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脸色一白,讶异地看过来,他没料到沈云初反应这般快,她的话不仅让他承担侍卫自杀的罪责,还将她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最要紧的是,在那侍卫的头上贴上了“畏罪自杀”的标签,沈云初坦然迎上他的视线,“大师,莫非我说错了?”
皎然打了声佛号,“他在牙齿缝里藏了毒,纵使老衲不教化他,他也会为了维护自己的主子而自杀。况且,若是老衲当真感化了他的话,他该皈依佛门,而非血溅菩提寺,他求仁得仁,实在与老衲没有关系。”
沈云初暗笑,被人冤枉设计的滋味不好受,让你多管闲事,脸上却露出悲悯的表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师你且放宽心,千万莫自责啊!”
有她这么宽慰人的?
皇后看着皎然青白相间的脸色,眼角荡开一抹笑意,不过是一闪而逝的事情,她早已恢复了威严的模样,“大师方才说他自杀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主人,不知是什么意思?”
沈云初心里面默默翻白眼,他的主子自然是晋王萧铭,多么浅显的道理啊,皇后与皎然岂能不知道,何必非要将话挑明来说,既然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自然也不会傻到自己跳出来,冷眼看两只老狐狸打太极。
皎然听皇后抓住他话中的把柄,顿时躬身行礼,“他方才说你是晋王府的侍卫,却是不知他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围观的贵妇人中到底是有沉不住气的,提议道:“不如将晋王来认人。”
沈云初淡漠的眸光顿时扫向人群后面的某个角落,那里发生小小的骚动,却见萧铭出现在那里,缓步走上前来,对着皇后行礼。
沈云初冷笑,她早就发现萧铭了,之所以先发制人将侍卫的死推到皎然身上,一方面是想教训这个老和尚,让她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一方面是逼迫皎然自证清白,查出侍卫的死因,从而引萧铭现身。
皇后不耐烦地挥手,厉声问萧铭:“此人可是你府上的侍卫?”
萧铭先是与沈云初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温声道:“是。”
沈云初心中冷笑,她自然知晓萧铭方才看她一眼究竟想作甚,他想让她给他个哀求的眼神,要她对他服软。若是萧铭否认此人是晋王府的侍卫,那么这侍卫的死就是件无头公案,是有心人故意诬陷沈府娇娇的清白。若萧铭承认此人是晋王府的侍卫,那么死去侍卫的话很可能是真的,毕竟,世界上最难揭开的就是死人的秘密。
但是沈云初不信萧铭肯趟这浑水,凭她对萧铭的了解来讲,萧铭最愿意多管闲事,他宁愿抹掉一个侍卫的存在,也不愿意当众揭露晋王府侍卫的无能,以及自己头上被扣了大绿帽子。
然而她料错了,萧铭宁愿将自己拖下水,也不愿意让她顺心,如今萧铭回答“是”,也就意味着,侍卫方才说的黑衣贼人截嫁妆,毁新娘子贞洁的事情是真的,沈云初顿时大感头疼,正好对上萧铭势在必得的眸光。
皇后显然也没料到萧铭竟然承认了,先是微愣,然后才冷声问道:“既是晋王府的侍卫,他为何要诬陷未来主母的清白,莫非背后指使他的人是你?”
萧铭神色一凛,缓声答道:“回母后的话,此人的确是晋王府的侍卫,不过自那日去沈府接亲以后,他就失踪了,儿臣一直以为他死了,没料到他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初娘是儿臣未来的王妃,儿臣怎会何要指使人污了她的清白?”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若是沈云初当真被贼人玷污了身子,那萧铭岂不是戴了绿帽子,天下间怎会有这般愚蠢的人?
“沈家娇娇究竟还不是不是完璧之身?”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话,那些贵妇与娇娇们顿时炸开了锅。
娇娇们自然很欣喜,脸上虽然各个娇羞无比,好似听了什么不堪入耳的事情,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若是沈云初清白不在,自然没有资格嫁入晋王府,那么未来的晋王妃之位很可能就是她们的,晋王又是如此的一表人才,她们倾慕不已。
沈云初冷眼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保持了沉默,且看萧铭葫芦里的什么药,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制敌良策。
众人如此议论,脸上最挂不住的应当是萧铭,可他此刻竟然含情脉脉地看着沈云初,众人竟然摸不准晋王究竟作何打算,只好齐齐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后,皇后终究不能跟萧铭那般置皇室颜面于不顾,冷漠的视线逡巡一周,落在沈云初身上,“初娘,你若还想嫁于晋王,必须自证清白,皇室容不下半分的污点。”
沈云初就知道,皇后定然会将问题抛给她的,而萧铭也知道,所以才来这么一招,逼着她在他面前伏地做小,感恩戴德。
萧铭义正言辞,“不管初娘是否完璧,都是儿臣的责任,儿臣依旧愿意娶她做王妃,但是污浊之人不能进皇室宗祠,儿臣斗胆恳求母后,降她为侧妃。”
“晋王对沈大娘当真是情深意切啊,沈大娘这般的污浊之身,哪里能配得上晋王如此高贵的身份啊!”
“就是,晋王真是有担当啊!”
“沈家大娘若是尚且有半分良知,她早该以死谢罪,也不能污了晋王的名声,污了沈府的名声!”
沈云初眼中浮起凉薄的笑,在众人眼里,若她非清白之身,连晋王的侍妾都不配做,而且她不说话,众人越发觉得她默认了自己非清白之身,也就越发觉得她该死,甚至有些人已经隐在人群中叫嚣,“沈大娘,你若是还要脸面,就撞死在佛前,好洗去你满身的污浊!”
沈云初锐利的目光看过去,见那人竟是礼部尚书的庶女,她冷笑,“我自以为比你长得也不差,缘何不要脸面?”
那人没料到身云初反应如此敏捷,被她问得面红耳赤,粗着脖子道:“你明明……明明不洁,你怎能跟我比?”
“你怎知我不洁?”沈云初挑眉问,“你又怎知我不能跟你比?”
“你……”那少女鼓着大眼睛,似乎没料到沈云初竟会如此直白地问她,“那侍卫说你……说你被贼人玷污了!”
沈云初等的就是这句话,“啪”的一声,甩在她脸上,“皇后娘娘面前,岂由你胡言乱语,平白污了皇后娘娘的尊耳!我这耳光就替皇后娘娘教你往后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如羽毛般轻柔,但是她的气势委实逼人,那庶女捂着脸仓惶地跪下,求饶道:“皇后娘娘饶了,臣女以后不敢再胡言乱语!”
沈云初冷哼,“你这是作甚,皇后娘娘又不曾说要你的命,你这般求饶是暗指皇后娘娘昏庸么?”
那庶女被问的哑然,吓得眼泪骨碌碌往下掉!
皇后端坐那里,冷然看着沈云初杀鸡儆猴,同样都是庶女,沈云初气势凌人,就算沈家嫡女都没她这般的威压,而那尚书家的庶女却是色厉内荏,被沈云初半句话就逼得落了势,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皇后不但不斥责沈云初,反而夸赞她道:“初娘说得对,你已经是及笄的娇娇,说话做事都该思虑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