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月初,夜里寒凉,便是不起风,也有些冷。
喻巧慧去张罗晚饭时,就会让小闺女早早的拾掇自个,洗澡或洗脚都由她,左右锅里烧着热水,她很少替小闺女拿主意,这孩子,打小就主意正,不顺着她,她还不高兴了,还会把表情都摆在脸上,撅着嘴,蔫蔫哒哒,时不时的拿小眼神儿幽怨的瞅呀瞅,恨不得让全天下都晓得,她这会儿不高兴。
能怎么办,喻巧慧也很无奈,拿着这丫头没法子,说她是个娇气的小人儿吧,也不算,像农忙时,她就不怕苦不怕累。
这会吃过晚饭,天色略略地有些见模糊。
喻巧慧收拾着灶台清洗碗筷,施丰年提了热水往澡屋去。施小小没什么事儿,就噔噔噔的跑去找爷爷奶奶,把小叔拉了出来,俩小孩高高兴兴的去了正屋里。
施老头和焦氏也是趁着天光好时,早早地就拾掇好自个,这会正在屋里坐着,点了盏油灯,有些昏暗,也透着几许温暖。
施小小和施善聪在正屋里呆了会儿,陪着俩老说说话,隔壁施晚俩口子忙活完,听见点动静,就着点微弱的天光,也进了屋里来,倒是愈发的见热闹了些。
小半个时辰后,大抵是戌时,夜色渐深,焦氏让施晚俩口子送着俩小娃娃回东厢去,拿盏油灯,顺着屋檐,慢些走。
这会吕氏也清闲下来了,见小儿子还未回来,正想着去趟正屋,就见三弟夫妻俩带着他们过来了,她笑了笑。“我正想过去趟呢,爹娘精神看着如何?”顿了顿,看了眼俩孩子,又道。“有小小和善哥儿在,想来也是不错的。”
施老头和焦氏眼见的显老了许多,当儿子当儿媳的,难免有些忧心忡忡,人老了,该来的就会来,这点心理准备还是有的。趁着他们还在的时候,就多去走动走动,陪陪俩老,平素周全些,让他们享享清福。哪天人真的没了,难过是难过,只要没留遗憾。
日子总得向前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吕氏想得通透,她也是这般安慰丈夫的,这话说得在理,生老病死都由天注定,谁也强求不得,施晚慢慢地倒也走出来了,饭吃得多些,夜里也能睡踏实。
“一直都在笑,乐呵呵地,连爹都说了好几回话呢。”潘氏夸着俩个孩子,有点儿羡慕又有点儿欢喜,她和丈夫膝下无子,除非闺女带着孩子回来,平素屋里总有点见冷清,年轻那会不显,现在上了点年纪,看着大房二房儿孙绕膝,总归是有点眼馋的。“该多让他们去正屋里走走的。”这样,她也能有点乐趣。
吕氏眉眼里全是笑。“上午下午晚上,就跟一天吃三顿似的,一顿不落,总会往正屋里去。”说话的时候,她有些欣慰,又带了点得意。主要是小孙女对她说这事时,是很骄傲得意的,让她也觉得,这确实是件可以骄傲的事。难得俩孩子,年纪小小,就这般有心。
两个大人说了会话,见起了夜风,潘氏端着油灯便回了正屋。施小小没让奶奶送,蹦蹦跳跳地往屋里去。吕氏让小儿子先进屋,起风了有点冷,省得染了春寒,她则站在屋檐下,手里举着盏油灯,努力的为小孙女照出点亮光来。
施小小站到自家屋门口,侧头,冲着前头摆摆手,脆生生的说着话。“奶奶,我回屋里啦。”
“嗳。快些进去吧,起风了。”吕氏扬着嗓子应了声,话里带着满满的慈祥,说完话,她就端着油灯进了屋。
小吕氏在叠着衣服,听见外头的动静,对着自家大夫嘀咕了句。“娘对小小可真看重。”开玩笑似的又添了句。“怕是见咱们家里闺女少,就格外的稀罕了些,连爷爷奶奶也是,善哥儿都要往后挪挪位置呢。”
“咱们家哪个不喜欢小小,就连施小妹那孩子,也开始屁颠屁颠跟在小小身后了。”施大志说起三弟的小闺女时,眼里也是有笑意的。“小丫头又会说话又懂事儿。”
小吕氏听着丈夫话里的欢喜,扯着嘴角笑了笑。“咱们家的立安立平也是很懂事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屁的懂事。”施大志对着双胞胎不喜,瞬间就变了脸色。
“说起别人家的闺女时你就满脸的笑,怎么说到自个的儿子,就跟仇人似的?再怎么样,闺女也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家的。”小吕氏有点生气,说话就露了点酸味出来。
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值得这么看重,就差没捧在手心里,宠得再好又怎么样,长大了一样得嫁人,做别人
家的儿媳。家里人不知怎么想的,一个个都跟魔障的似的,以前都不把丫头当回事,说是赔货钱,替别人家养的,不值得。如今倒好,闺女跟儿子地位完全倒过来了。
说白了,小吕氏就是替自家双胞胎吃味儿。以前,没善哥儿的时候,就数她的双胞胎在家里最得意,有太爷太奶疼,爷爷奶奶疼,除了二房,上上下下都欢喜的很,连带她这当娘的,也很是春风得意,后来婆婆生了善哥儿,做儿媳的哪有跟婆婆争的道理,她还是有点脑子的,倒也没吃味。
讲句良心话,小小确实讨喜,性格也好,又聪明又伶俐,小吕氏也是很喜欢她,但那是以前,现在,看着她小丫头春风得意的样儿,她就有点不得劲,怎么连熊地主都颠颠儿的往她跟前凑。
这丫头,还真有点玄乎。
施大志懒得跟媳妇扯皮。“我去睡觉!”想他大儿子,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跟在他身后,累了渴了也不说,咬着牙帮着干活,他看在眼里,反而心疼的很,可这对双胞胎,屁事都不会干,干了点就恨不得全院子都知道,嚷嚷着好累好辛苦,要吃肉要吃鸡要吃鱼,跟两个大爷似的,偏生媳妇还惯着,真把他们当成了回事。那他跟大儿子怎么算?年头忙到年尾,最累的是他们父子俩,最苦的也是他们,倒是让这俩崽子吃好喝好了。
要说分家,施大志是最乐意分家的。分了家,上面没有长辈管着,就他说了算,敢不听老子的!索性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地里的活谁爱干谁干去,他带着大儿子往镇里去,卖把穷力气,就可以管好几天吃喝,该让这臭娘们看看,一个家里到底由谁作主,该听谁的!来趟狠的,治治这娘三个!还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个臭娘们!
要说享福,施大志最羡慕的就数二伯了,二伯娘把二伯看得多重,伺候得周周全全,事事妥帖。可惜,他没那个命,娶了事事以自己为重的臭婆娘。
“睡睡睡就知道睡,也不想着怎么多挣点钱,眼看就要分家,以后俩孩子读书,可都是钱。没出息的窝囊废,连个家都撑不起来。”小吕氏瞧着丈夫这没出息的样,她就觉得心里窝火,真不像个男人。
夜渐深,今晚有月光,天上星星黯淡,连月光也显得很是朦胧,但这并不妨碍施小小夜观天像。她搬了个小椅子,拿了床小被子,双脚踩在高高地门槛上,身上搭着小被子,仰着小脸儿,认认真真的观着星辰。
细细地找了会,她才找到昨夜看到的星星,她发现,星星依旧是老样子,没有丝毫变化,星光微弱,却也在努力的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看昨夜的星象,这颗星正在慢慢衰弱,不出几日,便会陨落。
今晚再观星象,它没有变好却也没有变坏,这就是最好的变化。
有了答应,施小小拿起小被子起了身,关紧屋门,拎着椅子进了屋里。坐到床上,她没有立即睡下,而是从眉心抠出气运珠。
自去年至今年,大大小小的善事,她也做了不少。气运珠里有了条小鱼,是金色的,这鱼有些奇怪,说它是死的吧,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条小鱼是活的,但它不会动,像个死物。她能知道的是,这条金色的小鱼是功德所化。
“小鱼小鱼你是不是活的呀,是的话你动一下。”施小小拿手戳着气运珠,她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还真拿这颗珠子没办法,如果放在上辈子,她有的是法子,毕竟,也修炼了近千年,道行深着呢。
小鱼自然是不能回应她的。
施小小玩会了珠子,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行吧,我也不管你了,反正目前来看,所有的变化都是好的。”她碎碎念着,把珠子放回眉心,不知怎地想起了马家,嘴里喃喃自语了两句。“我今天骂了下马家人,也不知会不会有效果呢,那家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她叉着小腰骂马家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那种玄妙的感觉,她觉得,可能会没什么用,口水怕是要白白被浪费了。都怪老汪,他要是没出现,她定会和马家人掐起来,掐得多了,或许,就真让她给说着了呢。
气运珠在碰着眉心的瞬间,施小小没有看见,珠子里的小鱼轻轻地甩动了下尾巴,气运珠立即发生了改变,小鱼忽地不见了,珠子里出现了道阴阳图,阴阳图似是在缓缓地转动,紧接着,又变回了条金色的小鱼,然后气运珠就消失在眉心。
打着哈欠的施小小愣了下,甩了着脑袋,眼里有点迷茫。她刚刚,刚刚好像,好像有种奇怪,可能是太困了?她迷迷糊糊的想,钻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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