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又响起,随即出现门响,而后,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
“沈阑君。”慕苏琅的声音远远响起。
沈阑君心一恸,悄声答道:“我在!”
“听着,你不要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头也不回的逃走,千万……不要管我!咳咳咳……”
那一剑虽未伤及心脉,但肺部却受了很大的创伤,虽用了银龙驿上好的伤药,但身处潮湿的地牢,这样恶劣的环境是极不适合养伤的,由于两人相隔甚远,说话之时要用上一定的力度才能听的清楚,此刻的慕苏琅,唇色苍白的如同牛乳一般,面上更是倦的可怕,说一句就要轻喘一阵,整句话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重重的敲击着沈阑君的心,这是慕苏琅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他每咳嗽一声,她心里的愧疚就会多加一分,“你不要激动,我们一定要活着,若真有机会逃跑,我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的!要走,我们一起走!”
“我是奸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洛花拾肯定会置我于死地,就算我暂时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他是何等阴狠之人,定不会放过我,至于你,我会尽力威胁他们把你放出去,到时候你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沈阑君皱了一下眉,说道:“赫连律殷的毒真的是你下的?为什么?”
慕苏琅轻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这世间一切都必须有因果,那我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要他银龙驿对我慕家赶尽杀绝!”
“银龙驿,对你们赶尽杀绝?为什么我知道的不是这样?”沈阑君迷惑不解,“那日在浮玉院,尹夫人说过你们两家以前是兄弟之交的,当然还有我父亲,但她说我们都是被算计的一方,那你霓凰门,为何会说是银龙驿对你们赶尽杀绝呢?”沈阑君的神情倏地暗淡了下去,但转瞬间又亮了起来,“难道,她骗了我?她要我把我父亲找来,然后一网打尽?”
“呵!你总算聪明了一回。”慕苏琅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沈阑君闻言一撇嘴道:“我哪里笨了!我只是一时之间想不通而已,再说了,我从来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反应慢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沈阑君话音刚落,慕苏琅就调侃似的说道:“这牢房还真是热闹,一个刚走,一个就来,一天三次的轮番打扰,这让我怎么静心养伤啊!”
沈阑君吃惊的说道:“三次?有人来了吗?那恭鸣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慕苏琅道:“他哭的声音那么大,把我乱醒了。”
沈阑君面容一囧,道:“那我说的话,你也……”
“别出声。”
沈阑君闻言立刻闭了嘴,在昏暗中仔细的听着四处的动静。
静悄悄一片,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除了到处肆虐的蛇虫鼠蚁,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沈阑君皱了一下眉道:“哪有人?”
“嘘——来了。”
几秒钟之后,牢门口果然响起了熟悉的铁链碰铁门的声音,沈阑君暗吸一口气,她没想到慕苏琅的内力如此之高,进门之人的脚步声恐怕在百米之外他就已经听到了吧!何况他现在还有伤在身,若是身强体健之时,除了赫连律殷,在这里恐怕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那人的脚步从远处停了一会,但紧接着又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清晰,直到沈阑君在昏暗中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再抬头向上看时,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那日在杏花岭差点把她杀掉的欧阳询!
欧阳询虽已是知天命之年,但不同于金蒲的粗浑,反而生就了一副好模样,若是再年轻个几岁,也能惹得一方女子青睐了!
他把背在身后的大手放在了身前,抬起来悠闲的整了整袖口的扣珠,再开口,嗓音沧桑而浑厚:“没想到你的命还挺大!”
“哼,让你失望了。”沈阑君轻哼一声,转了眸子倔强的看向别处。
欧阳询唰得一下甩了甩袍子,恶狠狠的说道:“我就知道留着你是个祸害,早该把你杀了一了百了!”
沈阑君皱眉道:“什么叫早该?人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卑微吗?”
“我才不管人命伟不伟大,我只知道,你不死,我们就活不了,你若死了,我们皆大欢喜!”
欧阳询直勾勾的锁紧沈阑君的视线,瞳孔因过于激动而变得微微发红,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股强劲的杀气向沈阑君扑面而来!
沈阑君后退一步,嘲笑着说道:“皆大欢喜?难道你们就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吗?你为赫连律殷着想情有可原,但凡事要讲究真相,慕苏琅也好,赫连律殷也好,不管有何等罪过,那都是父辈的事,十八年前的事,你们怎么能确定不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你们怎么能确定自己就是被害的那一方!”
欧阳询一愣,道:“这……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小女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别怪我不客气!”
咻的一下,一道银色亮光一闪,沈阑君只觉得脖颈一凉,然后思绪越来越混乱,眼皮越来越重,再看向欧阳询时,那抹邪笑还残留在面上,她摇摇头,只眨了几下眼睛,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慢慢的神智越来越模糊,“为什么……你总是想杀我……”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欧阳询垂眸看了看,转身离开了她的隔间。
沈阑君半眯着眼,一直看着那双靴子缓缓走出自己的视线,终于支持不住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