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干脆看着老太太的脸,说:“母亲,你倒是给句实话呀,这事儿到底成不成?”
老太太也看着她,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成!
大郑氏一滞,她没有想到老太太这么干脆地拒绝了。
她一时愣住,嘴巴开合了两下,竟然想不起该说什么话。
眼看老太太转身,要回屋子里去,她不由发急,再顾不得:“为什么?”
她也站了起来,望着老太太的后背,红了眼:“您宁愿便宜了别人,也不愿意帮我一把么?母亲这是厌弃我了?我就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来母亲平日里说的如何疼我,都是骗人的。”
大郑氏的脸上挂不住了,开始耍起了无赖来。
一旁的的丫头喜梅忙悄悄低了头,不敢吭声。
贵妈妈送了芳姑回来,进来一看:大郑氏正轴着个脖子,就那样直通通立在屋子当中,眼泪汪汪地对着老太太大声哭诉。
郑老太太涨红着个脸,双手抚着胸口,已经是眼珠子向上翻转,眼看就要背过气去。大郑氏那些话太戳心,一句一句地往她心窝子里去戳。
“您还不如程姨娘呢?她好歹也留给了小扬州几箱子东西,一点都不带留的。我呢?出嫁时候,您给了我多少?人都说,这母亲疼女儿......”
大郑氏不依不饶地,兀自哭诉着,说得性起,哪管郑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是成了猪肝色,只一昧的地图嘴快,声音越说越响,挥舞着个手,也不看人,只管发泄心中的不满。
贵妈妈眼见事情要坏,急忙一使眼色,门帘子一阵晃动。屋子里的丫鬟仆妇霎时退了个干净。
贵妈妈这才上前一步,大叫了一声:“大小姐!'
大郑氏这才住了口,吸了吸鼻子,看向贵妈妈,却见贵妈妈早双手去环抱住老太太,一连声地呼唤:“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大郑氏这才发现老太太双眼发直,牙齿咬得咯咯响,甚是骇人。
她慌了起来,丢了帕子,忙不迭地跑了过去:“母亲,怎么了?......你莫吓我。”
却见老太太青着个脸,双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贵姑姑!”大郑氏惶急地唤了一声。
贵妈妈也着急,抱着老太太,拖到了一旁的榻上,与大郑氏两人一通揉捏,良久,老太太这才倒过气来,“呃”地长出一口气。
贵妈妈忙端过一旁的凉茶来,喂她喝了下去,又给她轻轻的顺着胸口,方才回过神来。
大郑氏欣喜地凑过去,老太太早转过脸去,留了一个侧面给她。
她讪讪地,只得看了贵妈妈一眼。
贵妈妈无奈,挤出笑容:“老太太,你看,大小姐刚才也是一时性急,这不,都后悔死了......”
大郑氏忙附和,又小意央求了半日......老太太这才挤了一句:“你还不回去么?等着留你吃晚饭哪?”
大郑氏原本想再说上一句,却见老太太恹恹的,自己也觉着着实无趣,知道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遂起身告辞。临走又向贵妈妈挤挤眼睛,见她点头,方不情不愿地走了。
老太太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抚了一下胸口,不语。
贵妈妈笑着觑着她脸色,小心开口:“其实大小姐也是无心......”
“你莫替她说话。无心好,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老太太痛心疾首,脸都皱成了一团,:“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她竟然说我不如那个程氏,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是我生的闺女么?原来在她眼里,我竟不如那个程氏了?这真是我亲生的,专拿刀子往我心窝里扎哪!”
老太太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她是真伤心了。
“或许大小姐太在意郡王府这件事了......她这才发了脾气,乱说话。”
贵妈妈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以往,只要大郑氏一撒泼,老太太都依了她。
老太太吸了一下鼻子,半晌,方披了眼:“这件事,不比别的事情,老爷子发了话的。我也做不了主......她在我这里闹,也没有用。她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没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确实已经不是郑家人了。除非,她肯舍了晴姐儿......”
这样的便宜,老爷子怎肯让王家人平白捡了去?
“必须要郑家人。”
老爷子的话说得明白,意思也是再明白不过:这块肉就是烂也要烂在郑家锅里。
未来的郡王府的继承人,怎肯出自别家?只是,终究这身份上说得不好听,家里的小姐去做贵妾,怎么也丢不起这人,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这唾手可得的好处,家里的小姐是肯定不行的。
郑家嫡支如今适龄的小姐约莫有三个。除去郑云玲这个嫡女,还有两位庶女,大房的郑云意,二房的郑云甜。郑云意去年刚刚及芨,郑云甜15。
不过,旁支庶女,自然是可以的。郑家旁支的倒是有七八个,郑家家大业大,繁衍至今,依附郑家嫡支的亲戚在后巷子住了一半条。
从这里面选出一位适龄的小姐并不难。难得是这个小姐要根基全无,能听国公府的话。
老太太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劳神,可惜连续相看了几家,都不满意。倒不是这些女孩不好,最大的麻烦还是家里太复杂,后面都吊着一大家子的人。这肯定不行,到时候弄得人家烦了,直接过继了孩子给正室,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白白惹人笑话。
所以,思来想去,为了防止郡王府打这个主意,这个小姐的出身还真要斟酌一番。
老国公当时一听,半晌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盯着老太太:他们就不能往上再提一提?
老太太摇头,再提还需要私下找她商量?只要郡王府放出风来,估计这上京城里不少大家姑娘都排队上赶着呢,显见是那位正主不肯松口呢。
后来,总算敲定了一家,是郑家旁支的堂兄弟家的一个闺女。
今年整16,人长得甚是清秀。重要的是家里人口也简单。只有一个哥哥与老母,父亲早年已经不在了,现在依附郑家生活,她那哥哥在郑家铺子里做事,识得几个字。
这是几日前刚议定的。
今日,芳姑过来,就是说定过几日,郡王府要来人相看的,因并未落实,所以,就在郑国公府里先瞧上一瞧,届时多几个小姐一处处着,也不显得突兀。
可是,今日被大郑氏这一通搅,老太太什么兴致都没了。
她疲累得按了按额头,说:“乏了,后日的事情你去找大夫人商量着办吧,左右他也是办老了的。哎,真是不够操心的。”
她往身后榻上靠去,贵妈妈忙拉开了毯子。
这边大郑氏出了院子,叫上王晴,一路疾走,回到府里,
刚进角门,就见云儿迎了上来,说:“夫人回来了,老爷在房里候着呢。”
她心内烦躁,脚步不由一顿,慢腾腾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