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9绿/:父子之间(1 / 1)

血宴之后的晚上格外安宁,全然看不出白日里的喧嚣动静来。

这一路走来,虽四下皆有守卫在侧,但他们皆是敛声屏气,不出一言,以至四下静得悄无声息,唯有月照得人面如玉,风吹得花枝乱颤。

这颤花抖叶之际,“沙沙”之声似无处不在,无所不至,随风飞入耳,倒叫白少央心底翻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他再侧眼望去,但见竹枝花叶的影斑斑驳驳地投了一地。

这一地本是黑白分明,虚实不混,然而月色迷蒙之下,这光和影的界限都被模糊了几分,就好像他此刻的心境一般,分不清喜和忧,道不明酸与甜。

而叫他心情复杂的元凶就走在他的身前,露出了那宽阔而结实的后背。

他的影子打在地上,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白少央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有韩绽挡在他面前,好像再美的月光也会被这人的身形给切割得七七八八、零零落落,连不成一片。

白少央暗含了一丝苦笑,待跟着韩绽到了他自个儿的房间之后,才算是心神镇定下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补的洞总是要补的。

韩绽关上了门,确认了隔墙无耳之后,才回头看着他,神情愈发晦暗不明起来。

“你清楚你在宴上说的都是些什么?”

来了,第一句就是开门见山的问。

白少央没有回答,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倒完之后,竟还嫌这茶水颇热,所以吹了三口气,才浅酌了一口。

在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才抬起了头,看向面色阴郁的韩绽,不急不缓道:

“我撒了谎。”

这四个字好像四把钢刀一样戳到了韩绽的心肺上。

但他仍是沉下气,面色冷峻道:“你对谁撒了谎?”

若是对韩绽撒了谎,那他之前在宴上说的就假不了了,若是他在武林正道面前撒了谎,那他就仍是韩绽的好儿子。

可白少央却道:“我对你,对他们都撒了谎。”

韩绽眉头一挑道:“你说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白少央竟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白少央叹了口气,却不提此事,先提了往事。

“大概在三年之前,有一位老人到村中找到了我。”

韩绽疑惑道:“那位老人是谁?”

白少央苦笑道:“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带着张朝宗的秘籍。”

韩绽道:“而他把那些秘籍都交给了你?”

白少央点头道:“张朝宗的所谓自创剑法和成名掌法,其实都是从那位老人身上偷过来的。”

韩绽诧异道:“竟有此事?”

白少央面带冷笑道:“像张朝宗这样醉心功利的伪君子,又哪里静得下心去创什么剑法掌法?他不过是东一鳞西一爪地剽窃过来,搜成一团,就当做是自己的自创武功了。”

他发现他越来越习惯于在韩绽面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了,而且泼得越多,他就越有一股奇异的成就感。

韩绽本觉得奇怪,但细细想来又觉得这事儿也不算没有道理。

毕竟以张朝宗那样的下作人,做出这些脏事儿来也不算出奇。

但他又疑惑道:“那老人既能创出如此武功,想必也是有声望的武林前辈,他何不设法在众好汉面前揭穿这伪君子,反倒由着张朝宗使着他的武功?”

白少央无奈道:“这位老人家一向过着隐居避世的生活,在武林中并无声望,也无人脉,抵不过张朝宗这等根基深厚的小人。若他去揭发张朝宗,只怕会被张朝宗安上个诬陷的罪名。且他被姓张的偷袭过,身上旧伤仍在,打也是打不过他的。”

韩绽气得一拍桌子,满脸愤然道:“窃了武功作自家用,还想对苦主倒打一耙,这恬不知耻的狗贼未免也太可恨了!”

他泄完这满腔怒火之后,才想起白少央还在跟前,立刻清了清嗓子,继续坐下来听他说道。

白少央又道:“这位老人家得知韩叔叔杀了张朝宗后,便想着寻你报恩。但他寻不着你,只好来寻母亲。”

韩绽诧异道:“他……他竟是来寻你母亲的?”

难道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秘老人还知道他和连别花的关系?

白少央苦笑道:“他大概知道母亲和叔叔是好友,便想把秘籍交给母亲保管,想着叔叔总有一日会重现人间,到时或可用到这秘籍。可母亲等不到叔叔,便把秘籍留给了我,所以我除了练着刀法,还有悄悄练着剑法和掌法。”

韩绽心中大定,面上顿时如雨霁天青一般,心中也是无比舒畅自在。

可他转念一想,复又问道:“那我在扇溪村见到你时,你为何瞒着秘籍的事儿不说?”

白少央只翻了翻茶盖,却没有说话。

韩绽见他沉默,愈发疑惑起来,又问了一句道:“而且你在使出剑法掌法之后,为何不说出实情,反倒……反倒假称你是张朝宗之子?”

这也是他思来想去都琢磨不通的一个地方。

白少央眉间笼起一道郁色,沉默良久才道:“因为我有些私心,本不愿让叔叔知道。”

韩绽敛眉道:“是怎么的私心?”

白少央道:“我曾在私下想着,我若成了张朝宗之子,不是更方便为叔叔洗脱冤屈了?”

他这句话如一道九天惊雷般劈在了韩绽头上,惊得他霍然起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少央抬起头,目光澄澈得便如外面的那道月光一般。

“叔叔是如何杀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一日未死,就日日有人盼着伏罪。而把你洗得雪白干净的唯一法子,就是找到那些死者的脏处。若他们皆是人人不齿、十恶不赦的伪君子,自然不会有江湖人来追究你杀人之罪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句句是理,简直挑不出一点错处,寻不得一丝破绽。

韩绽听在耳里,心内却如倒了三山,翻了四海,一阵一阵地惊涛拍在心田,一圈又一圈的骇浪围在胸臆之间,逼得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做这些事儿,全是为了我?”

白少央语调恳切道:“若不是为了叔叔,我何苦认贼作父,撒下那些个弥天大谎呢?要知有些事情查起来,用我这个身份实在不便,可用张朝宗之子的身份就方便多了。”

他声声苦涩,字字凄然,简直演得要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韩绽呐呐道:“那……那你最后和曾顾二人说的是……”

白少央叹道:“我既早有这个打算,自然也得做些准备。我之前从朱柳庄那边得了些余钱,我就拿着这些钱买了些情报,知道了些张朝宗与曾顾二人来往时的私事。我只对他们说这些事儿是张朝宗告诉我的,这些事情私密得很,他们自然信服。”

韩绽听他滴水不漏地讲来,已听得眼中满是恨,心中皆是怨。

可这恨这怨却只对他自己,不对着白少央。

他恨自己看不清人,摸不透身边人的心,竟用一派小人之心去推敲别人的君子之腹。白少央这样苦心孤诣地为他打算谋划,他竟还存着满肚子的疑虑。

一想到此处,韩绽心中便是辗转起伏,时而愧疚不堪,时而自责不已,只恨不能到那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去泡一泡,好把自己发热的脑袋给泡得清醒一些。

白少央见他面上显出幽恨之色,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起了效。

这番话骨子里是戳心刺腹,可明面上却是推心置腹,发自肺腑,自然得把韩绽这人给套得牢牢的。

想及此处,白少央又劝道:“叔叔以后与我来往之时更要小心谨慎,切莫叫旁人发现了破绽。”

韩绽却道:“你大可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到你。”

白少央却怕他又准备逃跑,忍不住试探道:“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绽只道:“少则三天,多则七天,罗春暮必会给前来寿宴的白道群雄们一个交代,那时我便会责问他为何在宴上说楚天阔是伪君子,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但不能饶了付雨鸿,也不会放过这姓罗的。”

白少央敛眉道:“你要怎么对付付雨鸿?”

韩绽冷笑道:“自然是把十六年前他们干的好事儿说得明明白白。”

白少央诧异道:“叔叔这是何意?”

韩绽若是把十六年前的事说出来,又怎会不连累到他?

韩绽道:“我要说的真相自与你之前的说辞不同,但我会说你是受我所骗,被我所欺。你若还嫌不够,也可在众人面前与我相斗,做足样子之后,想必他们也不会疑你。”

白少央却道:“可叔叔若不推翻我之前的说辞,正道人士或许还能与叔叔和平相处一段时日,叔叔若此时说出真相,又拿不出证据,只怕……”

韩绽却固执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次机会千载难逢,我实在不能错过。若是为了保全性命,由着他们诋毁楚大侠,不去揭穿张朝宗那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我哪里还对得起手中的刀?”

你手中的刀早就杀伤过无辜之人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对不对得起?

白少央在心中冷笑,在面上却一脸急迫道:“可叔叔手中没有证据,即便说了出来,他们怕是也不信的……”

韩绽却道:“我没有证据,难道他们就有证据?而且我之前伤了韩纵,也算是救下了一部分正道之人,依罗春暮的性子,怕是也不愿在这庄内再生事端。所以我即便说了出来,白道大侠们也总会顾忌一下江湖规矩,不会对我群攻而上的。”

白少央又劝了几句,但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临走之前,韩绽又满怀慈爱地抱了抱他,像极了一个与儿子告别的父亲。

白少央面上恳切,可背过脸时,眼里的光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好个韩绽,我好不容易为你找了台阶,你却翻脸无情,硬要将当年之事翻出来。

你因为一个误会而要了张朝宗的性命,伤了他的老友,如今连他死后的名声也不肯放过?

张朝宗名声受损那也罢了,可若有人对当年之事深挖下去,只怕会查知楚三哥一事的真相,我又岂能容你坏了苦心筹谋的大事?

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不还恩,先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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