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壳郎的爱情(1 / 1)

<>密林拥簇的丛林迎来了它的旱季,郁郁葱葱的阔叶林也将失去养尊处优的地位,和飞禽走兽一样即将接受大自然严苛残酷的考验。该绿的叶不会再绿,该是懒洋洋的午后也将危机四伏。一年四季丛林的姿态有千百样,每一种风情都让这里的生灵顶礼膜拜,世代沿袭,遵循丛林里约定俗成的法则,在风风雨雨里坚强的活着,神秘的丛林就这样成就着无数个生灵短暂的一生。

这里就是我的家,世世代代不曾迁徙。

我出生在旱季,妈妈说,如果一不小心,也将会在旱季葬身。我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屎壳郎,我还记得人们喊我们“铁甲将军”、“夜游将军”时的风光,妈妈给我讲了太多关于家族的史事,但我只记得这些。

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我离开了家人,独自走上了探索丛林的道路。

我知道我长得很丑,但我也有我的使命,那会使我变得美丽,我坚信。

我不知道这片丛林到底有多大,但我想,如果我能穷极一生走到丛林的尽头,然后告诉子子孙孙,那也不失为一件伟大的事迹。我背包里有些干粮,这样想着,内心热血沸腾,似乎连粮食都可以少吃两顿,也仍旧能精神饱满。

旱季丛林也有她的美,枯黄何尝不是另一种美,那在生命的尽头仍用尽最后的力气为丛林增添色彩的执念,多值得仰望,她们像一只只枯叶蝶在酷热的热气流中翩翩起舞,我仿佛看到了她们的翅膀,无力的呼哧呼哧的摆动着,是别样的快乐。

我走了很远,走了很久,走的形容消瘦,可四肢精壮,眼神更加坚定。

一个清晨,我刚刚踏上行程,一串硕大的脚印映入眼帘,妈妈说过,跟随这样的脚印,能收获颇丰。我本能的沿着脚印的方向朝着远方走去。

阳光太刺眼,我从来不敢直视,走到脚印消失的地方,我背着阳光在四周探寻。忽然离脚边不远的地方,一片枯叶缓缓移动着,我好奇的掀开来,眼前的那一幕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一只孱弱瘦小的粪球,睁着她那双可爱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她浑身闪着金色的光芒,像一个小太阳落在了凡间,却是那么温柔,那么可爱,那么让我心生怜悯。

我一时觉得自己硬朗的身体竟也有了温度,我轻轻的拨开那片枯叶,满眼怜惜的看着她说:“你好。”好傻的开场白,我有些鄙视自己了。

她缓缓的移动着她瘦小的身体,那双眼睛应该就是光源,不然怎么会如此明亮清澈,她小声的回应道:“你好,”说完她忽然歪着头调皮的看着我,笑了起来,在丛林的旱季,那浅浅一笑,就如同山涧里凉爽的清泉,淌过我的身体,她说,“我认得你。我在这等了你好久啊。”

听她说完,我的心脏在我坚硬的躯壳里胡乱撞击着,好像随时都要破壳而出,就在那一刻,我似乎明确了我的使命,我独自出走的意义,一切那么自然,那么毋庸置疑,我也扬起了嘴角,和她相视一笑:“我也找了你好久。”

她是没有脚的,但她仍旧是完美的,仍旧值得我用所有的爱去呵护的。她喜欢看着漫天星空入睡,到了夜里,我总是停在能窥见星空的地方,跟着她一起看着星空,聊天到深夜。

屎壳郎的后腿更加发达,因为一般是用后腿推着她前行的。我试了试,那样的话,丛林就在我的眼里成了倒影,更重要的是,我就无法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说话了。

我走路的样子应该很奇怪,因为我推着她前行时,好像没有走过直线。我们歪歪扭扭的继续前行着,休息的时候,她就躺在我的怀里,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好奇的问我很多很多问题,此时的我,就像一个将军指点江山一样的帅气,耐心的回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我们如此幸福,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里,幸福的太不真实。

那天,我们正要上一个小山坡,因为我擅自用了天生力气不大的前脚,所以上的有些吃力。她忽然伸出手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温柔的说道:“亲爱的,你知道吗?他们都说我很丑,又没有气质,还浑身恶臭。那时候我总有个感觉,有一天,会有一个帅气的屎壳郎会找到我,他身披盔甲,手持剑戟,迎着阳光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会视我为珍宝,无条件的对我好,他会推着我往前走,小心翼翼的生怕我被抢走,怕我被踩扁,怕我滚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在他眼里,我会是这丛林里最美丽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多幸福,我还是等到了你,我不再怀疑,因为这世界可能有时候真的有这么善良。”

我一边用力往前推,一边看着她那双动情的双眼。她说的声情并茂,我听得内心一阵悸动,浑身充满了力量,暗自发誓,即使是用前脚,我也能陪你一生。

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幡然醒悟时,一切原来是这么遥不可及。

那天夜里,我们依偎着入睡,半夜醒来时,身旁的她,消失不见了。

我找啊找啊,甚至天真的以为是她要跟玩的游戏,但我喊的嗓子出血,找的脚掌溃烂,还是没有找到她。

她真的被踩进了泥里,真的人抢走了,真的,滚到了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开始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无数个瞬间,我以为我已经死去了。我忘记了白天黑夜,晴空或是下雨,我不停的走着,不停的寻找,我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人会回答,也没有人会给我答案。

我摇摇晃晃的走到一处灌木林,看到一对螳螂夫妇坐在枝丫上聊天,我听妈妈讲过,螳螂虽然长相凶恶,生性残忍,但他们是益虫,也在为丛林默默的做着贡献。看他们如此恩爱,我想是不是能在他们身上寻找到一丝丝慰藉。

我刚准备上前去跟那对螳螂夫妇打招呼,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一幕让我骇然惊恐,久久不能接受:她竟大口大口的吃掉了自己的丈夫!

我生气又不解,愤怒的问她:“他是你的丈夫,你为什么吃了他?”

她瞪大了她那双复眼理直气壮的说:“因为我爱他啊。”

我知道螳螂生性好斗凶残,但还是觉得这样做甚至有悖人道,我又问她:“他是你孩子们的父亲,你为什么要吃了他?”

她用那双大手擦了擦嘴,若无其事的回答我:“因为我爱他啊。”

看着眼前的她,我竟有种想跟她决斗的冲动,我上前一步继续逼问她:“既然你爱他,你为什么反而要吃了他?”

她刚擦完嘴,又举着那对镰刀在脸上轮圈擦着,她仍旧没有直视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因为我爱他啊。”

她竟如此厚颜无耻,我顿时觉得身上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她看了我一眼,竟笑了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当时的我一点都读不懂,我有些慌神,冲动让我本就不发达的大脑完全失了控制,我抑制不住愤怒继续追问她:“你别忽悠我,我真是错看了你,他也是一条生命啊,说,你为什么要吃了他?”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穷追不舍,她放下她那对凶器,歪着她那三角形的脑袋看着我,她收起了怪笑,一脸严肃认真的回答我说:“因为我爱他啊。”

听着她反反复复的答案,我怒火中烧,她凭什么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她的所作所为,即使是遗臭万年,人人唾弃也并不为过啊,她就这样剥夺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那是孩子们的父亲啊,她竟还厚颜无耻的说是因为爱他,我打开身上的甲壳快速的煽动着短翅,起码要一个虔诚的悔过啊,我又朝她走近了两步,盯着她那双无情的眼,语气铿锵:“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吃了他?!”

面对我的步步紧逼,她后退了两步,她突然将头安静的仰起,身体文雅的前后摆动着,两只镰刀状的大手上举在头顶并拢,那一瞬间,我忽然奢求她能说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答案,哪怕是现编一个,她闭上了那双如冷月般清冷的大眼睛,一脸祈祷的虔诚,她放慢了语速,缓缓的说道:“因为我爱他。”

那是祈求的动作,如果不是错觉,我应该是在那几个字里听到了悲伤和疲惫。我缓缓的在原地坐了下来,身体瞬间犹如冰封了一般寒彻骨,我也不知道我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即使听到了又能改变什么。

心力交瘁的我坐在原地发着呆,疲软的身体甚至已经不能够支撑我站起来,她伸出那双镰刀般的大手在我的甲壳上轻轻的来回抚摸着,我应该理解她吗?用什么理解?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似乎真的理解了她。心里仍旧是五味杂陈,但已经不再想追问答案,没有任何理论能够解释,直觉便异军突起,它告诉我,“因为我爱他”,就是答案。

小螳螂们从低垂的叶子上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的眼神这时才变得温柔,那双镰刀手此时又变成能为孩子们遮挡风雨的大伞,我想,危险来临时,那两把大伞会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再次成为剑戟,被送上战场的,当然还包括她自己的生命,谁知道呢,可能还有那个她爱的人吧。

我呆坐在原地,看着她们瘦小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丛林的尽头。一想到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我的心里就涌上一阵阵悲凉,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丛林里,我们渺小甚至只能苟且的活着,更不配说爱!那一刹那,她那五句反复确认的表白忽而如钟罄之音,在我耳畔轰轰隆隆,久久不能消失。

我再也没有遇到她,我彻底的失去了她。我终于说服自己承认了这一点。

我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这丛林里游荡,不为走到尽头,不为遇见另一份悸动,不再为了什么,就好像能活得更久一点。

我本就是个乐观主义者,不喜欢给旁人带来感伤,更不会让自己活得像个悲剧。就像我坚信我能活过旱季一样。

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屎壳郎的爱情还是找到了归宿,他不再为了跟她情话绵绵而违背天性用前脚推着她往前走,他愿意为她颠倒这世界。他想过,如果再次失去她,他不会选择苟且,在那种失去挚爱的悲痛中度过的一生才是悲惨的,为了追随爱情而失去的生命是不是才会像这片丛林一样伟大,值得传颂。他暗自下了决心,没有问过别人,因为眼前的她正安然入睡,他们的宝宝正在一天天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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