掌几万大军且坐拥江夏郡甚至更多地盘。或许没有直接参与攻打襄阳城,但此举带来的影响巨大,功劳自然是小不得。
再说了,就算无功又如何?有兵又有地盘,单凭这一点,萧姽婳就不会随随便便的对待,哪怕为了稳妥将孙玉调往他处,掌管地盘也绝不会太小。
如此一来,一开始掌一地实权的目标也就达成了,只要当真不出现反复,此等卧底,实在让人欢喜。
“军师之才啊……”周少瑜再次赞叹了一下,曾几何时,自己可是缺军师的很,好容易将辛宪英给弄来,也因为年岁原因需要成长,近两年才真正逐渐发挥才能。不想现在才出现的安歌竟也有这方面的本事,这般全局谋划,委实有点厉害。
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对,人家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自然是早就在了,只不过不知道这号人物而已,就算知道,也断不会知晓这方面的才能。
一想到这妹子以前还是中意自己来的,莫名有点小郁闷,早知如此……
算了,还是不假设了,没意义。
“实不敢当如此赞誉,小女不才,若非辛祭酒提点,奴也不会有今日之想法。”安歌赶紧谦虚道。
“辛祭酒?”周少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指辛宪英,军师祭酒么,虽然辛宪英身上压根就没这个职衔,不过此处显然是一种尊称。
原来安歌加入善怀阁之后,不知怎的居然和辛宪英搭上了线且挺聊的来,期间书信不断。这么说的话,安歌算是辛宪英的徒弟也不算过分。
眨眨眼,话说回来,辛宪英算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徒弟,那么辛宪英的徒弟安歌……
我也是有徒孙的人了?而且还是个漂亮妹子!
有了这层关系,可信程度自然就更高了,天地君亲师,古代背景之下,尊师重道,师徒的关系可不一般。哪怕安歌其实并没有真正拜师,可也算有师徒之实了。
可惜这次辛宪英没来,不然指不定来个恶趣味真让安歌来个拜师礼然后喊自己一声师公啥的,多好玩。
当然了,现在就算是辛宪英,也基本不喊师傅了,凭白小一辈,多不自在,都不好和姐妹相处了。若是周少瑜是那种死古板,辛宪英也只能认了,老老实实继续喊师傅,可周少瑜其实并不那么在乎,那么何必那么老实,总归心里保持尊重便可以了。
密谈还在继续,眼下再次入冬,已然不是打仗的时机,便是萧姽婳也是不急,争取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支持,总归来年开春必定是要攻打荆州的。
总的来说,因为气候,天下如今基本暂时太平,嗯,唯独除却东北方……
阿史那忽沁贪心不足,最终兵败。以现有的实力,连幽州乃至燕城都不要了,直接退回了草原。一败再败之下,阿史那忽沁的威信进一步下跌,不仅如此,其自身实力也同时有所削弱。自然而然的,对于草原诸部的掌控力度自然也就下降。
此消彼长,原本摄于阿史那的压力不敢与阿依努尔有太多接触的部族,也纷纷冒头赶往市口,这让市口进一步繁华起来,每天的交易量上涨迅速。这座新建的城池,娱乐方面愈发完善,简直不要太赚钱。
若是以前,阿依努尔少不得借此机会拉拢部族趁机对抗阿史那,然而现在么……
急啥?
只要入了咱市口,这些部落的人再想彻底断开那就难咯。不大恰当的例子,看过了3d高清无修的大片,谁还有兴趣去看像素块组成的东西。
整个市口基本要啥有啥,只要你带的东西足够,大抵都能买到。更重要的是,好玩啊!各种娱乐项目目不接暇,来了就不想走了,可惜不走不行,没办法,花钱太厉害,总有花光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回去继续攒,攒够来再来。
老一辈还好,年轻的,一个个欲罢不能。影响委实大的很,市口俨然都快成为他们心中的圣地了。长此以往下去,还怕影响不了人?
至于阿史那再次崛起……还是先应付完那所谓的金人再说吧。
没错,这两方果然打起来了,哪怕天寒地冻都没停下。金人缴获了许多战马,甚至骑军威力的他们自然想要多加练习以及放牧繁衍进一步增加战马。
这也就意味着需要草场,且越是肥美越好。草场去哪里弄?自然是草原啦。可是你说阿史那忽沁乐意不乐意?在他看来,坏他大事者,压根就是这些夷人!不然的话,他早就俘虏了大梁太后以及皇帝,并且南下征讨攻城掠地,建立千古大业。
丫丫呸的,真以为咱就一点实力没了不成?以为好欺负?还想来占我的草场?一个字,打!必须打!反正以现在的实力,再想南征,基本无望。
这般情绪之下,阿史那忽沁的脾性也愈发暴戾。
反正在阿依努尔看来,坐等他自取灭亡即可,到时她自可凭借市口积攒声望顺势而起,将可汗之位重新揽入阿史德家族。既如此,何必非得绞尽脑汁拉拢各部族还辛辛苦苦去打仗了。
只是无论是阿史那忽沁还是阿依努尔,到底还是低估了金人。或许目前阿史那忽沁和金人打的难解难分各有胜负,但长久下来,阿史那忽沁必败。
无他,逐渐失去草原掌控的阿史那忽沁,只会越打越穷,而金人,算是受了阿史那忽沁的启发,再次兵进新罗!而这一回,抢到多少都是他们的,完全不用上缴大部分。
就新罗国那微弱的战力,改名完颜德的黑野猪压根没放在心上,随便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弱旅’就开赴过去开抢。不但抢粮食财物,还抢人,总归见啥抢啥,所向披靡。
哦,至于完颜德这个名字,天知道他怎么想到完颜这个姓的,至于德,也是其偶然间听到一句话,‘自古天下有德者而居之’,于是果断改为德,意为进取天下。
好吧,反正是没看出来这家伙哪里有德。
这天下间,怕也只有周少瑜对现在的金人保持足够的警戒心了吧。只不过此时也是力有未逮,总不能大老远的从并州发兵进攻东北吧,未免太得不偿失。
且因为阿史那忽沁彻底退出幽州,如今并州方面如今的主要事宜,便是驻军过去把守,无任何压力之下,姑且先占了再说。比如徐妙锦和李秀宁,如今就已经坐镇在了燕城。
另一方面,火凤也重新开始占据冀州,不占不行了,麾下人口太多,而地盘太少。每每一想到粮草问题,火凤就头疼无比,眼下抓紧时间占据,来年再加紧迁徙一部分人口回去,赶上春耕播种,之后的压力也要小伤许多。值得庆幸的是,如今高玉瑶已经不再待在历城,自然冀州与青州搭界之处的大梁驻军也大幅减少,不然火凤还当真不敢随意重新占据冀州。
大梁,京师金陵。
高玉瑶以雷霆手段镇压的皇室宗亲,可以说此时朝外朝内,基本已无任何反对之声。因高渐申留下遗言,让高玉瑶莫要追究朝中文武之责,对此高玉瑶从善如流果不深究。哪怕后来以其他理由或贬或罢一些大臣,至少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直接抄家灭族啊。就这,就足以让文武感激了。
额,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谁让高玉瑶以前杀大臣杀太多了呢,真当背地里那句‘抄家太后’是浪得虚名?
按理说,已经彻彻底底把持朝政大权在握的高玉瑶,理应频繁露面亲自理政才是。然而实际却是,这一段时间高玉瑶都深居浅出甚少露面,朝中一应奏折,皆由大臣批阅过后再送入宫内让高玉瑶亲自阅览。为此,高玉瑶还稍稍改制了一番,丞相不再是单独一人,而是直接设置了七人,各有分工统管不说,一应政务也全由七人共同处理。
为何如此却是叫人猜不透,不过不妨碍士林人士大喜。瞧瞧,除了这位太后的确强势了点,以现在的情况,多像文人们所追求的垂拱而治?
如果说一开始许多人只是因为强压之下不得不服,那么现在,好嘛,都开始主动唱赞歌了都。
只是外人谁也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高玉瑶,却是不断抚摸着肚子,笑容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