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问你,琉华宫,可有一个唤作寒香的宫女?”
慧姑诧异地瞧了一眼苏暖,努力回想了一下,方说:“有的,娘娘,只是,好几年前的人了。听说早就出宫了,原先与那个绿萍一直跟在林嬷嬷身边的。娘娘,可还记得?”
慧姑弯腰,谨慎地回答。
郑容挥手,慧姑躬身退下,屋子里重又恢复宁静。
两人一时未说话,苏暖听得自己的心脏“嘣嘣”地跳着,她的额上冒出虚汗来,悄悄地攥紧了手,手心里也是湿漉漉的。
这个险,她得冒。
不这样说,瞒不过郑容,其它无论什么借口,她都能很快能查出来,到时,画虎不成反类犬,还不如赌一把!
良久,郑容开口了:“她说,太后有秘密?”
“是。她说,她是冤死的,是皇后身边的林嬷嬷,知晓了皇后的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皇后要杀人灭口,就让她给先帝殉葬。她说,她不甘心......”
苏暖絮絮地说着,垂目,即使心中再理智,说到自己的前生时,她还是有些伤感,怕在郑容面前露了什么,她尽量快语,说到后来,倒也平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慧姑悄悄进来了。
她不同于郑容,脸上明显露出惊愕之极的神色,方才的话,她听得清楚,大大地吸一口气,双手掩唇,如果不是郑容在,早拔腿而逃了。
无他,苏暖说得句句是真,很容易分辨。琉华宫内的事情,多多少少,她也是知晓一些的。
当年林嬷嬷莫名重病,她也好奇过,只不过没有什么流言传出,也就在她这里停住了,但绷不住会私下去打听。
皇宫中本无聊,又是女子居多,太监宫女闲来无事,喜欢说八卦,当然这些主子是不会知晓的。林嬷嬷与慧姑同为一宫掌事,这经常见面的,突然就去了,难免心里会多想。
此时,苏暖提了起来,她心中惊怕,自然就想起了这一桩子官司来。
郑容望了一眼慧姑,缓缓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袖无声落下,遮住了那已掐紧的手指,出声:“林嬷嬷?对了,林嬷嬷不是病死了,好像也是在那一年?”
她的声音尖细,颤抖,夹杂着一丝兴奋。
苏暖更深地低下了头,掩下了眸子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是的,娘娘!”
郑容抬手抿了抿鬓角光滑的发丝,那里插着一支华盛,细细的金丝咋一摸上去,有点子扎手。
郑容缓缓地摸着,手轻轻地抖了一下,良久,她腾地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半圈,衣物缓缓划过干净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唏嗦声,苏暖眼晴瞥着那晃动的裙摆,不眨眼.....
忽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细白,优雅:“苏表妹,起来说话。”
苏暖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她知道,她成了!
她提到了林嬷嬷,郑容怎会不知?
林嬷嬷,是跟在张嫣身旁形影不离的掌宫嬷嬷,就像郑容身边的慧姑,是左膀右臂。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掌宫嬷嬷却莫名没了。
郑容瞧着苏暖,心内电转
庆元二十三年。
当时先帝大殇,宫中一片混乱,有不少宫人都放了出去。她当时心中郁结,先帝忽然去世,二皇子梁弘临时登位,她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这些?如今,想来,林嬷嬷是老人了,生病了,照理,张嫣定会为她延医请药的,怎会短时日内病死?
是呵,自己怎么就没有留意?
郑容虽竭力控制,可是,她的眼神却是渐渐狂热了起来:秘密?张嫣有什么秘密?竟然连身边的老人也下了手。难道?
郑容的心肝都颤抖了一下,她攥紧了袖子,一定要给她挖出来,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审视面前的苏暖:小小的少女,正一脸惊惶地望着她,眼神发直。看来,是吓坏了呢。
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要换在平日,郑容是打死都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的,这是被鬼魂附体了?说出来,都要吓死个人。
她下意识地四下望了一望,外边阳光正好,苏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屏风架子上,她定了一下神,试探着叫了一下:“寒香?”
苏暖心中一凌,差点应声。
她垂了眼皮,恍如未闻,静静地瞧着脚面。
“冬姐儿?”
“娘娘!”
苏暖抬头,应了一声。
郑容吁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幸好,是人。
“你坐这儿,咱们细细说,你这事蹊跷呢。如你所说,太后之前身边是有这样一个人,却是不见了。到底当日怎么个情景,咱们还有待去细查,还有你说的那个林嬷嬷,只是,事隔多年......你还能细细说一说么?”
郑容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她伸手端过一杯茶来,亲手递给苏暖,眼角带笑。
苏暖暗自心惊,郑容当真超乎她的想象,竟然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一点没有纠结她的说辞,她就真的不怕么?不怕自己?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要躲避三舍才是吧?可她只愣怔了一瞬,马上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她不由暗暗警醒,言谈间也更加谨慎。
里间一个宫娥,正一下一下地给倚在凉榻上的金氏扇着扇子,窗外种着高高的大芭蕉,粘热的风吹过,再透过冰丝窗沙的过滤,已经变得清凉无比。
金氏闭着眼,似乎已经熟睡。
宫娥隔着细珠帘子,只隐约见得外边的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那里,侧面看着很是宜人。宫娥还待再探一探,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她忙收回目光,专心摇起扇子来。
帘子轻响,慧姑探进瞧了一瞧,又缩回了头去。
宫娥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分心,一心一意地摇起了扇子,不多久,自己也昏昏欲睡起来。
中间金氏迷糊醒来,见日头照着愈发烈了,屋子外间的几人却是还在低语,她眯了眼,又沉沉地睡去。
郑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椅背,细白的手指映衬着暗红的椅子,甚是养眼,但苏暖无心欣赏。
郑容很谨慎,听她说完,就一直这样,眯着眼睛,也不见有什么话。
倒是慧姑,不时瞧她一眼,眼里有着惊惧。
苏暖不吭气,耐着性子,她知道,她现在得等,沉住气,不要慌,
郑容在试探她,试探她的居心,她不能让她瞧出,她知晓,此时,郑容比她更着急。
忽门口一声响。
“娘娘,”
有宫人在门口禀报:“冷司珍觐见!”
苏暖一个激灵,下意识向郑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