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站在寒风中,她没有进屋去,借着刺骨的寒风,李秀娥回想起了很多事。
她从小到大发生的很多事。
李秀娥没有父母,从她记事起,她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一直跟着自己的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告诉她,她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的父亲便因为遇见强盗抢钱去世了。
爷爷说起那段往事的时候,李秀娥记得清楚,他只说过一次,是在她七岁的时候,刚刚记事的年纪。
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爷爷把她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抹着眼泪说:
“我的儿啊,也是糊涂,不过十两银子,哪里有命来的之前啊。他就把那十两银子给了那些强盗,又能怎么样?”
那十两银子,是给当时李秀娥怀孕的母亲买补品的钱,还有买年货的钱。
结果银子没了,她的父亲的命也丢了。
她的父亲死后,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几次差点儿寻短见,若不是顾虑到腹中的孩子,李秀娥恐怕连人世都见不到了。
待她的母亲好不容易产下她,还没有出月子,她的母亲就疯了,在她尚在襁褓的时候,她的目前便每天疯疯癫癫地乱跑乱叫,说是她的父亲来接她了。
终于在她周岁的那一天,失足淹死在护城河里,尸体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在水里泡的浮肿发白了。
李秀娥的爷爷瘸了一条腿,重活干不得,为了养活自己的孙女,他便在家编竹篓讨生计,挣的钱不多,刚刚够糊口。
小时候李秀娥连一文钱一串的糖葫芦,都没有吃过几次。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她的爷爷才舍得给她买上一串。
爷孙俩好不容易捱了十几年,到了李秀娥出嫁的年纪,原以为送李秀娥去李员外家里做个小妾,从此爷孙俩的日子便能够好过了,谁知道天遭横祸。
她和刘员外家里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扬州城便破了,她的爷爷便死了。
想到自个儿故去的爷爷,李秀娥抹了一把泪,她觉得自己的一生过得苦,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她的日子就要过得这么哭呢?
这个即将成为晏无心王妃的沈小姐,想必是京都哪家权贵的大小姐,含着金汤勺出生,自出生到现在,恐怕连她吃过的苦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尝过。
上苍啊,就是厚待这样的人。
明明她们自身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却处处高自己一等。
李秀娥攥紧的拳头没有送开,扬州城破之后,她特意托人去打听城西李员外家的消息,听说李员外一家已经逃了,逃了好,逃了她那桩还未成的婚事就不会有人知道,逃了,她就能够顺理成章地留在将军府。
李秀娥慢慢地挪回房间,她关上房门,踢踏上刚刚脱掉的鞋板,摸着黑走到床边,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把床边的灯点燃。
有了亮光之后,李秀娥稍微把自己脏了的脚板清洗干净,躺回床上。
她嫉妒沈含笑不假,她却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够把嫉妒流露在脸上。
大概从小穷惯了,不论走到哪儿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从小时候开始,李秀娥生活的就十分小心,说话也稳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能说,其他话也都能够烂在肚子里。
李秀娥清楚,现在她对晏无心的心思,绝对不能够让任何人,尤其是沈含笑发现,一旦被沈含笑发现,她再想要接近晏无心,便不容易了。
只有当她成功地引起晏无心的注意之后,李秀娥才能够表明自己的心迹。
就算做不成晏无心的侧妃,凭晏无心的地位,只做她的女人,自己也能够获得十分高的地位。
只要能够爬上晏无心的床,再一点一点地往上爬,难道会很难吗?
李秀娥以为自己的心思掩盖的很好,没有人会发现她对晏无心的心思,她却不知道,就刚刚的一眼,沈含笑便已经把她看穿。
沈含笑虽然吹了灯,她却没有入睡。
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双手搂着自己的膝盖,她看着黑暗,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笑,在时不时地笑。
只要想到刚刚李秀娥那么凑巧地挡住了晏无心的去路,沈含笑便会笑,她的笑十分冷漠,带着三分嘲讽。
嘲讽晏无心还真是自带招桃花体质,不论走到哪儿,不论在干什么,总能惹到佳人对他青睐有加。
嘲讽李秀娥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道她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凭自己的三分姿色,凭自己的伤,能够吸引到晏无心的怜悯吗?
沈含笑了解晏无心这个男人,这是个冷血薄情的男人。
很多时候,沈含笑都会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会对女人感兴趣,沈含笑知道的勾引过晏无心的女人便不下十个,其中有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有家世显赫的世家小姐。
沈含笑甚至听说,有人在晏无心面前脱了衣裳,晏无心都不为所动。
若不是当年沈含笑曾经和晏无心春宵一度过,甚至都要怀疑,晏无心是不是不举。
李秀娥想要引起晏无心的注意力?呵,简直就是说笑。
沈含笑又想到方才晏无心的反应,对于晏无心的反应,沈含笑觉得十分满意,这才是一个摄政王该有的样子,不为美色所惑。
沈含笑又想到之前晏无心三番四次地逗弄自己,又为自己重建了听雨轩,问自己可愿做他的王妃时候的样子,笑容不自觉地爬上沈含笑的脸庞。
沈含笑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她哼了哼小曲,又想起碧溪就睡在她的隔壁,现在恐怕已经睡熟了,沈含笑连忙打住嘴,除去衣裳,很快进入梦乡。
沈含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就算做梦,也是梦到她前世时候的场景,梦见惨死的盛家人,梦见苏澄,梦见苏澄拿着一把刀,亲手送进自己的胸口。
这样的噩梦,沈含笑不大愿意做。
她今天却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是罕见的青山绿水,花瓣纷飞。
一个人牵着她的手,和她在山水间行走,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觉得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