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复大唐,是民心所向,举国欢庆,喜气洋洋。
在一片和乐融融中,新皇李显颁下了他当皇帝后的第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既不是大赦天下,也不是赏赐功臣,更不是减免税赋,而是封王之旨。
早在公元683年,李显第一次登基时,他就重用韦后亲戚,试图组建自己的集团。当时他‘欲’封韦后之父韦元贞为宰相,裴言急以为不可,李显大怒:“我以天下给韦元贞,也无不可,难道还吝惜一个宰相之位吗?”裴言将此事禀报武则天,武则天大为恼火,两个月之后便以这个罪名废了李显。
如今,武则天再也不能阻止李显。
其时韦元贞已死,李显破格追封他为洛王。
御书房。
李显登基后,听从韦氏建议,因上官婉儿有从龙之功,又熟悉宫中脉胳,封上官婉儿为上官昭容,仍然掌管宫中文书,撰制诰命,权力更甚从前。
窦蔻在婉儿身旁瞧着,她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眼底总有一抹淡淡的清愁。
奉命拟这道圣旨时,中宗与韦后两人正含情脉脉的对话:
“圣上,臣妾替过逝的父亲谢圣上隆恩。”
“皇后,朕说过,若有朝一日重见天日,一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圣上,臣妾若是想要这天下呢?”韦后掩‘唇’娇笑。
中宗呵呵道:“天下现在就是皇后的。”
……
窦蔻垂头研墨,看着上官婉儿撰写圣旨,忽然有些恍忽,她在宫中从未听过这样的对白,倒有些大开眼界了。
正走神间,太监总管高忠上前禀告,张柬之、崔玄伟二臣求见。
中宗皱眉道:“又是他们?在朝上阻止朕封王还不够,下了朝还要来烦朕。”
韦后淡淡道:“这些人仗着是有功之臣,也太放肆了些。”
中宗带着怒意道:“朕当了皇帝,莫不是想封个王还要他们同意不成?那朕当这个皇帝有什么意思?”
韦后见中宗发怒,遂笑道:“圣上想乾纲独断,君王集权之事缓图之,现下不是时候。圣上不想见他们,让高公公挡了便是,臣妾陪圣上去看看安乐可好?”
提起安乐公主,中宗转怒为喜,溺爱之情溢于言表,“这孩子从小吃苦,现在当上公主,切不可委屈了她,要好好补偿她。”
帝后二人起驾往安乐府去,窦蔻心中隐隐不安,觉得圣上对张柬之等功臣不满,不知五臣前途祸福如何。
然而,窦蔻不知,危机正在向她靠近。
***
安乐公主府。
李显被逐均州那年,夫妻二人贫困无依,韦后在路上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一‘女’,当时连块裹婴布都没有,李显脱下自己的衣裳包裹住婴儿,故取名李裹儿。
李显夫‘妇’一直觉得这个‘女’儿生于忧难之中,十分亏欠她,兼之李裹儿姿‘色’美‘艳’、聪明伶俐,二人对她十分宠爱,自幼听其所‘欲’,无不允许,李裹儿从小就养成了骄傲任‘性’、蛮横霸道的脾气。
中宗登基后,安乐公主李裹儿骄横跋扈的‘性’格就展‘露’无遗。
她营建居室及安乐佛庐,全都模拟宫禁,工巧还要超出一头,公主府石阶石桥,‘交’错,溪水九折回旋,并造石泉喷水。还铸造宝炉,镂刻怪兽神鸟于其上,镶嵌珊瑚玛瑙不计其数,极尽奢华。
中宗韦后知道后,不但不加以管束,反而下旨赏赐更多珍奇异玩,惟恐薄待了这个宝贝‘女’儿。
圣上宠谁,谁就是朝中红人,所以安乐公主府‘门’庭若市,相较之下,拥立李显最大的臣功府弟太平公主府就相形见拙了。
武三思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媳‘妇’,整天往安乐公主府请安,长幼掉了个。
安乐公主跋扈贪婪,武三思钻营而投其所好,这一对公媳言语投机,很快形成了统一阵线。
这日,两人分析朝中局势,对神龙政变五位功臣掣肘十分恼火,武三思道:“圣上初登大宝,不能上位即降功臣,公主莫急,本王有一计献与公主。”
安乐道:“梁王有什么计策?”
武三思道:“明升暗降,削夺实权,以后,便随公主怎么处置了?”
安乐抚掌笑道:“妙计!梁王果然有辅国大才,安乐一定劝圣上重用梁王,恢复梁王往日的风光。”
武三思心中大喜,眉间却有忧‘色’,叹道:“公主,五位重臣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隐患却另有其人。”
安乐疑‘惑’道:“朝中还有何隐患?”
武三思伸出手指朝西指了指,安乐一怔即明,大笑道:“梁王多虑了,西府相王,谁不知道他整日沉‘迷’曲艺,听说为了谱曲可以一月不出房‘门’,他算什么隐患?”
“公主,”武三思语重心长道:“相王不可虑,他的儿子不可掉以轻心啊!”
“梁王是指——”安乐敛了敛眉心,“李玄基?”
“公主果然聪慧无双。”武三思竖起了大拇指。
“一个庶出的郡王,他能成什么事?”
“公主初到长安,还不知道这位郡王的秩事,待我一一说与公主听。”
于是,武三思将李玄基种种往事添油加醋的告诉安乐,然后将上次他因拂冬一案栽倒之事也算在李玄基头上。
安乐听完后,道:“那桩御案果然诡异,但从头到尾,李玄基都没有出现过,梁王为何怀疑他?”
“公主,那桩御案,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不仅刘窦二氏昭雪,则天太后因心怀内疚,下旨放李玄基出阁,整件事情,就是李玄基设下的一个局,而他,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此人心机城府如此之深,他日若成大器,如何是好?”
安乐冷哼道:“本宫想制他,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公主切莫小瞧了他,”武三思‘激’道:“他被囚五年,还能将一个旧奴的手伸到皇宫中枢,手腕之狠辣,当朝无人能及。”
安乐面‘色’一沉,咬牙道:“好,本宫就先斩断这只旧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