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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鱼静静的注视着面无表情的长烟,心中五味杂陈,不想再去揣测他终于答应将长烟遣回自己身边,算是一种补偿抑或是其他。品书网不过,比之寻卫的心有二意,再比之于紫月、红月的胆小怯弱来说,有长烟相伴于身侧却是令她安心不少。慕鱼瞅着长烟黑瘦的面庞,莞尔一笑,淡淡道,“回来就好。”
长烟低垂面颊,半闭的眼睑微微颤动。她没有回答慕鱼的话语,只是默默的起身将矮机上见底的药盅收拾,又吩咐了紫月送来前阵子早已渍好的酸梅。
最近几日,频繁的进药已然令慕鱼对吃食也食之无味,便是见着这泛着甜腻香味的酸梅,也无甚兴趣。
垂下的手轻轻的抚了尚未显怀的腹部,略微低垂的双眼以余光注视着长烟忙碌的背影,,良久之后,才启唇问道,“是你换掉的?”那‘大补汤’本是避孕的凉药,后在苏琅轩的示意之下,长烟将其换成浣花草。这浣花草药性虽温和得多,却也同样是避孕堕胎之物,若非是自己身边知道内里的有心人刻意偷换了其他药物,她又岂会顺利怀孕呢。
长烟拾掇物什的手臂微微一僵,黝黑的眸子之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抬眉看了一眼慕鱼唇瓣启合几番,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谢谢,”除此之外,慕鱼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现下的心境。知晓自己确凿怀有身孕的那一刻,她便已是联想到一直以来喝下的大补汤怕是被人换掉,而偏巧的是在李御医确诊出她怀孕的同一日,长烟又极其巧合的从自己身边消失。
唯一的解释便是苏琅轩也同样觉察到换掉汤药的人正是长烟,因此才会刻意将长烟调离合欢殿。一颗失去功能的弃子,他又岂会再多留于棋盘上。
“皇上,可有为难你?”这问话,似是多余。依照苏琅轩惯常作风,又岂能容忍背叛,轻易善罢甘休。
长烟依旧没有回话,反是放下了手中工作,迈步近到床榻边,“修仪,李御医叮嘱过,您不易久坐,躺下歇息吧。”
慕鱼摇了摇头推开长烟伸来的双手,心中突地烦闷起来,“这几日也躺够了。”
话音刚落,扑腾一声,原是红月跌跌撞撞入了寝殿。
红月定了定神,远远瞧着微微蹙眉的慕鱼,心中更是惊惶。好容易稳住身子开口禀道,“修仪,云太师与二夫人前来探望您了。”
长烟将滑落的锦被往床榻上拢了拢,又回头不悦的瞪了一眼红月,“这般慌忙冒失,仔细冲撞了修仪。”
听到长烟的怪责,红月微微瑟缩了一下,杏眼半抬,瞧了一眼慕鱼,似是欲言又止。殿外三尊菩萨,已是让她吓破了胆。
慕鱼瞧着她怯弱的模样,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放柔语调,“若仅是云太师与我娘亲来了合欢殿,你倒不至于如此惊惶。说,还有谁呢?”
红月抿了抿唇角,这才怯声补充道,“一同来的,还有曦垣宫的云才人……”
原来还有她啊……慕鱼唇角的弧度扩大,眸光一转瞧着面色若常的长烟,看她虽是平静如初,却是浑身不自觉的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凌然之气,若临大敌一般。
“本宫胎像不稳,让他们入内殿来说话。”语音微微上扬,眼眸之中更是划过一道奇异的神色。
长烟转身,本是欲将床榻两侧挂钩上的纱幔放下,却被慕鱼制止,“不用放下来。就让他们隔着地罩与本宫说话。”
云太师一行随着红月入了内殿,隔着地罩端端正正的行了跪礼。君君臣臣,即便慕鱼是其亲女,既然是皇上的妃嫔,那便受得起他这一拜。
“免礼。”慕鱼透过地罩雕花的缝隙瞧着那方,虽然语调气力不足,却也是干净清晰,可以令地罩外跪着的人清楚的听见。
云崇毅起了身,厉眸半睨着眼前的地罩,似有所不满。即便如此,他还是隐忍着转身看了一眼云慕雪,递过一个安抚的神色。然后才捏着下巴花白的胡须道,“自家人说些贴己话,修仪让奴才们都暂且退出去,歇息一下。”
双手交叠至于腹部,慕鱼依旧透过地罩瞧着那方晃动的影子,她甚至能感受到不发一语的云慕雪此时面上的神色必然不愉。沉默了片刻,启唇吩咐,“紫月、红月,你们暂且先退下。”待两人应诺离去,她才浅浅吐了口气继续道,“云太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云崇毅尚未开口,他身后的立着的云慕雪便已是迫不及待,冷哼一声,“妆修仪,真是好大的架子啊。”那日对苏琅轩的威胁言语,全因自己一时气极所致,却未想到他当真铁了心,这几日都放任她在曦垣宫中不闻不问。
他与她至于这般境地,全拜云慕鱼所赐。今日本是应了爹爹的要求来合欢殿,却不想她云慕鱼竟然还敢端着臭架子。
念及此,云慕雪怒瞪着地罩的双眸之中泛出的恨意更浓,仿若要透过地罩烧穿隐在后边的人。
“雪儿!”云崇毅作势瞪了一眼云慕雪,故作严肃的面色里闪着的更多是宠溺般的无奈。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这宝贝女儿却永远都这般直率,也不知是随了谁。
云慕雪瘪着嘴角,悻悻然转过了身,背对着云崇毅,将欲出口的话语隐忍了下来。
见云慕雪消停了,云崇毅便怒了努唇,示意锦娘去游说慕鱼。
锦娘一接触到云崇毅的那双厉眸,便又蓦然转开。她当然知晓他想传达的意思,因为适才在太师府之中时,夫人已经命她反复演练过几次。
她移动步子上前几步,在地罩面前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云崇毅,又看了看背过身去的云慕雪,这才旋身对着地罩,却是迟疑一番道,“慕鱼,娘亲来探望你了。”
“嗯。”
地罩后传来清浅而疏离的声音,令锦娘微微惊讶,瘦削的身影前后晃动了下。她所熟悉的慕鱼,尽管冷静与沉稳,却是不曾以这种态度对待过她的。
这一刹那,锦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这犹豫却在她接触到云崇毅半眯的闪着威胁神色的厉眸时全然消失。她定了定神试探着低唤了声,“慕鱼……”
“嗯?”
同样的声音再次从地罩的那一侧传来,只是语调略微上扬,甚至原本隐含的疏离又凸显了几分。
锦娘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莫大决心,“慕鱼,你如今是待罪之身。为了你腹中龙嗣的前程着想,云家众位宗亲决定待孩子出生之后,便过继给雪儿……”
“哦。”
又仅是一个单音节的回答,只是这清浅的话语,听在锦娘耳中却有了另外的注解。她浑浊的眸子闪过一阵微光,话语之中有掩饰不住的窃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立在地罩后,原本一动不动的长烟听到慕鱼的回答,忍不住侧目瞧着她血色渐退的脸庞,眉头微微隆起,隐着担忧的神色。
慕鱼挑起一撮碎发在指尖把玩,仿若未听懂锦娘的话语一般反问道,“答应了什么?”
锦娘微微一愣,有些急促的补充道,“答应将腹中皇嗣过继给雪儿啊。”
云慕雪听到锦娘再次呼唤自己的名字,有些不悦的横瞪了一眼锦娘。锦娘惊觉自己犯了错误,于是立即开口纠正,“过继,过继给云才人。”
慕鱼掀开锦被,在长烟的搀扶下起了身缓缓从地罩之后步出,目光一一瞧着寝殿里的露着惊讶表情的三人,温和的笑着说,“云氏的宗亲,可都有哪些人?本宫腹中的皇嗣,几时需要几位未曾谋面的‘宗亲’来做主?”
原以为慕鱼爽利的应承了,却不想她的这番说词竟将原本就拙于言语的锦娘问住。她转身睇过一个询问的眼神与云崇毅。
云崇毅负手转冷峻的面庞,目光略过慕鱼透着病态的面容,“你是待罪之身,诞下皇嗣之后去留都还需由皇上定夺,你如何能给予他一个好的前程?你腹中怀着的,或许就是敬德未来的皇太子!”
“哦,这么说来,您倒真是为了我腹中皇嗣着想了?”慕鱼唇角噙着微笑,那微笑好似在昭示她真是天真的相信着云氏一族是为她孩子着想一般。
她眼眸之中闪着从不曾有过的逼人厉色,直直瞪视云崇毅,上前一步道,“可是,云太师,您若真是为我孩儿着想,便是该让他留在生母身旁;您若真是为我孩儿着想,便是该想尽法子为他的亲娘洗尽冤屈;你若真是为我孩儿着想,就万万不该将他送到曾想取他性命的云慕雪手上!”
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直逼得云崇毅连连后退,顿时没了冠冕堂皇的说词。
“可是雪儿,不,云才人她必须要得到这个孩子,”一时情急,锦娘竟将心中所想冲口而出。她双手合力拽住慕鱼的手腕,丝毫未觉察到自己下手力道之重,“只有得到这个孩子,她才能再登妃位,甚至还能坐正中宫。”
“原来,这才是你们想要的,”说什么为她着想,为她腹中孩儿前程着想,都只不过是托词罢了。手腕的疼痛令她微微蹙眉,她旋身不露痕迹的避开锦娘的拉扯,“可是,失去了这个孩子,我便是真真无了依仗。在这后宫之中,对于一个既无恩宠,又无子嗣的女人来说,日子会有多难,你知道吗?”
“慕鱼,你是我这个贱婢的孩子,这是命,你怨不得旁人。但云才人与你不一样,她生来便是金枝玉叶,她身负云氏一门的荣耀。你作何要与她争呢?你争不过命!”
“命?”慕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她深深看了一眼锦娘,然后又将眸光移向一脸复杂神色的云慕雪身上,“那么,你告诉我,为何云慕雪与你竟会是这般神似?她这般肖你,这才是命吧!”
闻言,锦娘纤细的身子蓦然一滞。她惊恐的望着慕鱼,唇瓣微微张合,仿若被人扼住喉咙一般竭尽全力出声,竟是无法言语。
“住口!”云慕雪愤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慕鱼,眼角余光却是偷偷觑了一眼云崇毅,没来由的心虚令她突然气紧,“云慕鱼,宗亲的要求你可以置若罔闻。那么圣旨呢?你知道的,只要我想要的,他必然都会满足我。”锦颜之的孩子,她可以抢,云慕鱼的孩子,又有什么抢不得?
慕鱼斜睨了一眼云太师,见他只是捏着胡须不发一言。便转过身子在长烟的搀扶下,往床榻走去。至始至终都未再往云慕雪身上睇过一眼,只是身子在隐入地罩之前淡淡的说了句:“他应允你也好,不应允你也好,你都得不到这个孩子。”语气一转,一字一顿坚定的补充道,“本宫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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