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翼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买齐了东西,替自己造了个简易的堂子,又买了改运需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太神奇了,他本来并不知道要买什么,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买,他骑着自行车,跟着感觉“听”着指引,一步一步买到真正需要的“真货”。
到了第二天子时,朱广富来到郑天翼家里时,他家已经大变样了,小卧室里供着堂子,香火味萦绕一室,郑天翼让他躺在铺在地上的红布上……替他改运……
朱广富本来并不相信郑天翼有这样的本事,可躺在那里时,他忽然懂了……郑天翼真的在替他改运,减寿?无后?他有些慌乱了,想要逃走,郑天翼按住了他的两肩,“你已经对神仙许下了心愿,这个时候走的话会惹恼神仙的,再说……只要能大富大贵,无后和减寿又算什么呢?你愿意一辈子窝在餐馆的后厨炒菜吗?你的战友除了是城里人有城市户口能安置工作,哪里比你强呢?还有你老婆,别看她对客人客气,对你越来越粗暴,简直是只母老虎!你也喜欢刘玉珍吧,只要你有了钱,有得是比她还要漂亮的美女投怀送抱……”郑天翼的声音低沉,顺着耳朵一直传到他的脑子里,除了郑天翼的声音,朱广富再听不见别的声音,这一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有魔力一样,一笔一划地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在以后的日子里,就算是他喝酒喝到忘了自己是谁,都没有忘记这一番话,他被催眠了一样想着郑天翼描绘给他的美好生活,是啊,无后算什么啊!多少老人养了七八个儿子最后老无所依?减寿又算什么啊,你看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躺在床上拉尿都不能自理,人人嫌弃……
就在那一晚上,朱广富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不到一周之后,他听从郑天翼的指点,不顾老婆的反对贷款扩大了经营,租下了更大的店面,外请了厨师多加了服务员……饭店改成了XX酒楼,生意果然红火更胜从前。
至于刘玉珍……她果然怀孕了,郑天翼带着她去做了人流,替她租了房子,时常去照顾她,刘玉珍心里眼里只有情郎,就算是没有名份,就算是她刚出了小月子,情郎就做了父亲,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她仍无怨无悔。
就在朱广富生意兴旺,郑天翼和刘玉珍恋□□热时,王玉芹也得到了好消息——她怀孕了。
得知此事的朱广富并不十分的高兴,无后两个字像一块石头一样的压在他的头上。
这一胎留不住,老婆怀孕月份小时,他这样想着……
这一胎肯定是女儿,老婆月份大显怀时,他这样想着……
老婆十月怀胎一朝产子,替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时,他愤了,儿子!怎么会是儿子!这个儿子肯定不是他的!也许……他又去找了郑天翼,郑天翼替他掐算过之后肯定地说,改运已经成功,他命中无后。
男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花心,可以垂涎妻子的表妹,可以跟饭店里新来的服务员勾搭到一起,但是——妻子一定要忠贞!他绝对不能替旁人养儿子!
从那之后,他开始找茬跟妻子打架,对儿子不闻不问不说,还经常因为儿子啼哭斥骂甚至动手,王玉芹一开始还忍他,后来他把三个月的儿子从床上踢到了地上,孩子直接背过气去了,差点儿没命,王玉芹再也不能忍了,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她本以为朱广富是因为发财了变了脸色,想着有了儿子他早晚会心软,谁知在娘家等了三个月,朱广富竟然连一次都没有看过他们母子。
王玉芹的娘家爹妈也急了,姑爷出息了,变成了大老板金龟婿,自家女儿也生了大外孙子,怎么姑爷就变脸了呢?他们带着女儿和外孙子去找姑爷,得到的却是姑爷的冷脸,“我问过城里的明白人了,我跟玉芹结婚的时候她年龄不够,我们俩个没领证,不算是两口子,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不仁义的人,这两万块钱是我给她的生活费。”
“朱广富!你!你是畜牲!你陈世美!你!”
“王玉芹,我本来想当着你爸妈给你留点脸,我问你,那个野种是我儿子吗?“
“你啥意思?”
“我啥意思!我实话跟你说,算命的替我算过了,我命里无后!无后懂吗?没儿子!我没儿子命!”
王家本来以为是姑爷抓到了女儿跟人通奸,没想到他竟然说是算命的说他无后,面面相觑几近无语,王玉芹一拍桌子,“都啥年代了,你竟然信算命的不信自己老婆!咱俩整天在一起,我是啥人你不知道吗?我在外面找野汉子我找的是谁!你把这人找出来!你今个儿不把人找出来我就死在这儿!”
“你别拿死吓唬人!爱死不死没人理你!两万块你爱拿不拿,有本事你上法院起诉我去!”朱广富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王家两老知道姑爷的话实在没道理,可是你看这人来人往的酒店,这哗哗的钞票,自己家的大外孙子……两老扑通一声跪下了,“广富啊,玉芹让我们惯坏了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不管咋地你们俩个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俩老给你跪下了……求你大人有大量……”
“爸!妈!你们咋给他跪下了呢?”王玉芹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会下跪,“别啊!别这样啊!朱广富!你还是人吗?当初咱们开饭店,是我爸妈背着嫂子拿出棺材本借钱给你的啊……”
朱广富冷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朱广富!你站住!玉珍呢?我答应了她妈得把玉珍带走!”王玉芹指着他骂道。
“玉珍?玉珍现在过好日子呢!才不会跟你回家!”
“原来……原来……你们俩个好了……难怪……难怪啊……”王玉芹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成真了,表妹成了丈夫的新欢,所以丈夫才会这么绝情,她心里对丈夫的最后一丝留恋也被击得粉碎……她拿起了桌上的钱,扶着两位伤痛欲绝的老人……离开了装修得像皇宫一样的酒店。
我呆怔地坐在那里,听四叔讲完他和朱老板的故事,改运?他竟然能硬生生地替朱老板改运?朱老板临死之前知不知道他落入了我四叔的圈套?自己用寿元和儿子一生幸福甚至生命换来的所谓泼天富贵,最后成了我四叔的战利品?“四叔,您这么做……不怕报应吗?”以我对四叔的了解,朱广富威胁他的时候,四叔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搞死朱广富了吧?可是刘玉珍是四叔的女人啊……怎么变成了朱广富的妻子?
“报应?”四叔笑了起来,“朱广富是自己作茧自缚,他命里有两条线,一条是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小饭店老板,混个小康水平,儿子呢大学毕业当个小白领,到老的时候含饴弄孙;另一条线是冒险投资扩大经营,钻营勾连包娼庇赌,虽置下偌大的家业,儿子却早丧,自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五十二岁寿终。我没有替他改运,只是指明了他的另一条路,抛妻弃子因果都是他自己的,他没有因为怀疑儿子不是他的抛弃原配,也会因为外面的花花草草抛弃原配的。要说报应……也是他自己的报应。”
“刘玉珍呢?她怎么会变成朱太太?”
四叔神秘地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接起了电话,“喂?亲爱的……你到洛杉矶啦?有没有发现我替你准备的惊喜?我跟你说哦,好好布置我们的新房子,不把我送你的卡里的钱花光,不准回来哦。”
“我?我乖啊,我当然乖啦,正跟多多一起喝茶呢……就是我侄女啊……跟你提过的……嗯……知道啦,肯定不喝酒,肯定乖乖的,么么哒……”四叔挂断了电话,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是你小四婶。”
我……我……我……我特么的不问我有几个四婶了,我能不能问问……“我有几个弟弟妹妹?”
“不多啊,除了郑帆跟丽雅,我只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就是你小四婶在美国生的。”
行,四叔你行,我真的是被气乐了,厉害啊,厉害,“刘玉珍是怎么变成朱太太的?”
“嘘……”四叔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亲爱的,怎么这么慢啊……你老公要饿死啦!”
“在做SPA……好吧,你慢慢做吧……我等着你……不要着急,你跟宝贝至少要做一个钟哦。”四叔挂断了手机看着我,“她想要做人家太太,朱广富又喜欢她,我当时是不能离婚的,于是我就顺水推舟了,至于宝贝……我原来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我的女儿,直到她渐渐长大,显露出了郑家人的能力。”
“四叔,你跟我说过要说真话的。”我看着四叔的眼睛。
“哈哈哈哈……”四叔笑了,“多多,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跟你聊天,其他人都太蠢了,我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好,我告诉你,那个时候我已经认识你另一个四婶了,特别有才华的一位女诗人,刘玉珍嘛……除了脸能看性子好之外,没有什么优点,又越来越粘人了……恰好朱广富一直喜欢她……她老家的人也在传她是朱广富的女人,有一天我从外地办事回来把他们俩个捉奸在床,刘玉珍说是朱广富强女干她的,我信……但是……信归信,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又不可能娶她,只好‘劝’她嫁朱广富喽。”
下限……四叔,你有下限吗?朱广富的气运都是四叔改的,没有四叔的默许甚至鼓励,他敢动刘玉珍?劝说……呵呵呵……好一个劝说啊……难怪奶奶对他心寒至极,甚至跟他要子宫的“租金”,这样的四叔,我跟他同处一室都觉得几欲呕吐。
“四叔,你让我恶心。”
“哈哈哈哈……”四叔笑了起来,“多多,你啊……你受你奶奶的影响太深了,四叔的故事难道没给你启发吗?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被你爸妈连累,不停地换工作,靠着替别人捉鬼赚点零花钱,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发财?买鬼宅吗?赚得钱还不够我一晚上打麻将赚得呢。你年纪也不小了,姓孔的那小子跑了就跑了,就凭你的本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什么样的家庭嫁不进去?多多,眼光放远些,不要计较那些世俗的东西。”
“五弊三缺呢?四叔,你缺什么?”
“我?我是孤啊!从头到尾孤孤单单孑然一身,你奶奶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吧?我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妹妹的孩子,我爸是个被人打瘸了的□□,你姨奶奶仰慕他的才华,非要嫁他当老婆,谁知道我爸爸光腿被打坏了,脑子也被打坏了,好的时候呢斯斯文文连老鼠都舍不得伤害,疯的时候摔东西打我妈……我妈连怀了三个孩子都让他打流产了,我要不是命硬估计也被打死了,咱们这样的人记性都好,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爸发疯似地打我妈、打我……我四岁那年,我妈为了保护我,打死了我爸,自己也上吊死了,我跟着他们俩个的尸首一起呆了四天才被你奶奶发现,你奶奶把我带回了家,当我是她的儿子养,所以说……收什么‘房租’纯属扯淡,你奶奶逗着你玩呢……对了,你爷爷特别不喜欢我,没事儿也爱偷偷打我,我有次被打急了,告诉他觉得当我们郑家的上门女婿憋屈就滚蛋,滚不了就找个小河沟死去。他就真死在小河沟里了。”
四叔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你说这人……是不是连动物都不如?我跟一只狗说你去死,狗都不会去死,可我跟人说你去死,人就会去死,你爷爷和朱广富都是这样。你四叔我女人虽多,但没有谁是我真正的妻子,她们不配,不过是一群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宠物罢了。”四叔指了指我的手机,“别说你把录音给她们听,就算是她们现在就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也无所谓。她们想要的就是长相体面性格温柔卡又随便她们刷的男人罢了!你能把录音给谁听?城隍?城隍失踪多年,主事的是许判官,他一心想要的是恢复城隍庙,自己得个金身能得香火朝拜,他才不会在意我打得这点擦边球呢!你觉得你有正义感,有人味儿,可他们觉得你是多管闲事!这世上的人,男人谁不盼着飞黄腾达,女人谁不盼着找个高帅富?本来就是笑贫不笑娼,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多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心里有这个念头,我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听的……可惜……世人都有**,都有野心……”
是的,世人都有**,都有野心,四叔太了解人性了,我斗不过四叔……我甚至有一点被他蛊惑了,我这么辛苦做什么啊?明明勾勾手指就能拿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这么坚持啊?世人对我好么?我爸妈心里眼里只有弟弟,哪给过我半分的怜爱?我这些年遇到的人,谁又真正跟我亲近过?就算是他……也是一样,我不过“劝说”了他几句,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如果他内心真的坚定,真的像嘴上说得那么爱我,我无论怎么“劝说”他都是不会走的。
蝼蚁……他们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我透过玻璃窗看向楼下行色匆匆的人,他们和蝼蚁有什么区别啊……
忽然,我看见了路旁角落里站着的男人,男人穿着复古西装,戴着礼帽,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行了一个脱帽礼……
我一下子像是被冷水浇头一样清醒了……
站起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