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长寿宫之变的消息之后,沈凝暄虽夜深未眠,却依旧淡定如昔。
不过她淡定,她身边的人却未必如她一般淡定。
秋若雨倒也还好,当青儿和南宫素儿得知消息后,两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在天玺宫大殿里团团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榻上,独孤宸仍旧在沉沉的睡着。
书桌前,沈凝暄眸华微敛,正提笔练字。
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南宫素儿跺了跺脚,终于忍不住上前,嗫嚅着开口:“皇后娘娘,眼下夏正通已经去调兵了,等到天亮,夏家军入城,只怕会对皇上不利……”
“不是只怕会!”
低眉敛目,手上挥墨的动作不停,沈凝暄唇角冷然轻勾,淡淡声道:“夏正通敢堂而皇之的调兵,便一定会对皇上不利!”
听闻沈凝暄此言,南宫素儿娇颜一变,不由更加急迫:“那我们现在得想办法啊?”
“如今本宫也被他软禁着,能有什么办法?”
淡淡的,终于抬眸睨了南宫素儿一眼,沈凝暄伸手掀了桌上写过字的宣纸,便又再次垂眸。
“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啊!”
见沈凝暄事到如今,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练着字,南宫素儿黛眉紧蹙着,眸色渐渐变得愁闷不安:“你我都知道,宸他一切都好好的,他只是喝了安睡药而已,我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夏正通害死吗?”
“怎么会?”
明显听出南宫素儿言语中的不悦和对沈凝暄的隐隐指责,青儿忍不住开口说道:“素太妃您放心,皇后娘娘不会让夏正通害了皇上的!”
“放心!放心!我怎么放心?”
转过头去看了青儿一眼,南宫素儿转回身来,脸色不豫,沉眸看着沈凝暄:“方才皇后娘娘也说了,夏正通敢堂而皇之的调兵,就一定会对皇上不利,可是娘娘却说她也没有办法!”
抬起头来,看了眼南宫素儿色厉内荏的样子,沈凝暄不禁轻笑了下。
见沈凝暄露出笑意,秋若雨不禁出声说道:“皇后娘娘明知素太妃将皇上看的极重,又何必如此戏谑于她?”
闻言,南宫素儿面色一怔!
转头看向秋若雨,见秋若雨姿容天生,眼窝浅笑,她怔怔转头,看向沈凝暄:“皇后娘娘?!若雨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她,真的只是在戏谑于她?!
如果真如此,那是否就意味着,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皇后娘娘,若雨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高悬在上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她眼眶微红,再一次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看你,本宫也没说是假的啊!”
轻叹着,停了笔,沈凝暄抬头看向南宫素儿,凝着她泛红的泪眸,她轻颦着眉心,将方才写好的一张宣纸递给了秋若雨,沉声说道:“若雨,你带着这个去找本宫的哥哥!”
“属下遵旨!”
秋若雨拱手,接过沈凝暄手中的宣纸。
南宫素儿见状,连忙凑上前来。
低眉扫过宣纸上的内容,她眸色一顿,立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凝暄:“皇后娘娘为何不先让月大将军进宫勤王?反倒先让他去夏家军营?”
深深地,凝视南宫素儿一眼,沈凝暄眸华低敛,轻笑着说道:“你放心,不管本宫的哥哥先去哪里,本宫都跟你保证,独孤宸一定不会有事!”
闻言,南宫素儿紧蹙着黛眉,却仍是一脸惴惴不安。
见状,秋若雨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
何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沈凝暄现在便是了!
成大事者,便先要沉的住气。
同样倾国倾城。
沈凝暄有大魄力。
南宫素儿则养在深闺。
这也是独孤宸或独孤萧逸,更有甚至还有北堂凌会被沈凝暄吸引的原因。
她和南宫素儿,终究不是同一类人。
轻垂眸,看了手中的宣纸,秋若雨轻勾着了红唇,将之妥善收好,快步离开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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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若雨离开之后,沈凝暄不禁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抬起头来,见南宫素儿依旧看着自己,她不禁轻笑着说道:“夏家调集那么军队,即便入京也要到天亮了,眼下夜色已深,你早些歇息吧!”
“皇后娘娘!”
听沈凝暄让南宫素儿歇息,青儿也跟着连忙出声说道:“眼下这时辰,皇后娘娘也该累了,您也回偏殿早些歇息吧!”
“不用!”
因为这几日里,沈凝暄一直都陪着独孤煜宿在偏殿,所以青儿才会请她回偏殿歇息,不过今日沈凝暄却轻摇了摇头,对青儿微微笑道:“今夜本宫睡在贵妃榻就好!”
“呃……”
青儿微怔了下,忙点了下头,然后取了薄被,伺候着沈凝暄和衣睡下。
三更时,万物俱寂。
寝殿里,南宫素儿静坐在独孤宸身侧,伸手握住他的大手,一脸心事重重。
反观沈凝暄,则轻倚在贵妃榻上,盖着薄被沉沉睡着。
深夜时,更漏下沙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扭头看了眼不停簌簌落下的沙粒,南宫素儿蹙眉看向沈凝暄。
灯光下,她清丽的容颜,平添几分婉约和柔和。
凝着她出色的五官,想着她醒来时那双如深井般幽深的眸子,她不禁黯然一叹!
现在,她觉得火烧眉毛了,天都要塌了!
可是她……却神情淡然,怡然自得的睡着。
同样身为女人,她不相信沈凝暄心中不会害怕,但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可以做到如此淡定……
也许,这就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吧!
不过,不管有多大的差距,她都一定要保证独孤宸的安全。
心思微转间,用力握紧独孤宸的大手,她紧咬着朱唇,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青儿,你去取些粥来,本宫饿了!”
尽量压低了嗓子,南宫素儿轻挑着眉梢转头对守夜的青儿如此吩咐了一声。
闻声,原本正在打盹的青儿猛地一激灵!
见状,南宫素儿不禁再次轻声说道:“本宫饿了!”
“哦……”
青儿恍然,对忙轻点了点头,低眉顺目的向外走去。
因为素日,寝殿里只有沈凝暄的心腹才能进来,是以平日庞德盛守在殿外,殿内守夜的,不是秋若雨就是青儿和朱雀,如今朱雀守在偏殿,秋若雨秘密离宫,南宫素儿再支走了青儿,一时间寝殿里便只剩下两个睡着的人和一个醒着的人。
“宸,你不要怪我!”
静默许久,南宫素儿对独孤宸如此轻言一声,而后松开他的手,悄悄起身,缓步行至贵妃榻前。
凝着沈凝暄沉静的睡颜,她用力吸了口气,视线自沈凝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沈凝暄腰间的那块金牌之上。
抬眸,又看了沈凝暄一眼,她屏息在贵妃榻前蹲下身来,纤白手指轻颤着朝着沈凝暄腰间的金牌探去。
因为紧张,她手上的动作,始终都在轻颤着,就在她握住金牌的时候,却忽闻沈凝暄嘤咛一声!
心,猛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南宫素儿下意识的缩了下手,然后整个人轻颤着身子趴伏在地上。
所幸,沈凝暄并没有转醒,只是辗转过身,便再没了动静。
长长的,在心中吁了口气,南宫素儿一脸紧张的直起身来,但见原本被沈凝暄压在身下的金牌,现在就悬在她的腰上,她心下一喜,连忙伸手握住金牌,可是尚不等她将金牌取下,便见一直纤白的玉手,忽然握住了她的皓腕……
心下一惊,她骤然抬眸,直直撞入沈凝暄黝亮的双眸之中:“皇……皇后娘娘!”
“嗯……”
轻轻淡淡的,应了一声,沈凝暄松开了南宫素儿的手,动作轻缓的取下腰上的金牌,然后侧目看了眼龙榻上的独孤宸:“你想要偷了本宫的金牌,然后带他离开?”
“是!”
既然被抓了现形,南宫素儿自觉没有再找理由的必有,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道:“他不是皇后娘娘的所爱,却是我的最爱,皇后娘娘可以不在乎他的死活,但是我不可以……我做不到如皇后娘娘一般淡定!”
明了南宫素儿言语中再次流露出的不满,沈凝暄不禁无奈轻叹一声:“我不能不承认,你确实比我在乎他,可是你想过没有,如今本宫是被软禁的,你即便拿了本宫手里的令牌,也不一定能够出得了皇宫……”
“不试过,我怎么知道不行呢?”
轻挑着黛眉,抬头看向沈凝暄,南宫素儿苦笑着说道:“我的胸襟和心机,全都不及皇后娘娘万千,但是却不是真的傻到无可救药,或许殿外的庞德盛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最近这段时日里,我一直留在这寝殿之中,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到,皇后娘娘故意让宸假装成皇上,是为了牵制夏正通……如今即便您被软禁,但是我敢笃定,您已经想好了反击之策!可是皇后娘娘,不管您的计划如何,我都希望宸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所以现在……”
深深地,看着沈凝暄,南宫素儿满眼满心,都透着无惧与坚毅的朝着她匍匐下身,低声说道:“请皇后娘娘准许我带他离开!”
见南宫素儿如此,沈凝暄清雅一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这南宫素儿,还真不是傻到无可救药!
不过她对独孤宸的爱,却是无可救药的!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痴人,蠢人,傻人!
她竟然在南宫素儿的身上,看到了独孤萧逸的影子!
“皇后娘娘?”
许久,等不到沈凝暄的回应,南宫素儿不禁直起身来,再次抬头看向她。
迎着南宫素儿乞求的眼神,沈凝暄凝眉说道:“南宫素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厢情愿的为他,等他醒来,他未必会领你的情!”
“我不在乎!”
南宫素儿摇头,眼底氤氲起水雾:“我只要他活着,如此便已然足矣!”
“只要他活着……”
微微仰头,轻喃着南宫素儿的话,沈凝暄苦涩勾唇,轻叹着低敛了眉目。
恰好青儿端着燕窝粥进来,她沉眸抬首,看了眼青儿,她对青儿命令道:“出去缠住庞德盛,让青龙秘密护送独孤宸和素太妃回她宫中!”
闻言,南宫素儿心头一震!
她没想到,青龙还会听命于沈凝暄,但即便如此,她一脸惊喜的看着沈凝暄,然后轻蹙着柳眉问道:“若是我们走了,夏正通来了,皇后娘娘要如何应对?”
见南宫素儿如此,沈凝暄不禁轻笑着挑眉:“你这女人,还真是矛盾?又担心独孤宸的安危,又怕本宫没办法应对,既是如此,那你就让他留下如何?”
“不——”
南宫素儿脸色一变,连忙摇头。
“那就快走!”
一脸的不耐烦之色,沈凝暄冷冷斜瞥南宫素儿一眼,重新在贵妃榻上躺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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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青龙依旨而入,沈凝暄再次起身,揭去了独孤宸脸上独孤萧逸的人皮面具,又替他换上了那张平凡无奇的脸,然后对青龙低语一声,这才命令他秘密护送他和南宫素儿离开天玺宫。
独孤宸和南宫素儿一走,寝殿里顿时变得越发安静了。
看着空荡荡的龙榻,青儿忍不住出声问道:“方才素太妃担心的也不无道理,现在皇上没了,若是明日夏正通来了,皇后娘娘要如何应对?”
闻言,沈凝暄淡淡瞥了青儿一眼,然后对她轻声说道:“此事本宫另有安排,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哦……”
长长的哦了一声,青儿撇了撇嘴,便站在贵妃榻前不再吱声!
时间,渐渐流逝。
半个时辰后,青龙回返,与此同时,他还带回一名昏睡中的男子。
此人衣衫褴褛,身上鞭痕道道,一看便知是从天牢而来。
“皇后娘娘!”
单手提着男子的衣领,朝着沈凝暄微微恭身,青龙对沈凝暄禀道:“夏玄明带到!”
闻言,青儿一惊,连忙转头仔细端详被青龙拎着衣领的男子。
这人,还真是夏正通的义子——夏玄明!
“别愣着了!”
转头看了青儿一眼,沈凝暄靠坐在贵妃榻上,再次闭上双眼:“帮着青龙给他穿上龙袍,带上皇上的面具,然后请上龙榻!”
“呃……奴婢遵旨!”
青儿点头,立即忙活了起来。
不久,一切准备就绪。
看着龙榻上人模人样躺着的夏玄明,青儿忍不住调侃道:“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不过这夏玄明的命也挺好,落得阶下之囚,却还能睡回龙榻,穿回龙袍,可是寻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闻言,沈凝暄清冷勾唇,始终不曾再睁开双眼……
四更的夜,清清冷冷。
再不久,天就该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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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
夏家大军气势如虹,整齐划一的进入京城。
十几万大军,单就整齐划一的行进声,便震耳发聩,让城中百姓心生惊恐,人人自危。
不久,夏正通的胞弟夏正兴带兵抵达皇宫,前往长寿宫与夏正通汇合。
等了一夜,终见自己的兵马,夏正通底气大增。
高坐在长寿宫的主位上,他用力握了下身边的凤形把手,对夏正兴说道:“二弟,我们夏家仰人鼻息的日子,过的够久了,为兄今日,要拥立二皇子上位!”
闻言,夏正兴双目如铜铃一般,斗志高扬的对夏正通说道:“夏家兵马,惟兄长之命是从!”
“好!”
蓦地用力,拍了下身边的把手,夏正通起身,对夏正兴说道:“为兄让你带的东西,可带来了吗?”
“带来了!”
夏正兴颔首,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包,恭身递给夏正通。
双眸微眯,伸手接过夏正兴手里的药包,夏正通转过身去,对自己的心腹吩咐道:“把这东西交给庞德盛,让他将药下在皇上的药里,让他亲自看着皇上喝下去!”
“是!”
夏正通的心腹颔首,小心翼翼的接过药包,转身离开长寿宫。
目送自己的人离去,夏正通脸色郑重的对夏正兴说道:“如今我们只等天玺宫传来消息,只要皇上归天,我们夏家的时代就要来了!”
“是啊!”
夏正兴应和一声,双眼炯炯,透着灼人的光亮:“先有齐家,再有如家,我们夏家,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闻言,夏正通哂然一笑,不可一世道:“如今如家败了,齐家也早已今非昔比,日后这大燕国,任我们夏家呼风唤雨!哈哈……”
“哈哈……”
看着夏正通得意大笑,夏正兴自然也哈哈大笑起来。
在偏殿之中,听到他们的大笑声,齐太后脸色煞白!
见状,独孤珍儿不禁冷哼着说道:“皇嫂不必害怕,这两个老东西高兴的未免太早了些,不久以后会有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闻言,齐太后黛眉一拧,心下却稍稍安定了几分!
是啊!
事到如今,害怕又有什么用。
她能做的,便是去相信。
相信她的好儿媳,可以真正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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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庞德盛紧蹙着老眉,端着一碗汤药进入天玺宫。
彼时,秋若雨已然回返,正在替贵妃榻上的沈凝暄捏着肩膀。
看了眼倚靠在贵妃榻上的沈凝暄,庞德盛用力咬了咬牙,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朝着沈凝暄恭身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的药……”
闻声,沈凝暄抬眸,看向庞德盛。
迎着她幽幽的视线,庞德盛身形紧绷,唯恐露出破绽。
“若雨……”
只淡淡的瞥了庞德盛一眼,沈凝暄便将视线移开,边低眉敛目的拢着自己的裙摆,边轻声对身后的秋若雨吩咐道:“和庞总管一起给皇上喂药!”
“是!”
秋若雨应声,从贵妃榻后面移步而出。
缓缓行至龙榻前,她伸手接过庞德盛手里的汤药,坐在龙榻前的小凳上,一勺一勺的,将庞德盛带来的汤药喂下。
看着秋若雨手里的药碗,渐渐露了底,庞德盛紧拧着眉心,无比艰涩的低敛了眉目……
帝王更迭,从来都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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