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天涯书院,当初的开创者是一寂寂无名的读书人,史籍上并没有关于此人的过多记载,只是记着那人在开创天涯书院的时候曾经立誓,“愿天下人识文断字,明礼通节。”以及他曾经写过的一句诗,“将心待明月,遥指天涯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笔记载,也就把这人开创天涯书院的事给简单带过了。
反倒是因为之后的洪博庸洪圣人感化恶人的伟绩,给天涯书院染上了莫大的光辉,天涯书院也从此跻身于六大书院,近些年更是因为博庸圣会的原因,渐渐的有六大书院之首的趋势。因此,现在一提起天涯书院,世人想到的都是洪圣人,就连天涯书院自家大门内树立的那尊汉白玉石像,都是洪圣人背手握着书卷,面向世人,仿佛正在阐述世间大道的样子。
说回云翼等人,自鄂郡长亭书院出来,已经过了三天。
三匹马共驾的漆木大马车里,云翼闲闲地翻着车厢内木几上的几卷书,以柔拿着一柄小巧的镀银镊子,将几上的黄铜座莲香炉内已经烧了一段的水云香捡出来,复又换上一段新的,袅袅轻烟,渐渐的散开在车厢内,浅淡的香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云翼瞅见,轻声说道:“下次换那碎纹青玉的香炉,也别用水云香了,最近青姨不是刚送来的文竹香嘛,换那个……”
“哎。”以柔轻声应着。
“哼!”,斜倚在车厢壁上看着画本的小石榴斜瞟二人一眼,“穷讲究。”
云翼将书卷合上,“不对,是富讲究。”
“可不是,穷的话想讲究也没办法吧!”车厢外驾车的李彬突然出声说了句。
“你耳朵倒是真长!你是不是练过啊!”云翼大声对着车厢外的李彬说。
“我都好心帮你驾车了,还不行听个闲话了,不得闷死我啊!”
“可不是我让你来驾车的,是你屁颠屁颠上赶的!本来啊这些工作以柔自己就能把这些都办好的。”
“你说你也好意思!什么累活都让以柔来干!”
“嘿嘿”,云翼朝以柔抬抬下巴,“瞧,心疼你呢!”
以柔手上正收进玉盒内的一段水云香刹时间断成数截。
见状,云翼赶忙道:“开个玩笑嘛!别激动。”
而小石榴则是“啧啧”了两声,说了句,“真是可惜。”也不知是在可惜毁在以柔手里的香,还是可惜李彬对以柔的错情枉付。
跟在云翼所坐的马车后面,还有两驾马车,普普通通的黄马拉车,普普通通的找的车夫赶车,普普通通的载着或许并不普通的人。
其中一辆马车里,封建默然地翻着手里的一卷诗集,心绪却始终难以集中。
同车厢的还有两个同窗,其中一个名字叫陶书远的年轻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头看看行在前面的那辆华贵马车,“啧啧啧”,他啧着舌,“宝马香车,美人儿在侧,可真是快活哦。”
“书远兄的语气可酸的紧,怕不是羡慕的狠吧?”
“许国文,就你会装,你语气不酸,甜得很。”
封建搁下看了半天也看不进去的书卷,开口:“好了,你们两个。坐什么车不一样,都没用你们自己走。”
许国文拍平大腿上缎子的褶皱,脸上的表情晦暗莫名,“嗨,总觉着吧,我们这帮子人,都好赖二十出头了,让一十几岁的孩子领着,心里不是那么回事儿。”
“二十出头”,陶书远握着手中的扇子,扇骨轻轻敲着手心,“我们年纪大又怎样,不还是没能去那湖中亭待一待。”
说完这些,两人觑着封建的脸色,内心感到有些不好。
好在封建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去不去湖中亭是要看缘分的,也强求不得。”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只是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路旁倏忽远去的一棵棵刚刚抽出绿芽的树以及马车驶过带起的浅薄尘土。
车厢里的陶许二人互望一眼,其中意味各自思量。
二人岔开话题,“你说那李彬,真是斯文丢进,偏偏上赶着去给人家当车夫。”
“啧,我看啊,你是没抢过他吧,不然,现在驾车的就是你咯!”
封建耳朵边一直响着两人不咸不淡的话,想着前面那辆马车里的人,那一抹浅淡的黄啊,想着心里就很暖,真希望坐在旁边的是自己啊。
云翼帮小石榴把核桃一个一个的敲开,将里面的核桃仁仔细的挑出来搁在一边的碟子上,等攒到一小把的时候,小石榴就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抓起来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得嘎吱响。
看着她的吃相,云翼无奈地摇摇头,“唉,有的时候看你吃东西看得我啊,肚子都饱了。”
小石榴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回到,“正好,省下你那一份给我吃。”
“不过你天天这么吃,也没见你发育起来啊?”云翼眼角悄悄地打量着小石榴身上的某些地方。
“啊?我怎么知道?”小石榴双手狠狠的托了一下自己的毫不起眼的胸。
“咳咳!”云翼咳嗽两声,“矜持,矜持。”
“那你还看!”
以柔在旁整理着云翼放下不看的书,顺便将云翼剥剩的核桃壳捡到小笸箩里,听着两人的话轻轻笑着。
瞅见以柔将一卷《博庸语录》整理好刚要放好,云翼开口:“那本就扔了吧,要不干脆生火烧掉吧。”
“怎么了?”以柔不解。
“全是些空口无凭的大道理,留着它简直是世间流毒,还是赶紧些毁掉莫要荼毒世人了。”
“少爷这番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只怕是要吃口水官司了。”
“切,估计只有那帮子死读书的穷学究才会理我这狂妄之言吧。”
赶车的李彬刚想开口反驳云翼的话来着,听到这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总觉得他是故意噎自己。
虽说以柔也觉着云翼的话有些过,不过以柔还是把那本语录给挑了出来。
路上的功夫也就这么一点一滴的度过。这天夜里,云翼一行人也就到了临近鲁郡的豫郡的一个小镇上。找了镇上一家客栈,长亭书院的一帮子人也就打算住在这儿了。
众人开了几间房,分开来住。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就各自点了些菜到各自房里吃去了。
拿筷子戳戳盘子中辩不出本来面目的青菜,小石榴“啪”地将筷子扔在桌子上,盘腿坐在椅子上,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以柔也是嚼了两口米饭就搁下了筷子。而云翼根本就没动筷子。
“这家店是怎么开到现在的?”云翼趴在桌子上问着。
“黑店!”小石榴恨恨地跟声。
“这东西是真没法吃,以柔,你去厨房看看,做点儿吃的来吧!”云翼对以柔说。小石榴也满脸期待地看着以柔。
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以柔应着:“好,少爷先等一会儿。”
“哎,对了!”云翼赶紧道:“给你个好东西做火引子。”说着,把一卷书塞到以柔怀里。正是那本先前挑出来垫桌脚的语录。
以柔拿着那本《博庸语录》走向客栈的厨房,刚走下楼梯的时候撞见李彬打街上回来,看他手里拎着包吃食,怕是也对客栈的伙食不满意,去街上买了点儿回来填肚子。
李彬瞅见以柔手里的书,“哟”了一声,“怎么,以柔姑娘你也读博庸圣人的语录啊?”
“那倒不是”,以柔轻声应着,“少爷说让我拿这个做引子生火,给他做点儿吃的去。”
听见这句话,李彬正因把圣人语录做生火引子发愣,却听见一爽朗的男子声音插入进来,“哈哈!好好好!我也对这劳什子洪圣人不爽的很,生火好,生火好,我也跟着尝尝丫头你做的饭菜可好啊?”
循声望去,见客栈一楼立着一中年汉子,浑身散发着懒散样,衣着显得邋里邋遢,手里拎着个一斤量的酒坛子,看模样倒是个普通的嗜酒醉汉。
比较显眼的是,那汉子束发用的簪子,翠绿的像要滴水一样,在客栈的烛火映照下,簪子上的光斑不时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