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落在林恩身上的目光明明没有什么温度,却因为其中隐含的情绪而染上一丝灼热。说完这句话,虽然依旧恼火,巴基反倒没有刚刚那么方寸大乱,而是稍稍直起身子,以便能够更清楚地观察他的表情。
对这样的冬兵实在没辙,林恩只能深吸口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面无表情,巴基看着他,淡淡道:「但我不准。」
「……」
这是一句有够任性的话,但说出口的是冬兵,就只让人感觉到无法违逆的压力。林恩很少会拒绝这样的巴基什么事,但现在,只有这个,他却必须毫不妥协地坚持。
「你根本不明白我要面对的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那人一味的固执,林恩的语气也渐渐开始变得恼火。他猛地偏过头,不再回避,而是直视着冬兵没有温度的眼睛:「或许明天,或许后天,甚至可能就在下一秒,我就会被当成叛徒处理掉,到时候动手的说不定还会是你……皮尔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威胁,尤其是有背叛嫌疑的人,你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不。」巴基斩钉截铁道。而林恩被他的语气迷惑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前一个假设:「我不会对你动手。」
低头看着他眼里如雨后天空般交织的棕绿与海蓝,巴基顿了顿,继续道:「他需要你的能力,也不会杀你。」
那事情就更糟糕了。
「所以呢,我会被洗脑,忘了所有的事,包括你。」
眼中的情绪波动越发明显,林恩和冬兵对视着,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然后你也会遇到同样的事,我们什么也不会记得,只是作为为九头蛇卖命的工具。这和分手有什么区别?!」
明显愣了下,想要反驳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巴基皱起眉,依然只是摇头。
「我不会。」
说着,似乎已经对林恩执意要分开失去了耐心容忍,冬兵没在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压了下来,禁锢住林恩所有行动的可能。
然后,狠狠咬了上去。
他不想再听那张嘴里说出任何一句伤人的话,也不想再看他明明无能为力,却依然拼命要把自己推开。既然如此,既然林恩·莫里斯不顾一切,硬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从他身边逃走,那么,他也不必再有顾忌,只要顺从现在心底的意愿。
床,锁上的门,生气的男朋友。
还能怎么办。
「……你要干什么?」
「你。」
冬兵的吻和他的眼睛一样冷,一点一点,占有着所能触碰到的每一寸。尖锐的牙齿划过唇角,带来与疼痛并存的欢悦,林恩措不及防哼了声,刚想瞪他,却发现已经晚了。
那人眼里住进了一只凶狠的野兽。
手腕被紧紧握住,压在床上,力道大得甚至勒出了青紫,林恩有些吃痛地皱起眉。而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和恼火都一股脑发泄出来,巴基的动作骤然变大,就像一只撕咬猎物的猎豹,那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也突然铺天盖地而来。
他喜欢他的眼睛,如同宝石般美丽的棕绿色,还会随着光线的不同,变成浅灰、海蓝,甚至神秘的金色,就像宇宙中浩瀚的星空一样。纵然林恩无数次和他解释,虹膜异色只不过是一种病症,并没有什么好夸耀的,他却还是觉得美得移不开眼。
眼睑上传来点点湿润的感觉,像是雨滴落在心里。
被咬得有点晕头转向。林恩仰面看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愣了会儿,才意识到巴基到底在做什么。
空气有些微冷,比起攀升的体温而言。他渐渐有些无法忍耐,曲起腿,撞了撞冬兵结实的侧腰。
他没有理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动作也前所未有的粗暴。就像一只被本能支配的野兽,只有无尽的索取,不想其他。
自己早已失了先机。
所以,连说不的权利也没有了。
林恩突然有些不满。但这种不满很快就消失在了如潮水般涌来的熟悉感觉之中,他仿佛变成了大海中迷失的小船,随波涛起伏,只有冬兵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才是他找回自我唯一的航标。
身体与身体的紧贴没有一丝阻隔。在这世上,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再也不会有比这更近的距离了。
但是,心呢?
从此往后,他又要走过多少个渡口,航行到哪片海域,才能再一次触摸他没有温度的眼睛?
「看着我。」
在林恩被完全褫夺意识之前,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巴基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醒来之后,除了一片狼藉的房间,他再也触碰不到一丝能够温暖他的温度。
后来,他听到了冬兵又一次被冷藏的消息。
后来,他被皮尔斯关入了监牢,推上洗脑的实验台。
再再后来,他们,就都是故事开始时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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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依然还是在上一次醒来时的小公寓。四周属于冬日战士的气息似乎并没有散去,有一瞬间,竟让林恩分不清身处现实,还是回忆。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木制的地板上,画出一圈圈斑斑驳驳的阴影
他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视野中灰蒙蒙的天花板从模糊变得清晰,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漫过四肢百骸,逐渐聚拢到胸口,再次给予他拥有身体的满足感。林恩长叹口气,这世界依然如此,但在他眼中,却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恩·莫里斯啊……
这个身份已经没有用了。
权杖和宇宙魔方对撞产生的能量比想象中还要大。不但让他直接恢复了被九头蛇洗脑摧残的记忆,还将他的意识从权杖里剥离了出来,送回身体。不过和上一次不同,现在巴基并不在这间小公寓里,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留下了通讯器放在枕边。虽然见不到最后一面有些遗憾,但对林恩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对于某些想除掉他的人而言,这也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慢慢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冰凉的金属上。林恩偏过头,看着房间紧闭的门笑了笑,神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凛冽:“需要我说,请进吗?”
仿佛在回应他般,伴随着‘叮’的一声,那扇原本只能由冬兵一人打开的大门缓缓开启,露出门外站着的人影。与此同时,黑黝黝的枪口也指向了房间唯一的单人床,指着林恩眉心,没有一丝颤抖。
是那个截击他的九头蛇杀手小姐。
“他呢?”仿佛被枪指着的不是自己,林恩挑起眉,淡淡道。
“冬日战士和交叉骨在一起。”面具后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神色,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冷:“为了你的事。”
“去找权杖了?”想了想,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林恩默默叹口气:“所以,你就等着这个机会来杀我吧,这位小姐。”
看着林恩的目光很复杂,那人哼了声:“他一直都守在这里,为了一个对组织不忠的人……你到底凭什么能让他为你如此付出?”
问我凭什么啊?
棕绿色的眼眸被阳光照耀出浅浅的海蓝。林恩表情不变,依然漫不经心笑着,但那笑意却始终没有落入眼底半分。
“你喜欢他?”
杀手小姐似乎抖了下,却没有回答,应该可以算作默认。而林恩也不用她回答,反正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觊觎别人的男朋友可不太好。”
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她就感觉自己指着林恩的枪好似被赋予了生命,用力从她手中挣开,直直飞向那个靠坐在床上、依然笑眯眯的男人。
没有伸手去握,林恩只是比了个开枪的手势,那把不属于自己的枪去就已经调转了个儿,指向它原本的主人。
“虽然现在是前男友……不过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答应过,所以,应该不算吧……”
神色有些苦恼,林恩喃喃自语了会儿。直到耳边又传来枪支上膛的脆响,才抬头看去,笑容似乎又大了些:“先说好,这招对我可什么没用。”
被另一支□□抵在脑后。那本该是林恩抢下自己手里没有子弹的武器而放松警惕后,她最后的底牌,杀手小姐的脸色终于变了。
“而且,你有一句话说的不对。”慢慢掀开被子,走下床。他拿起枕边的通讯器,站在窗边:“我只是从没听命于九头蛇罢了,可不是什么不忠于组织的人。不要污蔑我的工作操守。”
他还年轻,还没有升职加薪娶到冬兵走上人生巅峰,才不要被boss派人追杀到死。
直接翻上窗台,看着脚下令人晕眩的高度,却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骨子里多年来训练出的本能驱使着他,踏出这个公寓,回归到自己所熟悉的世界中去,他属于那里。
但是,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至于你问我冬兵凭什么付出那么多——”
从窗台一跃而下。与此同时,公寓里也传来清脆的枪响。林恩在迎面而来的风中眯起眼,笑得很温和: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他,而他也正好喜欢我啊。”
所以,还分手吗?
既然有人不想,那就不分了吧。
但在此之前,他还必须先去做完自己该做的事。
五个小时之后。
联系上mi6的暗线,匆忙安排好一切。林恩坐在一处私人飞机的候机室里,拿出通讯器,犹豫了下,还是按下通话键。
在一阵嘈杂的电流后,交叉骨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你个小混蛋现在在哪儿?!”一开口就带了恼火,他听起来像是刚刚跑了十几公里一样,喘得厉害:“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居然就这么跑了……还有,地上那具尸体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其实可以多休息会儿的。”
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林恩把通讯器拿得近了些,轻声笑了笑:“反正,你们也找不到我了。”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千万别冲动……”
语气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但交叉骨还没有说完,林恩就听到通讯里“咚”一声闷响,似乎有人把他踹了出去,随即,频道那头的声音就换了个人。
“你要去哪里?”
即使看不见,也依然可以想象出他如同雪原般没有温度的眼睛。巴基面无表情,不自觉收紧了手,捏得通讯器咯吱作响。
“回家。”听到冬兵的声音,林恩的目光突然温柔了一瞬:“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九头蛇卖命了。”
“……卧槽……你别想不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叛变啊……”
电流那头隐约传来交叉骨的喊声,但很快就听不清了。而林恩对此也全不在意,只是安静听着频道那头熟悉的呼吸声,默默等待着。
“你要去哪里?”
仿佛没听到林恩的回答。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连空气都开始结出细小的冰渣,巴基才又一次开口,又
却问了相同的一句。
他突然弯起了嘴角。
“想知道的话,就来找我吧。”
把通讯器拿远了些。林恩抬头瞥了一眼,看到暗线示意他可以登机的手势,点点头,笑得更愉快了:“或者,你也可以在那里等着。等我端了九头蛇,立刻就回来迎娶困在蛇窝里的冰雪公主。”
四周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就像巴基生气之前下意识的沉默。
他从来都是敢于撩拨狮子的勇士。
“林恩。”
沉默了会儿,通讯那头的冬兵深吸口气,第一次主动叫出了他的名字:“……fu/ckyou。”
“随时欢迎。”
林恩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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