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骑兵比韩尉的军队只早了一刻达到归义府,王夙夜赶来时两军已经交了一次火,他绕了一圈从西城门进来,将靳如安置好后,他就去了南门,与领兵的廉嘉将军汇合。
唐国公领的步兵最快在后天傍晚才会赶到,而韩尉的重兵在明天中午就会到达,三天,一定得撑住。
韩尉看着不远处的城墙,皱了眉头,细想一番,王夙夜在荣城的消息,靳氏前脚被劫走,赵子辙就立刻突袭,自己与羯族联合的消息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被赵子辙知道了?这么巧,靳氏刚被救出去,赵子辙随后就得到了消息,那么消息应该是靳氏带走的,可她一直都被关在那一处院子里,又如何得知?
靳氏被救走那晚,李适白受了伤,所以他的人马匆匆收兵;赵子辙突袭的时候,李适白又忽然出现,身中一箭,使他大惊,急忙带其回府医治,崇儿不是赵子辙的对手,因此赵子辙逃了出去。
搭在佩剑上的手扣了两下,韩尉目光渐冷,若真如他所想,那么李适白可真能隐忍,现在在他手里,也丝毫不怕,他是要借着先帝遗子的名号推倒熙和帝,不为什么,只因为他自己想做皇帝。
先帝固然仁厚,但晚年却颇为昏庸,导致奸宦邓海岩插手朝政,之后熙和帝篡位,朝政完全落入宦官手里,如此昏聩之人都能做皇帝,他为何不能?而且他还要报仇!
靳如原本睡不着,但是王夙夜临走前让人给她煮了碗安神茶,并且嘱咐他一定要喝掉,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想了想还是喝了,说不定一觉醒来战事就结束了?他们就能回京城了。
营帐里,李适白送走韩尉后,目光沉了下来,刚刚那番问话看似平常,然而却存着试探之意,估计韩尉已经怀疑他了。
“帮我叫一下张先生。”李适白对身边的人说。
下人出去传话,没多久张居明就过来了,此人跟随韩尉多年,是韩尉最信任的人,也是一心一意支持李适白的人。
把所有人支开,李适白先是问了他几句,得到答案后,便低声跟他说:“侯爷要杀我!”
张居明愣住:“二皇子,您说什么?”
李适白笑了一下,将韩尉的事全部告诉了他,末了道:“张先生不如仔细想一下这几天的事。”
张居明震惊,这几天的事?这几天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先前的计划几乎都被打乱,他原意是要留在荣城做部署,但韩尉一定要让他一起来归义府,莫非真的是为了要瞒住他们所有人,把羯族人放进来?
“韩尉已经怀疑我知道他的事情了,张先生不信,可以等一等,只是到时候,还希望张先生能深明大义,莫要因为顾念情义而做下错事。”李适白道。
归义因地形缘故,东城门最易被攻破,三万骑兵分散守城,既然有先前集结士兵,此刻仍是防守的困难,尤其是韩尉公开了李适白的身份后,韩尉的兵马就更加骁勇。
第二天中午,韩尉的大军赶到,正要全力攻城时,王夙夜让廉嘉在城墙上当众指骂韩尉勾结外族,意图谋反,众人懵了。
韩尉面色不变,坐在马上的身体依旧挺拔,看起来是问心无愧,义正言辞的大声喝道:“无耻奸佞,为了阻止我扶持先帝遗子,居然编造出滔天谎话!实在可恨,云王篡位乃是事实,王夙夜残害忠良,尔等居然还效忠乱臣贼子,愧对先帝!”
廉嘉也回道:“你若没有勾结羯族,那就让二皇子当众说明,若二皇子说你没有谋逆之心,我立刻打开城门,迎接二皇子入城,光复先帝威名。”
站在他身后的王夙夜皱了眉,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陷二皇子于危险之中。”
这话王夙夜没有让廉嘉说,是他私自说的,他苦着脸道:“将军,卑职知道,可是现在不这么说,咱们坚持不到明日傍晚啊!”
城下的韩尉目光微闪,大笑道:“好,希望廉将军说话算话。”
韩尉让人带来了一个少年,那少年是赵子辙先前见过的,一双丹凤眼与先帝极为相似。
这个陌生的少年,让所有人惊疑,只听韩尉道:“先前让大家见的那个人是个幌子,是为了保护真正的二皇子,此乃张先生所献计策。”
众人哗然,明明在荣城出发之前为了鼓舞士气,韩尉亲自带着二皇子来巡视,怎么突然就换了一个人?只觉得这像是儿戏一般,但是前方的那个少年通身贵气,孤身站在前面,颇有顶天立地之势。
在他身边的张居明一惊,勉强笑了一下,却是道:“侯爷向来稳重。”却不说是真是假。
韩尉扫了他一眼,对着少年道:“还请二皇子为臣证明,为各位将士正名!”
少年站直了身体,端的是通身贵气,双目坚定,道:“定远侯忠君事主,云王叔为皇位,杀我父皇、大哥,迫使我多年来躲躲藏藏,今日侯爷为了父皇、为了大周扫除奸佞,实乃千古忠臣!”
廉嘉愣住,万想不到韩尉居然有这一手,他似乎犯了大错!
王夙夜面色凝重,看来韩尉已经怀疑李适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这一仗守的艰难,虽然韩尉临时应了急,但因为这一个插曲,军心还是有所扰乱,并没有攻下归义,他只得收兵,等稳定军心再说。
次日,又是一番新的进攻。
李适白已经被严加看管,张居明好不容易支开看守的侍卫,带着李适白悄悄来了阵前。他选择了李适白,因为他不仅是韩尉的好友,更是大周的子民,先帝的臣子,且不说韩尉勾结羯族是真是假,但他昨日的那番举动,就不能不说是有异心的,因为他那样一说,以后不管怎样,二皇子都不会再是李适白了。
趁着两军歇息期间,打扮成士兵模样的李适白忽然站在擂鼓下,大声宣布了韩尉的阴谋勾当。
双方都愣住了,韩尉反应过来,立刻让人去把他们抓起来。
张居明赶紧道:“二皇子是知道了韩尉勾结外敌之事,所以韩尉才找了一个人假冒二皇子,昨日那少年是韩尉早就准备好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找到真正的二皇子,一开就是了挟持皇子,以光复先帝正统之名,行谋反之事。”
此话一落,所有人震惊在当场,张居明是谁他们会不知道?那可是韩尉的左膀右臂啊!
韩尉大惊,恼道:“张居明!你胡说什么!居然收了王夙夜的好处来对付我,你我相识一场,枉我如此信任你。”
张居明双目悲戚,道:“就是好友一场,我才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我真是错信——”
“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韩尉怒喝,此刻稳住大局才是,便对着城墙上的人大声道,“好你个王夙夜,好手段,居然收买我的亲信来污蔑我!你一个宦官,祸乱朝政,蔑视皇威,与你的师傅邓海岩搅得大周一团槽,今日不将你诛杀在此,我韩尉愧对先帝!”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人马道:“我韩尉在此发誓,若我对先帝有一丝不忠,教我不得好死!”说罢,拔出佩剑,下令全面进攻!
然而昨日那一番插曲就让他们失了士气,今日更是军心大乱,韩尉不得不停战,好一个张居明,好一个李适白!既然如此,那就用李适白威胁王夙夜!
王夙夜看到李适白被绑在了架子上,推到了最前面,终于还是到了最坏的时刻。
战鼓声太响,靳如坐在城里听的清清楚楚,坐立不安的,王夙夜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直到第四天晚上,王夙夜才回来,见到她笑了一下,说:“韩尉败了。”
“太好了!”靳如惊喜的笑了,看到他眉间浓重的疲态,道,“那你赶紧休息一会儿,肯定累坏了!”
王夙夜确实很累,但还是跟她大致说了一下,韩尉把李适白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他有不轨之心。
王夙夜因为李适白,又因大军未到,一直不能进攻,等到唐国公带兵赶来后,才出城迎战。
韩尉的军队在这一番□□之下,人心散乱,几乎溃不成军,就在他们胜利之际,后面有羯族人从临乐赶过来说,临乐已经被拿下,若他们不立刻收兵就屠城,王夙夜不得不放了韩尉。
羯族人的到来,更加证实了韩尉与外敌私通一事,不少士兵都没有跟着去临乐,李适白也被弃暗投明者救了。
听到李适白没事,靳如放了心,又担忧道:“那临乐呢?”
“临乐的事是假的,韩崇不是子辙的对手,他久攻不下,又听人说了二皇子的事,为了救走韩尉才来诈我们。”只可惜当时他们不知道情况,不敢轻易赌,只能放了韩尉。
靳如听他说的简单,知他还是不想她担心,便说:“即然没事了,那你好好休息。”
王夙夜看到她的双眼微布血丝,这几天她也一定没有睡好,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躺在床上,又问:“你的手腕好了吗?”
“好了。”
她刚回答完,王夙夜就抱住了她,终于能安安心心的抱着她睡觉了。
靳如笑着回抱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才闭上眼睛入睡。
他说过,此间事了,就远离京城,从此与她一道山高水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