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没想救命的稻草会自己找上门来,时程揉了揉眼睛。
“眼熟我了?”男人冷笑一声,随即指了自己腹部,“也对,都踹了这么狠一脚,若再记不得我的脸就太失礼了。”
对方嘲讽的话语,就跟早先遇着时一样惹人厌。然而对失势的时程而言,比起生气,他见着男人更多的是惊喜。
时程拍拍裤子起身,抬眼就去看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对方穿着件厚重的长风衣,撑着黑伞站在雨里,一身漆黑让他浑身线条更显冷硬。伞缘将他高大的身子遮的严实,除了脚上的鞋外全没沾上半滴水珠。
相较于站在雨中的自己,时程突然觉得这身悲催也是没谁了。
男人镇定地站着,不知是在观察还是打算袖手旁观,总之气氛之尴尬,若时程不开口,他大概也会像座雕像继续杵在那儿。
时程叹了口长气,其实他很想问对方“你为何看得见我”,但觉得就这么切入核心有些突兀,再说他也不确定男人是否知道只有他能感知到他,这实际上就跟撞鬼了没两样,为避免把男人吓跑,时程认为应当循序渐进。
于是哑声开口,“你怎么会…来找我……?”
男人顿了顿,沉声道,“让你给我道歉。”
“啊?”
自从明白自己在这世界的状态之后,时程便排除男人作为变态金主的可能性,既然如此,那他踢了对方一脚,的确是该道歉没错,但就为了这理由就冒雨出来……
“抱歉,我是不该那么鲁莽的对付你。”虽然男人的行为有些过了,但也因为这样自己才能重新见到他,时程不晓得该不该感谢对方的劳师动众。
为怕对方误会的更深,他诚恳的解释道:“但那是因为将我给绑起来,脱掉我的衣服,然后还摸了我……”
“天晓得你是什么鬼东西,若不绑着你,害到我可就糟了。脱你衣服是因为只有你身上的物件才绑得了你,至于为什么摸你,只是想确定到底你这家伙本身有什么问题。”男人说着,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时程就像在看什么畸形。
时程被这残忍的视线伤到了,但对于男人的话他竟哑口无言,丝毫找不到反驳之处,他有些胆怯的问:“所以…好像只有你能够看得见我,摸得到我,其他人都不行,你知道么?”
“我知道。”男人点点头,过度的坦然把时程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因为出了些事……”
“因为我的佣人都看不见你,家里头的老管家还以为我精神有问题,没办法我只得拿镜子照你试试,你无法用镜子照出来,那时我就知道你是鬼了。”
鬼……
即使是真的也用不着那么直白吧,说个灵魂之类的还比较中听。
时程心中抱怨,蹙眉问道:“我醒过来那时,你其实就发现了?”
男人道:“对,我通知我个熟人,问他遇见这事该怎么做,他说让我给你测个脉搏,若有心跳,那也许还有其他可能,若没有,那我的推测基本上就没错了。”
这话令时程瞬间明白过来,难怪当时他要摸自己的胸口,还去碰他的颈子,不是要掐他,而是要测试他是否还活着。
“结果呢?”
男人摇摇头,虽然不出所料,但时程心底还是凉了大半。
果然…他真的已经死了。
.
“……我死了。”
纵使心底有数,时程还是愣上许久。回神过来时也没即刻接话,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颈子。
摸着依旧没什么肉,老样子,只是原本该跳动的地方没了动静,时程用手指上下滑着,突然有种生命脆弱的感叹,封行那双手不过是往他这儿一掐,他这么大个人好端端的就没了。
过去他没信仰,也从没想过什么鬼神,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更是一窍不通,现在自己成了孤魂,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不清楚往后会何去何从。
要是在原本的时空里,就算是这副德行,好歹那环境还是他熟悉的,他可以自行找些线索处理,但在这个世界就不行,没人见得着他,求助无门也就算了,还人生地不熟,讲真,眼下他连身处何处都还没搞懂。
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时程有些难以启齿,他困窘的抓抓后发,好一会儿才道,“那个…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要我帮什么,帮你如何升天么?”
“……”升天……
时程摇头,随后发觉男人并没说错,赶紧点头,但总觉得那儿奇怪,便再摇头。
他拿不定主意,看在男人眼底更是烦躁,一张臭脸只差没直接写上“麻烦”两字。这会儿对方忍不住,走上前来,便一手揪起他的衣领,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明说,不然就别找上我。我和你非亲非故,你换个其他人纠缠不行么?”
男人说“纠缠”时还加重语气,他大概以为见得到时程这事是时程刻意的选择,殊不知他本人也是莫名其妙。
被骂的委屈,时程心中顿时更沉了。
一直在压抑的情绪有些收不住,他伸手反抓住男人的手,
“我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会来这儿,偏偏又只和你扯上关系,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如果真要针对你,早就死皮赖脸的赖在你床上。”
时程明晃晃的与男人对视,眼眶却有些泛红,大概那眼神就像条渴求主人的流浪狗,男人最终松开他,扶了扶额,接着沉重的叹息一声:“你怎么死的?有什么怨恨还是未完成的心愿?只要我做得到,我就尽量帮你。”
“我?”
“也只有这样了,要不还能怎么办?你会没法离开总是有你的理由吧?”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再度问倒了时程,男人的说法他的确听过,但他好像还来不及恨封行就死了,现在比起恨他,更想把来龙去脉全弄清楚,至于未完成的心愿,他是惦记着要把《锁情》拍好,不过他始终是责任感很重的人,这心情和活着时的想法似乎没啥两样。
因此,若真要他说……
“快说,孤魂野鬼会缠上人类不都是因为这样么?”男人比时程要高,一身黑色调更显压力。
感受到无形的威吓,时程神经绷紧,回话的语速也快了一些:“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时程心虚地摇头:“我遭到后辈攻击,被他掐住脖子昏过去。醒来之后就来到这个地方,其余全不晓得。”
虽是实话实说,但男人的脸色已经无法更难看,时程没敢看,只得低下头。
他要求对方帮忙,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丝毫站不住脚又好像亏欠于人的感觉很难受,抿了抿嘴唇。
一阵沉默之后,时程向男人道歉。
他目光停留在男人黑色的鞋尖上,此时,一股力道攥着他的臂膀,他来不及抬头,只听男人说了声“算了”,接着便被连拖带拉的朝着方向拽去。
男人走的很急,时程脚步轻浮踩地踩不踏实,立马就有些跟不上,但男人并未放慢脚步,走了一段,时程觉得自己要摔了,急忙喊他:“你带我去哪儿?”
“去见个熟人。”
“什么熟人,这么突然的……”
“问那么多干嘛,都死了还怕人害你不成?”男人扭头回道,但由于雨声很大,他一半的声音都混进雨里,时程只零碎的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