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去北海?我们不是过几天回铁木崖吗?”
木流少年心气,对自己的相貌还是相当自信的,梳妆打理之后就想去学院显摆一下。
而且如今成功启灵,内心深处不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加上结出的是“混元九宫”这种象征极品的灵阵,放眼整个天下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难免有些飘飘然,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去会一会那些在食堂嘲笑自己的南方人,让他们开开眼。
然而这个时候,司冥琴真却说明天去北海。
如此一来,几乎没什么时间让他去学院炫耀了。
膨胀的虚荣心得不到满足,也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木流愁眉苦脸地撅着嘴,心里很不快活。
“前天收到家里来信。”司冥琴真没有理会木流的心思,解释道:“伯祖年事已高,气数将尽,恐难熬过这个寒冬。宗室已经发出召集令,今年提前举办家宴,而且要借这次家宴确定最终人选,以继承司冥一族宗室族长之位。”
这样的家族大事,即便是五老星也没办法回避。
但木流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而且脑海浮现起一个少女,于是问道:“天谕学院的子不语,你怎么看?”
司冥琴真的目光落在空白处,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和无穷时光,去到了极其遥远的不可知之地。
“论修行的天赋资质,这个小姑娘只在我一人之下。她来自武陵,而且刻骨刀在她手里。”
木流眉头微扬,下意识地握住了铭心剑柄,道:“这么说,她还是个帝室贵胄。”
司冥琴真道:“南方政教相互依存,帝国和教庭素来同气连枝,皇亲国戚出现在天谕学院不足以奇。”
“既然藏得这么深,也藏了这么久,这次屈尊降贵不远万里来到学宫,还暴露自己,她想做什么?”
学宫大佬们的意志笼罩着整个浮岛,子不语在天道殿滴血展现自己的天赋,连木流都看见了,自然无法避开他们的目光。
司冥琴真笑了。
“南北对峙千年,剪不断,理还乱,从来就没有什么新鲜事。”
两千年前的种族大战,最终是南方崛起的帝国、教庭和秘宗三大巨擎联手摘了胜利果实。
教庭的神官来到满目疮痍的北境搭建修道院,传播新教,吸收教徒。
而帝国成立北院维持北境秩序,安顿饱受战争摧残的幸存者,同时也把官府衙门插进了神国陨落后的无主之地。
随帝国官兵和教庭神官一起来到北境的还有秘宗的执事,他们并不是带着救苦救难、重建北境的善意而来。
秘宗执事疯狂猎杀法师,掠夺修行典籍,手段极其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幸存的法师和七大神国的旧臣遗民阻挠帝国蚕食北境,成为南北大一统的障碍,帝国与秘宗狼狈为奸,血腥镇压神国的旧臣遗民,制裁法师,篡改历史,抹黑学宫和神国……
抵御异族入侵、侥幸从战争浩劫中存活下来的法师艰难抵抗,为了生存,为了保存上古文明,这些老弱残兵四处逃窜,去到凡人无法抵达的远方,以躲避帝国和秘宗的鹰犬。
其中最强大的一部分法师怀着一腔怒火,带着学城最贵重的遗产,告别故土,越过长城,消失在极北苦寒之地的迷雾之中。
但法师的隐退并没有让帝国太祖皇帝如愿实现统一中土的宏图大业,反而自食恶果,招来了又一场浩劫。
上古法师开创天启纪元,建立学城和七大神国,其神圣光辉笼罩南北,庇佑人族长达万年之久,以致于脱离蛮荒没有多久的南方人忘了这个世界最初的主人并非人族,也不是魔裔。
帝国和秘宗对上古遗宝的盲目掠夺,扰乱星空契约,释放出了超出凡人认知的强大异族和邪恶力量。
死人从坟墓里爬了出来,择人而噬。
每天都有人感染怪病,在痛苦中死去,或是变成各种怪物,失去人性,残害同胞。
消失数千年的怨灵大军挣脱封印,重现人间。
受制于星空契约的魂兽因为法师的离去,更是肆无忌惮,走出禁地……
学城和七大神国的最后余辉,让北境的原住民存活了下来。
但是在北境为非作歹的南方人几乎死绝。
而且厄难很快从北方漫延到了南方。
仅仅是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天风,西陵在一夜之间成了不毛之地,死伤无数。
同一天,天外无端飞来一块巨石,把位于武陵的原帝都砸了个稀巴烂。
秘宗和帝国俱都元气大伤。
此后便有了教宗陛下骑牛北上的传说。
后来的岁月里,帝国和教庭推行南北合流,致力于修缮南北的关系。
教宗陛下成了一切的起源,南方人都是听着关于他的故事长大,没有多少人能接触到被掩盖的真实历史,就算有机会瞥见了真相的残酷,也不一定愿意接受。
但法师不会忘。
七大家族不会忘。
神国的后裔也不会忘。
消失在迷雾中的那些法师更不会忘。
所以千年前,当法师重现北境强势回归,当学宫和七大家族浮出水面高调入世,数股与帝国游斗千年的叛军立即投诚效忠学宫,被七大家族接纳。
帝国在北境的千年努力付之流水,名义上仍然控制着很多城镇,占据着北境的半壁江山。但是北境地域广袤,水陆交通极为不便,加上大大小小的异族禁地穿插其间,就连当初的冬堡学城也要用七个神国分而治之。
山高皇帝远,在禁地的分割下,这些城镇多数只能各自为营,有些还需要借助七大家族的力量来抵御异族的侵扰。
而司冥琴真的诞生和成长,更是让南方某些人寝食难安。
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准五老星,未来的成就不在任何人之下,甚至极有可能成为比肩教宗陛下的圣人。
对于整个人族是个好事,但对于南方却未必了。
就像司冥琴真推行的变法,对于整个法门来说是个好事,但是某些大人物和某些家族依然耿耿于怀。
“帝国和教庭一向谨慎,对我很包容,不惜代价扶持铁木崖的产业,出手比七大家族还要大方。”
司冥琴真顿了一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在我五岁的时候,曾有一只来自武陵的鸿雁飞到铁木崖。那只鸿雁带来的书信提到一个姑娘,正是你今天遇见的那个子不语。但是很不巧,那天秋山大爷刚好在我家。”
木流暗自推敲,想了很多,也很远,半晌后才道:“这么说,她是代表帝国和教庭的意志来见你的。”
“南北局势不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我的态度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现在有很多大事,绕来绕去,到最后都在我这里转不了弯。”
司冥琴真又停顿了一下,道:“她的天赋资质只在我一人之下,而且法、武、魂三修,当代无人能及,有资格与我对话。”
“可惜呀,她来晚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学宫,木流怅然若失。
司冥琴真笑了笑。
“她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