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修真者来说,只是一个入定的时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十年可以做很多事。这个严寒的冬季,整个云中城被冰笼罩。四匹马奔出云中城朝郊外梅园赶去。披风在寒风中飞扬,为首的是一名冷峻的青衣男子。中间则是一名红衣女子,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大哥,你说师父此时炼丹出关了吗?”
简易抬头瞥了一眼她娇媚的脸,略微沉吟。“已经过去半月,应是出关了。”
一旁的的庆云打了个喷嚏放开缰绳,两只手放在嘴前和气,嘴里嚷道:“这天真冷!都说修行之人无病痛,那也应该耐寒啊。”
“那是因为你偷懒的缘故。”末尾的司云信扬马上前。“我们几人就属你资质最好。进展反而是最慢的。连医术都比清尘差!”
莫清尘俏媚,稍扬了尾音道:“司云信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医术差?”
司云信悻悻然,嘿嘿笑着喊口号:“四妹威武,四妹的医术天下第一!”
莫清尘甚为满意,细眉一挑,娇媚无限。
“到了。”简易一脸漠然地看了三人一眼,率先下马。
司云信先清尘一步下马,殷勤地跑到清尘马边,将清尘接下来。庆云瞪了他一眼,昂首跟在简易后边,不理会二人的磨蹭。
梅园不大,一园子梅花簇拥着一个小茅屋。屋檐上挺立着一只金毛三足鸟。腊梅暗香萦绕。简易突然顿住脚步,身后的庆云正扭头往后看,一不注意就撞上了简易的后背。
他摸了摸脑袋,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砰”地一声,茅屋突然炸开。庆云从简易背后探出脑袋,就看见前面一个白衣女子摔了个狗啃雪,她的脸抬起来时,头发散乱,一张脸上布满了红疹子。
庆云慢慢收回脑袋,躲在简易后面,用手捂住嘴,抖着双肩,笑得眼泪花直转。
简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扶起。瞧她一脸的红疹不悦道:“你又试药了?”
荀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这是个意外……意外……本来想发明一种效果更好一点的聚灵丸,结果吃了副作用大。”
庆云十分体贴地递上一张面巾,道:“师父,用这个遮住脸吧。”
荀欢脸不红气不喘,十分镇定地接过面巾,一副很有师父威严地问道:“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庆云听罢往院子外望去,半天都不见那两人过来,荀欢到厉害,没见到他两也知道他二人也来了。庆云不知道的是,荀欢神识能探百里,他四人一出城门,就已经进入她的神识范围,连他四人说话也都一清二楚。
简易递过去一件披风,“步凌星前辈的父母去世,如今她守孝期已满。明日要回丹顶门。特约你今日一聚。”
荀欢神色黯然,步大娘给荀欢做的衣裳,荀欢到现在还珍藏着。时间过得真快,步大娘和步大叔双双去世,没想到三年的守孝期一晃就过了。
荀欢整理了凌乱的发丝,一扫黯然,笑道:“阿星倒是一个重情义守孝道的传奇女子。回想起第一见她时,深藏不露,竟然一点也看不出她竟然是筑基前辈,为了陪双亲寿寝正中,甘愿在云中城过凡人的日子,一呆就是四十年。”
简易点头:“现在的人一踏上修仙路途就忘记根本。我也是十分佩服星前辈的。”
“如此,我先回去了,叫后边的那两人,看完风景早些回去,这里寒重伤身。”金乌托起她往云中城掠去。
莫清尘这才呵呵笑着跑了过来,看见一地的茅草,原本是茅屋的地方光秃秃一片。她瞪大眼睛惊呼,“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呢?”
庆云没好气道:“师父早已经到城里去了。等你们磨叽完,饭菜都凉了。”
“啊?饭菜?要吃饭么?”司云信一身的雪,急急忙忙跑过来时,只听见庆云最后一句话,茫然道:“谁请客吃饭?”
莫清尘气呼呼道:“都是你,拿雪球砸我,看吧,师父早就走了,我又没见上师父一面。”
司云信十分委屈,“明明是你先拿雪球砸我的……”被莫清尘一瞪,他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
简易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二人一眼,起身上马。
庆云跟在简易后面回过头,阴测测道:“她说寒重伤身,叫你二人看完风景早些回去。”
莫清尘一阵脸红,跺跺脚,骑上马扬长而去。
余下司马信一人摸不着头脑“看风景,看什么风景?”
步凌星晃荡着两坛酒,走进安宁堂。医馆里几个小童正埋在药铺里熟悉草药。阿星望着这些荀欢的徒孙们,不禁感叹十年时间真是快啊。一眨眼,简易四人都已出师收徒。
冬至刚过,花园之内犹残留几分香气。此时正值太阳高照,天气却依然寒冷,一串串的绿萝花于寒风里摇动,寒冷的天气丝毫激不起人活动的兴致,下人们都远远地在暖房里烤火。花园的左角有一个绿藤亭子,绿萝缠绕枝叶茂密,形成了一个绿棚,是安宁堂里唯一的绿色。绿棚却是挡住了寒风,四个角落里放了火盆,暖烘烘的。
若凝神静听,便隐隐有阵细细的乐声从绿棚里传出来,那声音非箫非笛,非琴非鼓,音色纤细,弱而不绝。
绿萝葛旁,一身白色罗裙,袖摆上几朵梅花,青纱遮面,双目温润如莹玉,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初看并不打眼,然而细品下去,却如着迷一样,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白衣女子却是坐在一张寒玉凳上,丝丝寒气冒出。手执一片暗金叶正吹着调。严寒酷冬,也只有她这园子能够繁花如锦,藤葛成荫。绿萝之中一团锦绣,令人目眩。阿星站在回廊上遥遥望去,第一眼便望见此女子密长的睫毛和柔和的双眸。
步凌星满世界地飞传音符,她人是回来了,不去酒馆反而在花园里吹着小曲,看着闲书。
步凌星失笑:“你这丫头到还有闲心,姐姐明日就回宗门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会相见。”
这些年荀欢越发的淡雅脱俗,一副泰山压顶不动于风的性子。她到忘记以前那个为了骗酒喝,在她身前姐姐前姐姐后地叫,嘴甜地跟摸了蜜糖一样的小姑娘。
荀欢微笑,双眼如蕴有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
“素闻小星酒馆老板娘性情直爽,早就想结交一番,今日一见阿星姑娘倒是难得的美人。”一个清冽的女声响起。
步凌星望去,这才发现花园的一角还坐着一位绿衣美人,竟连自己都没发现,修为深不可测!
“一位是彪悍无比的小星酒馆老板娘,一位闻名天下的漪澜坊主人,梅非有幸能与二人相交,此生幸也。”荀欢倒上三杯茶。
步凌星将酒坛放在桌上,挑眉道:“竟是漪澜坊主人,托丫头的福,阿星能够目睹青宁仙子的真容。”
荀欢嗤笑道:“二位姐姐都是性子直爽的人,莫要再恭维来恭维去的。”
步凌星看荀欢笑得一脸欢畅,忍不住伸出手指往她脑门弹去,手上的力道被一股不重的力道反弹了回来,那一弹指却是怎么也弹不下去了。步凌星撇撇嘴,兴趣怏怏坐到绿藤秋千上“丫头的修为越发精进了,连我都奈何不了你。”
荀欢眉眼弯弯“我这么个愚钝资质,也只是勤能补拙,在阿星面前始终是矮上一大截。”为了不让步凌星弹她脑门,荀欢这几年可是花了功夫认真修炼的。
一旁的青宁拨弄着绿叶,闲闲地问了一句“你何时回宗门?”
步凌星看向荀欢,荀欢是千云门弟子她是知道的。“怎么,你也要回宗门了?”
“嗯,十年之期已到,况且我马上要筑基了,师尊说还是回千云门筑基才好。”
青宁道:“以后你想出售你衣裳和丹药,莫要忘记卖给漪澜坊。”
一提到交易,步凌星来了兴趣,从秋千上飘到石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浮了浮,问道:“这几年你都在和漪澜坊做交易?”
荀欢点头。
步凌星道:“据我所知,漪澜坊交易的货物都是上品,丫头你何时能炼制出上品丹药了。不得了啊,都快赶上我这个丹顶门的炼丹师了。”
荀欢摇摇头:“我的炼丹术成功率才四层,和漪澜坊做交易,其实都是青宁前辈的照拂。”
步凌星像是看金子一样的眼神把荀欢看得背脊发凉。步凌星笑道:“这几年一定挣了不少灵石吧。”
荀欢有些得意地拢了拢头发,语气依旧平淡道:“也就一万下品灵石吧。”
“一万!竟然比我这几年卖酒挣的灵石还多!”步凌星瞪圆了眼睛。
荀欢斜了她一眼,“你酿出的灵酒都让自己喝了,普通的酒卖来的银子换成灵石也换不了多少。”
步凌星一脸认真地想了想,“我的灵酒,每月酿四坛,被你顺走两坛,自己喝一坛,在卖一坛。算起来,你喝得比我多啊!我都没找你要灵石,真是亏大了!”
荀欢嗤笑,“我不是也给你了许多丹药么,扯平了。”
不说还好,一说步凌星就来气。荀欢这丫头跑来告诉她自己学炼丹了,步凌星满心欢喜地期待这丫头给她练练什么养颜丹啊,七元丹什么的来孝敬孝敬她这个姐姐。
结果,荀欢送来一瓶下品聚灵丸,这不算什么。
过几个月后荀欢又送来一瓶中品的聚灵丸,这也不算什么。
一年后,荀欢又送来玄丹级别的上品聚灵丸,这还是不算什么。
两年后,荀欢继续送来朱丹品质的上品聚灵丸,步凌星那个怒啊。
为什么一直是聚灵丸啊!荀欢这丫头对聚灵丸这么情有独钟。
最后步凌星看见聚灵丸就想吐,发誓就算灵力虚空也不服用聚灵丸!
步凌星咬牙切齿地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是怎么勾搭上青宁仙子的啊?”
荀欢笑着喝一口茶说道:“有一天我炼制出了一枚上品丹药去坊市出售,结果被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盯上,还好是青宁姐姐路过顺手救了我。我才幸免于难。”