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颐和园回到部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三个人吃完晚饭,在招待所安顿好子山娘,贾静文就回去了。
张子山回到自己的宿舍,时间还早,一个人又到操场上散着心,心里想着自己的这次学开车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与此同时,远在家乡的左晓晴正在张子山家里给这一大家子做着晚饭。
“晓晴姐,我娘啥时候回来啊?”子英问。
“乖!子英,才一天不见就想娘啦?娘现在在北京和你大哥在一起呢,快的话明天就回来了,进屋里等着啊,你爹和二哥一回来就能吃饭了!”
这一天到晚可把左晓晴给累得够呛。生产队里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全给了子山这一大家子了,就是子山娘在家的时候,隔三差五地晓晴也总是跑过来照看一下这个家。
……
……
第二天,连里派车送子山娘去了车站,送走子山娘,指导员就把张子山叫到了连部。
“怎么样?小张,还是决定去汽车连?”
“指导员,我和我娘都商量好了,决定了,如果指导员和连长能把这次的名额给我的话,我想去学开车!”
“好吧,等连长回来之后我们再商量一下,你回去等通知吧!”
“对了指导员,朱育臣当文书肯定比我更合适,他的文笔也相当厉害,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得了吧,都给我安排起工作来了?到了汽车连好好干,别给咱们连丢人就行!”
“是!指导员!”
没两天,张子山就接到了正式的调令,看着手里的调令再看看自己熟悉的连队:一棵棵熟悉的白杨树,熟悉的大山,半坡儿的南门岗,还写满自己文章的板报墙……
张子山来到三班宿舍找到朱育臣。
“我就要调离咱们连了,去汽车连开车去”
“我靠!你小子动作也太快了,你小子真行,放着好好的文书不当,偏偏跑去学什么开车?”
“这不,今天过来就是和你办理一下交接。”
“什么?交接?”
“你现在赶紧去一下连部,指导员和连长找你谈话,我在宿舍等你,明天我就要去汽车连了,晚上叫上李涛,咱哥三儿整点儿!快去吧!”
办公室里,王连长和指导员正在下棋,听见朱育臣喊报告,“进来”。
“小朱,张子山同志被汽车连调走了,临走前向我们推荐了你来接替他的工作,来来,坐下说”
“报告连长,指导员,我还是站着吧”
“小朱,你平时的表现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明天小张就走了,一会儿他会找你去办理交接,工作上的事情明天以后再给你具体安排,去吧!”
“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我一定牢记……”
“好了好了,赶紧去吧”指导员指着桌子上的棋盘,“没看见我这正被‘将军’呢吗?”
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到宿舍,朱育臣一把将张子上抱了起来,还狠狠地在张子山脸上亲了一口!
“好兄弟,好兄弟,好兄弟!临走也不忘记给兄弟在领导面前说几句好话,以后哥们儿要是飞黄腾达了,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上刀山、下火海、定当万死不辞……”
“打住打住,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啥,再说了,我只是说了一句建议,那是因为你的素常表现好,才会被选中的,加油,好好干!”
“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兄弟我这辈子没白交……”
“行啦!趁着现在还没喝酒,赶紧把工作和你交接一下,免得耽误正事儿”
“好好好,交接,交接!”
……
晚上,三个人捧着一包花生米,拎着两瓶二锅头,奔着山上张子山“跳崖”的方向摸了上去,那有一块大青石,就是当时丢小羊那个孩子躲过的地方,绝对隐蔽!
三个人绕到大青石后头,把报纸往地上一铺,花生往上面一撒……
“我先说两句”朱育臣清了清嗓子,“这顿酒,首先而且必须感谢我最亲爱的好兄弟,子山,啥也不说了,这一杯,自己先干了!”说完拿起茶缸一饮而尽。
“子山兄弟,这第二杯酒,我还是敬你!我朱育臣平时心眼小,总是嫉妒你,为什么?其实说实话,我他么服过谁?李涛,你说,我他么服过谁?我就服你,子山!”说完又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我还是……”
张子山一把把茶缸夺了过来,“你这么个喝法,一会儿这点儿酒都得让你一个人喝喽,朱育臣同志,明天是我走,今天这酒叫做‘送行酒’,我得多喝点!”说完也来了个一饮而尽!
“山哥,我们多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喝酒了?快两年了吧?”李涛也端起了茶缸,“这一杯,我敬你和臣哥!”
三个人推杯换盏,剥着花生,侃着大山,说的尽是在老家那些有意思的事情。
“我说子山,这你明天都要走了,那个话务营的贾排长舍得吗?”
“就是子山哥,我听臣哥说,那个贾排长对你可是有点儿意思”
“涛子,那怎么能说是有点意思呢,那是只差投怀送抱了啊,哈哈哈哈”
“子山哥,快给我们讲讲,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
突然,从大青石的右后侧传来了草动的声音,转眼就从石头后面蹦出来一个人,三个人抬头一看:“贾静文!”“贾排长”
“我刚才好像听见我的名字了,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贾静文说。
瞅瞅贾静文的后面没有别人,张子山说:“贾大排长,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们两个谁告的密,给我如实招来!”
“没人告密,要不是我在司令部听见有人议论‘张占座’的事儿,我都不知道明天你就要走了,张子山,你真没良心!”说完,往地上的报纸上扔了一大团牛皮纸,把张子山的茶缸一把抢过来,说:“给我也倒上”
李涛把牛皮纸撕开一看,“哇!两只大烧鸡!山哥、臣哥快看!两只大烧鸡!”
只见贾静文一口将茶缸里的白酒喝完,接着说“找你们半天了,果然被我猜中了,躲在这儿!”
看着这两只烧鸡,李涛和朱育臣眼睛都亮了,刚才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喝酒了,还别说,这酒劲儿挺大。朱育臣也不客气,拿起一只鸡用手撕了起来,递给李涛一只鸡腿,自己也啃了起来……
看着坐在身边的贾静文,张子山拿起杯子,“贾大排长,感谢你在部队里对我的照顾,感谢那天你带着我娘……敬你一杯!”
“我要是不找过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不辞而别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不麻烦贾大排长了!”
“你!……那天在连部那个姑娘的事是我不对,事情后来我都知道了,”贾静文给自己倒上酒,“向你道歉,我自罚一个!”说完一饮而尽。
张子上递上一把已经剥好的花生,说:“那个……那支钢笔不错,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啊”
“那你要用它经常给我写信!”
“有时间我一定给你写。”
四个人很快就把两瓶白酒喝完了。可能是山上的缘故,夜空里的星星明显地大了许多,月亮半缺倒吊在山顶的树枝上……
快吹熄灯号了,这四个人已经二十多分钟都没有说话了,每个人只是静静地沉默着。贾静文站起身来对着大家说:“我们每个人和张子山同志分别拥抱一下吧!”
张子山起身和李涛抱了抱,又和朱育臣拥抱了一下,转过身看着贾静文,张开双手,贾静文一头就栽向了张子山怀里……
第二天,没有欢送大会,张子山直接从连部登上了汽车连派来的车上,车子缓缓地驶出了连队大院……
明清时期北京皇家苑囿南海子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各开有一个门:分别称东红门、西红门、南红门、北红门,其中北红门为南苑的正门。清代乾隆年间又在北红门东边新建了一个门称作“小红门”,因此原来的北红门也被大家称为北大红门,后来人们直接叫它“大红门”了。张子山新连队就驻扎在这个被称作“小红门”的地方。
和大山里不同,这里城市的气氛浓郁了起来,周遭的环境也更加的嘈杂,但让人欣慰的是,有一片区域很大的汽车训练场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从树林外面根本想象不出里面还会有这么一片开阔地。
连里并没有为张子山专门开一个欢迎大会,而是直接安排他进入了汽车连一大队,连副班长也不是。大队长为张子山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学习任务,就把张子山交给了副大队长。这个叫做闫庆忠的副大队长就是张子山在汽车连里的第一个“师傅”。
闫庆忠递给张子山一支烟,说:“来一支?”
“报告,闫副大队长,我不会。”
“在汽车连的哪能不会抽烟呐,那以后跑长途的时候不得闷死啊。拿着,抽一支!”
张子山接过烟,闫庆忠给他点上,说:“小张,哪里人啊?”
“报告,闫副大队长,我是河北龙门市人”还没说完就被烟呛得咳嗽了起来。
“别急,慢慢抽,像我这样,来来,像我这样……”闫庆忠给张子山演示了起来。
“家里几口人啊?什么成分?”
“报告,闫副大队长,六口,我爹我娘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八辈儿贫农!”
“哦,还是家里的长子啊,别总一口一个闫副大队长,这又没别人,以后就咱俩的时候直接叫我老闫或者闫大哥就行”
“哦,闫大哥,你是哪里人啊?“
“我老家是山东的,咱们也算是老乡了,明天开始啊,你上午就跟着队里进行理论学习,下午到训练场来找我,来,再来一支?”
“不不不用了闫大哥,我这支还没抽完呢,咳咳,咳咳……”
“我和原来你们团的参谋长还有你们王连长都是老熟人了,原来我当排长的时候,王连长还只是我的副班长呢。”
“哦,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何止是认识,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喝酒侃大山呢,想想,还是那时候的日子快活呦!”
“王连长电话里跟我说,你放着好好的连部文书不当,就想学开车,你小子怎么想的?”
“闫大哥,其实我也没多想,就是想学个过硬的技术,有一技傍身,走到哪里都有饭吃!”
“看你这岁数,还没对象吧?”
“哦,暂时,暂时还没有”
“哦,你们王连长可是跟我说了,让我对你管理的严一点,还让我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你,看得出来,你在你们连里也是个大红人嘛!不错,小张!”闫庆忠得意地拍了拍张子山的肩膀,“咱们汽车连也属于空军地勤部队,放心吧,食堂的伙食不比你们原来的连队差!”
“有肉卷儿吗,闫大哥?”
“诶呦喂,你也好这口,一顿能吃几个?”
“现在不行了,刚来部队的时候我能吃九个呢!”
“正好到饭点了,走,吃饭去!让你小子看看我们的伙食!”
……
理论学**是枯燥的。熬过了煎熬的上午,张子山下午早早地就跑到训练场,看着停放得整整齐齐的卡车,靓丽的军绿色充满着生机。
“这么早就来了小张!”
“闫副大队长,我就是想早点摸一摸车!”
“叫闫大哥!”
“是,闫大哥,我能不能上驾驶室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擦车!什么时候车擦好了,什么时候进驾驶室!”
“啊,擦车?!”
“对,擦车,怎么?不愿意擦?”
“愿意愿意!”
“你小子还别不乐意,当年你大哥我光擦车就擦了小半年,工具都给你准备好了,在那边。”
张子山拿起抹布,端着水桶,走到汽车头前面,开始擦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说过去很快就过去了,眼瞅着天就黑了,闫庆忠过来检查。只见从兜里拿出了一副白色手套,像检查内务一样,审视着张子山刚擦完的汽车。还没用手摸,就把手套摘了,说:“小张,你过来!”
“闫大哥!”
“你这车擦得完全不合格!我都不用上手摸,只用眼睛看就知道差得很远!擦车得用心啊!小张”……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张子山每天就是拎着水桶,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汽车外面的每一个角落。
这天,闫庆忠又来到车前,仔细地瞅啊瞅,又一次从兜里拿出了白色手套,沿着犄角旮旯的缝隙,白色的手指头在军绿色的车上游走着,此时张子上的心脏也随着闫庆忠的手指加速地跳动着。
“小张啊,不错,看来你小子还是真用心了,有点熬性,要坚持住哦!”
“是,闫大哥,我听你的!”
“好,明天你就可以上车了!把驾驶室也给我擦喽,和外面的标准一样!”
第二天下午,张子山一来到训练场,就兴致勃勃地拿起水桶到小树林边上的小河里去盛水,小河并不深,水浅的地方更像是小溪,有时候连水里的鱼都清晰可见。
闫庆忠一来,车门刚一打开,张子山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坐在主驾驶座上,握着黑得有些发亮的方向盘,脚底下找着油门和刹车,左右摇摆起方向盘来……
“上那边去,这个位置也是你现在能坐的?真应了你们王连长给我说的那个故事了,占座占习惯了是吧,你让咱们团长站着你坐着,今天是你坐主驾驶室我看着,是吧?”
“闫大哥,我……”
“快别我了,赶紧擦车,明天我还要用车呢。”
又一个月过去了,张子山还是每天拎着水桶,拿着抹布,车里车外,擦拭着每一处看得见摸得着的汽车零件,张子山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兜里也备了一副白色手套,自己检验着自己。
“小张,你来我们队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车擦得我看也差不多了,走,今天载你出去兜兜风,去趟衡水,出趟短差,你也认真学着点!”
就这样,张子山异常兴奋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陪着自己的闫大哥出发了。
“感觉怎么样?和坐在车兜里的感觉不一样吧?”
“闫大哥,真过瘾,这车的视野真好啊,汽油味儿也香!”
“小张,上面来了通知,过几天啊从咱们大队抽调几个人去天津北空五七干校进修,我给你小子也报上名了!”
“去天津?”
“别怕,只是去那儿进修,还是要回来的!”
“谢谢闫大哥!”
“我瞅着你小子也确实是个好苗子,前途无量啊!”
“感谢闫大哥栽培!”
“甭整这文绉绉的词儿,赶紧的,给你大哥我点根烟,你自己也点上啊!道儿太直了,要不一会儿犯困。”
“等过了保定,趁着天不黑,那边的路也好走,车也少,你上我这来开一段儿!”
“我学的都是理论,我可不敢,万一……”
“我心里有数,好好看着我开啊,关键是看我怎么处理路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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