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多想,许褚先是请张允、谢贞先把郡、县吏员就近散了去,等晚上郡府中设宴时再一同叙话。
谢贞张口道:“明府,郡府夜宴,便让我与张功曹操办吧。”
许褚点头应允,晚上这顿饭,大体是为他接风洗尘,该把事情交给郡吏们来做。
张允、谢贞都是官场老油子,许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或是并不急着把郡中的掾吏换成自己人,两人暗自心宽少许,当下告退。
安顿好家眷,处理好郡府防务更迭,把麾下的部曲调整完毕后,许褚得了片刻空闲,马上把郭嘉、戏忠、徐庶给请过来。三人也都刚放下手头上的事,听闻许褚召见,连口水都还没咽下就急急过来,以为有什么大事。
自是关于周瑜的事。
在许褚看来,登庸周瑜是无比重要的大事,这样一个名流千古的人才,一旦错过,到了别人帐下,此消彼长,是许褚极为不愿意看到的。老实说许褚心中暗暗有了想法,倘若周瑜真的看不上他这个新任庐江太守,那他用不了,别人也甭想用。说不得绑,最终也要把周瑜绑来,就算你不出力,不出计,名义上也要到我的门下。
郭嘉等人当然不知道这个周瑜会出色到什么地步,但因为周家在庐江乃至整个天下都算是世代冠盖之族,得其族中子弟确算得上一件要事,却没有如许褚般这么重视。
许褚把登庸周瑜的事情说与三人听后,三人均在想:刚到郡治,万事待做,主公偏偏找我们先说‘周瑜’,这个‘周瑜’,当真这么重要么?
戏忠说道:“主公,此事何不缓上一缓?等一应事情弄妥当后再慢慢来。”
许褚哪里肯慢慢来,先前陆隽说了:周瑜数次提起要去寿春拜访孙策,一旦他跟孙策见了面,还有我什么事!
“志才,周氏为庐江名族,族中多有人在朝为官,数为‘三公’,其影响力不可谓不大。我不早去拜访,恐怕难以得其心。”
戏忠砸吧砸吧嘴,许褚很少反驳他的意见,而这回看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先把周家的事给先理了。
郭嘉见状,笑道:“主公是怕我们太辛苦,志才,你就依了主公吧。”
戏忠便道:“周氏族人里,现有周异与其子周瑜在家,主公若真要用人,也该先考虑周异,而非尚未及冠的周瑜。”
许褚颔首道:“志才说的是。不过周异要用,周瑜也要用。”
问题是周瑜如今才十五岁,十五岁的人表字都还没有,自然很少出仕,很少替朝廷做事了。不过虽然未及冠就出仕的现象很少,本朝也不是没有。远的如顺帝年间,汝南人谢谦、河南人赵建,十二岁就被当时的大臣左雄奏拜童子郎;近的如广陵郡人臧洪,也是少举为郎。
许褚与三位谋士略加考虑,准备用上书朝廷,举周瑜为童子郎的方式试探一下周家的意思。
以许褚的名望、地位,能不能让此事成真不好说,概率有,但是不高。实际上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何这么说,就要细说本朝的察举制度了。
时下比较被士人所重视的选拔人才的两种名目,一个是茂才,一个孝廉。茂才多为州举,孝廉为郡举。茂才的人数比孝廉少,要求也比孝廉高,大都被举为茂才的人,都是已经为官多年并在朝中颇有背景的人。换言之,许褚手中握着的是举孝廉的权力,孝廉的人数是按照每个郡的具体情况定下的,人口多的郡,又或者人口少世家多的郡,名额就多一些。庐江人口不多,世家更是少的可怜,是以只有一个名额。这个名额非常珍贵,一年只能举一人,本来笼络周瑜,孝廉是最好的办法,奈何周瑜太年轻。
顺帝时天子根据左雄的建议,把举孝廉的年龄规定在四十岁,一直沿用至今。制度还在,可实际上只看当下的一些士人,就有很多打破常规的,比如刚才提过的臧洪,再比如二十多岁就举为孝廉的曹操。曹操、臧洪都是因为家中的背景破格提举,周瑜实际上等行过冠礼后也符合,只是许褚眼下等不了,只好选用‘童子郎’的方式。
童子郎是一个朝廷颁发的荣誉称号,专门授予通晓经儒的年幼者,有了这个称号,就可以进入太学求学,也可以更名正言顺地提前出仕。
许褚于是只能立刻上奏朝廷,另外也给洛阳的故交曹操、荀彧等写信,请他们帮忙。再接着,就要亲自去周家走一趟了。
许褚轻车简从,来到周异家中,随行者不过一个郭嘉,一个典韦,连护卫都省了去。
这就跟之前拜访鄢陵李平,张氏的区别一样,周家是庐江名族,更不能随意处之。郭嘉、典韦,现在都是白身,没有官职,是许褚的门客。带二人来拜访,就纯粹是以许褚的‘私人’名义,而不是庐江太守的名义。否则带着仪仗、护卫浩浩荡荡过来,非但不会因此让周异、周瑜觉得光彩——周家根本不需要这种光彩,反倒会让周家人认为许褚以势压人,不够谦虚。许褚这个‘武人’的身份,天然就被士族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待,故而斟酌一番,轻车简从,以表他的谦虚、低调态度。
到了府门前,许褚更不敢摆起太守的谱,让郭嘉上到门外,投刺求见。
周异接到名刺后,亲自到府门出迎接。周氏名声在外,两代人在朝当过‘三公’,现在也有族人在洛阳位居高位,周异还亲自出来迎接许褚,却是因为许褚也是名声在外。
许褚的名声,一部分是靠自己打拼出来,比如在阳翟谋诛张让宗族,又比如平定过颍川的黄巾;另一部分却是吹出来的,如何颙、袁绍、蔡邕、曹操、鲍信这些跟他关系不错的人替他传播。尤其正值现在洛阳风雨飘摇,有识之士皆时刻关注着洛阳城里的情况,许褚在洛阳打下的‘薄名’,扬州士族也大都有所耳闻,遑论离中原比较近的庐江郡了。
周异四十多岁,比许褚大了一轮,许褚因此早下车来到府门外阶下相候,看见周异出来,立即让典韦奉上礼物。
周异微微一笑,收下后与许褚见过礼,再说道:“明府大驾光临寒舍,未能远迎,是我之罪也。”
许褚回笑道:“周公何处此言,晚辈侥幸被朝廷选为贵郡太守,然公乃郡中之望,岂有让郡望迎接的道理?”
周异难以察觉地点点头,很满意许褚的谦虚态度,笑着把许褚请到府中。
到了室内,两边分宾主落座,周异显是明白了许褚轻车简从的用意,把典韦、郭嘉安排到许褚席下落座。
许褚一面客套着,一面打量着屋内。
屋内不显奢华,雅致清净。周氏是士族,家资却非是那等郡县豪右大姓一般富甲郡县,纵是真的有钱,也不会露给别人看。观看屋内摆设之余,许褚不免可惜周瑜没有出现。
大概是不在家中,若是在家,许褚这样的‘贵客’来访,周异不会不把周瑜叫过来。
“该不会是已经去寿春拜访孙策了吧?”
许褚暗自想着,但听到周异寒暄过后,问起了洛阳的形势。这也是来之前就想过周异肯定会问的事情,时局甚乱,周家族中有人在洛阳城,周异难免会牵挂、担心。
不忙答话,许褚告个罪,将话题引到周瑜身上,“曾闻公之子周瑜大名,晚辈此次见来,十分想跟贵公子见上一见,不知贵公子在家否?”
说完,许褚发现周异脸上涌出毫不遮掩的自豪神色,说道:“犬子陋名,岂敢饶明府之耳,明府谬赞了。只是犬子早上带着门客出门,许是出了县城,在附近游猎,倒是与明府错过了。”
许褚悄悄舒了口气:没去寿春就好,没去寿春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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