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与韩氏往王妃与老封君那里去了。
郑云甜几人则往郑云意房间里走。
因为要安心养胎,郑云意歪在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织毛毯子。
几人进去,她歉意地欠了欠身子,就要坐起来。早被郑云意一把给轻轻按住,亲热地:“快别动,你乖乖儿地,我们坐着说说话。都是自家姊妹。”
郑云甜笑,也就势歪在靠枕上,说:“二姐姐还是这般善解人意。我就喜欢姐姐这点。姐姐说得对,都是自己姊妹,快坐。”
郑云玲歪了歪嘴,不过,她也知晓,如今的郑云甜今非昔比,可不是她能任意排揎的。
再说,外头站着一溜婆子丫鬟,都不错眼地盯着呢。
想到母亲叮嘱自己的,她抿紧了嘴。
她也明白,眼下,郑云甜可算是翻身了。自己再不能在她面前摆出嫡女的款。
看着郑云甜那圆润的脸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挤出得体的笑容,转而打量起四周来,见房间里异常亮堂,几扇窗户都开着,糊着细细的湖纱,原来的东西好像都移动过位置。梳妆镜也用一块绸布给盖住了。
又抬头见墙的对面挂了一张画,精致的一个白胖娃娃,大红肚兜。
原先的方桌,也改成一张圆桌了。
见郑云玲抬眼望去,郑云甜一笑,说:“都是老封君的意思。我原先那张桌子挺好的,硬是从库房里寻了这张来,说是圆圆满满。又怕我磕着了。你们说,这么大的地儿,我又岂会碰着?真真是没办法。”
她掩了嘴笑。眼里全是笑意。
苏暖几人看去,是一张金丝楠木大圆桌,中间竟欠着好大一块黄玉,隐隐有山水的图样。
这是件好东西。
看来,郑云甜这胎真真是给汾阳王府带来了生机。
老王妃竟来连这个也搬了出来,摆在郑云甜的房里。
金丝楠木,一向是皇室成员可大面积使用。这般大的整块木料,应该是原是郡王那里的吧?
几人略坐了一会,见外面嬷嬷不断地往这里瞧,就识趣地告辞出来。
梁红芳早在外面候着,领着几人往院子里去了。
梁红玉与苏暖并排走着,轻声地说着话。
入秋,院子里风起了,有点子凉,梁红芳就带了几人往自己的院落去了,早与丫头摆好糕点,几人团团坐了,围着说些闲话。
苏暖与梁红玉说了一会子,内急,起身,往净室去。
梁红玉跟了来,事毕,两人站在外面廊下说话。
苏暖忽然想起一事,问梁红玉二个月前,在街头瞧见她匆匆忙忙,去做什么?
梁红玉却摇头,一脸茫然,说记不起来了。
苏暖想想也是,这么多天了。
也就搁下。
眼睛一转,忽见一个人影在那边月洞门外一晃而过。
她疑心看错,郝明秀不是随父亲被发配岭南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梁红玉也瞧见了,微微叹气,说:“那是我秀姐姐。唉,不说也罢。好好儿的一个尚书小姐,如今这样。”
又瞧着苏暖:“你们郑家,说实在的,我觉着真的不怎么样。尤其是哪个郑四,真真势力。慢说秀姐姐与他订了亲,他不该去查我姨父。那后来出了事,怎么能退亲呢?真真是薄情寡义。真叫我看不起。”
她一脸的气愤填膺。眼珠子都因为激动而亮了起来。
苏暖不语,梁红玉的指责,她不知如何应答。
只是下意识地:“听说是郝家先提出来的退亲。”
梁红玉气愤地:”那有什么两样?郑四去查郝家,郝家自然要提出退亲。可是郑家却答应了,这还不是逼着人家退亲。
苏暖望着梁红玉,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都这样了,还怎么做亲家?
想着昔日郑家对这门亲事有多满意,如今瞧着就有多感慨。
她也叹了一口气。
梁红玉看着苏暖,见她脸色落寞,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只是,那个郑四,我奉劝你以后离他远一点,这样的人,哼。”
梁红玉用一个短促的鼻音结束了这场对话。
两人往里头走去。刚刚有人送上了新蒸的红枣糕,两人坐下吃了起来。
粉墙外,郝明秀靠着白色的墙,身后一朵盛开的灵霄花被她给压烂了,橘红色的花汁湮湿了白色的袍子。
她轻喘着气,大大的眸子里是空洞。
她方才见到苏暖了。她知道,今日郑家人要上门来看望郑云甜。
王妃怕她不自在,难过,特意不叫人通知她。
可是郝明秀还是知晓了。
她避开丫鬟,偷偷地往这边张望。
隔得远,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但是从穿梭进出的丫鬟仆妇看出,她们玩得很开心。
能不开心么?郑家此番立了大功,蒸蒸日上,现在又传出喜讯,郑云甜竟然有喜了,怀上汾阳王府的长孙。
她们怎么这么好命?在她倒霉的时候,怎么能屡屡有好消息呢?
看着表姐那扭曲痛苦的脸,她忽然心里很同情,又怨恨表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这么多年,竟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竟白白地让郑家这个庶出的丫头给占了先机。
她不想再看表姐那如丧考妣的样子。
又叹自己是连机会都无,还未开局就输了。
想着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她眼里冒火,心中不甘。尤其是今日看见那个苏暖之后,这个念头更加强烈地冒出来,心里堵得喘不过气来。
“小姐!”
丫鬟巧儿站在面前,气喘吁吁地:“您叫奴婢好找!”
她方才一转眼,小姐不在房里,她忙四下寻找。
现在小姐身边只有她是小姐带过来的,自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小姐的动向。
她见郝明秀靠在墙上,再瞧一眼漏窗那边,见人来往穿梭,明白了,闭了嘴,上前挽了郝明秀的胳膊。
两人沿着卵石铺就的小径往前走着,有风吹过,卷起秋叶从墙头飘落,有几片贴在长发上,拂之不去。
巧儿下意识地用手拂去,却是脆得很,手一动,碎成了几片,混在长发中,纠结着。
巧儿还待剔出来,郝明秀抬手制止,只拂一拂发,继续往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