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权这般众人争抢的好东西,岂能由着她说撒手就撒手,说收回就收回去?沈云初笑眯眯地看着孟管家,“好心”地帮他说话,“孟管家快快起身。你年纪也不小了,腿脚倒是利索的紧,怎地转眼间的功夫,你就到了稻香村,莫不是你一直在稻香村院子门口,专门候着我?若真是如此,想来府中的确是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最好在老夫人面前说出来,老夫人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说不准能帮你解决呢。”
孟管家微怔,她指责沈云初纨绔二世祖,沈云初不是该恼怒地斥责他,然后向老夫人解释她被他冤枉了么?他如何也没料到,沈云初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将焦点重新转移到了他身上。
沈云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祖母,大抵不是孟管家故意为难孙儿,故意不让孙儿好好休息,故意想让孙儿的病情加重的,想来是沈府当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孟管家不好扰了您与母亲休养,这才急着要请示孙儿。”
沈云初说的话,任谁听来都是求情的话,但是老夫人听了却越发恼怒,“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吞吞吐吐,言辞躲闪,可是想挨板子了?”
孟管家本就因为孟妈妈被杖毙的事情,怨恼沈云初,此刻听到火上浇油,越发恼恨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禀老夫人,前天因为沈府为楚将军捐助军资的事情,府中的银子一时有些挪不开,怕是过几日就要揭不开锅了,奴这才急着来请示娇娇。”
果然是揭不开锅了。
沈云初没想到自己方才随口一说,倒是给说对了,不由得笑道:“既然你说前日为楚将军捐助军资,使府中银子紧缺了,为何瞒到现在才来禀告,你这管家未免也太不称职!”
孟管家猛地抬头看她,却见她的笑容里带着无限的冷意,当即就有些害怕,韦氏让自己当充当马前卒,若是事情办得好,他便是居功至伟,若是事情办不好,他便如同他那苦命的妹妹般,做了韦氏的替罪羔羊。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他明白沈云初不好对付,也只能往前冲了,“娇娇有所不知,楚将军征东,宫里太后娘娘率先捧出许多财帛助军资,又命令各府跟着捐助。咱们府里夫人是高阳郡主,老夫人也是一诰命,楚将军都是咱们将军爷的门生,夫人便特意嘱托不能拿的少了,丢了沈府的颜面,夫人将她的许多体己钱拿了出来,便让奴将府中的银子都捐了出去,心想着夫人那边的铺子这个月便该有进项,谁料到铺子里的生意出了意外,奴也是今日早上才知晓这件事,所以并不曾故意瞒着。”
“初娘,如今沈府是你掌家,可有什么好些的主意?”老夫人沉吟片刻,看向沈云初,她总觉得自己这孙女并不像表面那样怯弱,反之,能在韦氏只手遮天的情况下,狠狠地收拾那些奴仆,定然有了不得的手段。
“阿初能有什么主意啊,哪里赔了银子自然是哪里去寻。孟管家的意思是,让沈府各院的主子拿钱贴补公中,不仅拖了梧桐苑的例银,还要将梧桐苑的奴掉,不仅如此,孟管家还要梧桐苑众人带头将私房钱拿出来,可是孙儿觉得,即便我们沈府再穷得揭不开锅,当真就到了奴的份上了么?若是仅仅因为孙儿是掌家的,便要拿梧桐苑来开刀的话,孙儿也无话可说,只是要银子,却是难住阿初了,没有财帛拿出来起带头作用,莫不是要把母亲赏的那些御赐拿出来?我倒是不在乎,只怕孟管家没胆子变御赐圣物啊!”
见她没有直白地回答有什么好主意,老夫人略有些失望,沈云初掌家的事情,在她离家去菩提寺这几日,早就被韦氏传的沸沸扬扬,老夫人与她心中都知道,此时已经由不得她知难而退了,无论如何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否则只会留下懦弱无能的名声。老夫人叹息道:“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先带头贴到公中去,好在能缓几日,趁着这几日,我再帮你一起想想办法,这样可好?”
沈云初摇头,“祖母,您这些银子您还是自己留着,总会有急用的时候,孙儿说这番话并非是想跟您讨银子。”说到这里,她打量了眼孟管家,对老夫人道:“孟管家说的变奴仆是万万使不得的。先不论这些奴都是各院主子用顺手的,了带有银子的时候也买不回来了。只是大批量地发奴仆这般不体面的事情,都是落魄人家才做的事情,孟管家这主意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奴委实是冤枉的紧,如今没有银子,奴已经在想办法换银子,娇娇难不成想让奴平白变出许多银子么?”孟管家大呼冤枉。
“你冤枉?”沈云初挑眉问,“孟管家只会在主子面前喊穷,自己想不出办法来,是资质愚钝,难以胜任沈府的管家之职,只是你是母亲用惯的老人了,我也不好意思在母亲养病的时候将你撤职查办了,只好费些心思帮你想办法,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将沈府的账目送过来给我瞧瞧呢?”
孟管家在对沈云初出手之前,还是打听了她的底细的,韦氏告诉他,沈云初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所以她怎会看得懂账簿,查账簿不过就是她虚张声势,他就不信沈云初没银子能平白变出许多银子来,如若不然,她还是尽早乖乖地将掌家权交出来的好,“奴是拿到梧桐苑去,还是送到稻香村?”
沈云初自然明白他心中的小九九,“祖母毕竟身体不好,怎能拿到稻香村来叨扰她老人家休养,直接送到梧桐苑中去。”
待孟管家走之后,沈云初悄悄问老夫人,“祖母,咱们沈府当真能穷到揭不开锅么?父亲这许多年竟没有攒下些家业?”
老夫人因为她会看账本的事情诧异,可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稍安,“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倒是挣了不少军功,因此陛下赏了几个田庄,年年交的租子也该够我们沈府的日常收入了。后来你母亲进门,我便将田产都交给他,她娘亲陪嫁了许多店铺,这些年我们沈府虽说不至于年入万贯,至少也是殷实的。”而是韦氏名下那些店铺都是盈利的,怎能说出意外就都出意外,老夫人觉得甚是蹊跷。
“按理说沈府也不该说没银子就没银子的,想来是银子都被套在了哪里,你看账簿的时候要多在这几处费心思。”老夫人终究对她不放心,然而想到她这段时日来有许多地方都与她想象中的不同,大抵是藏拙,越是这么想,她看沈云初却是顺眼,“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以拿过来问我。”
沈云初闻言微怔,老夫人这句话看似简单,不过是教她看账簿的意思,然而沈云初却听明白了,老夫人是在变相告诉她,她会站在她这边的。
她重生那日,老夫人对然对她有几分护犊之情,到底是神色淡淡的,看韦氏对她明亲暗算,却不做声,如今终于打定主意要站在她这边,她赶紧跪下行了个大礼,“祖母的恩德,阿初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